河内节度使府,与其说是一座府邸,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城堡。高墙深垒,哨卡林立,巡逻的士兵盔明甲亮,眼神锐利,与城外那些散漫的兵卒截然不同,显然都是赵元霸的亲信精锐。
林逸被那军官“护送”着,穿过一道道戒备森严的门禁,最终来到一处灯火通明、装饰奢华的大厅。
大厅主位上,端坐着一个身材魁梧、面色略显蜡黄、眼袋深重的中年男子。他穿着锦袍,不怒自威,但眉宇间缠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黑气,正是河内节度使赵元霸。
左右两侧,还坐着几名气息不俗的男女,有的穿着道袍,有的作文士打扮,有的则是武者装束,应该就是赵元霸网罗的供奉。其中一名身穿黑袍、面容干瘦、眼神阴鸷的老者,气息最为隐晦深沉,给林逸的感觉,甚至比之前那个高瘦护法还要强上一线,恐怕已半只脚踏入了养气境巅峰。他手中把玩着一串黑色的念珠,念珠上刻着与鬼首巡天令背面类似的狰狞鬼首。
林逸一进入大厅,便感觉到数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那黑袍老者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阴冷,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怀中的鬼首巡天令,在此刻变得滚烫!感应来源,正是那黑袍老者!
林逸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赵元霸躬身行礼:“草民木逸,拜见节度使大人。”
赵元霸抬起眼皮,打量了林逸几眼,声音有些沙哑:“你就是那个游方郎中?听说你医术不错?”
“不敢当,略通岐黄之术,混口饭吃而已。”林逸谦逊道。
“哼,混口饭吃?”旁边一个穿着文士袍、留着山羊胡的瘦削男子冷哼一声,“我看你气息沉稳,步伐凝实,可不像普通郎中那么简单吧?说!你到底是何人派来的?今夜西城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此人乃是赵元霸的谋士之一,姓孙,负责情报审讯,心思缜密,手段狠辣。
林逸心中早有准备,坦然道:“孙先生明鉴,草民确实自幼习武强身,但也仅止于此。至于西城之事,草民今夜一直在客栈休息,并不知情。大人若是不信,可询问客栈掌柜与伙计。”
那孙谋士还要再问,赵元霸却摆了摆手,显得有些烦躁:“行了,孙先生,不必多问。木先生,你既然来了,就先给本官看看,这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近日本官总觉得精神不济,胸闷气短,夜里难以安眠,府上这些……这些大夫看了许久,也不见好转。”
他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的几位供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那几位供奉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
林逸心中明了,赵元霸这是被“影”组织的邪术反噬或者控制了,但又依赖对方的力量,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他请自己来看病,未必没有借机试探或者寻找其他出路的意思。
“草民遵命。”林逸上前,装模作样地请赵元霸伸出手腕,为其诊脉。
手指搭上脉门的瞬间,林逸便感觉到一股阴冷、晦涩、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异种能量在赵元霸体内盘踞,与之前青木先生所中的邪毒同源,但更加深沉和隐蔽,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他的心脉和丹田附近,不断吞噬着他的生机和内力,同时似乎又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神智。
这绝非普通病症,而是一种极其高明的邪术控制手段!
林逸沉吟片刻,收回手,面露难色:“大人……您这病,非同寻常啊。”
“哦?如何不寻常?”赵元霸眼神微动。
“大人脉象沉滞,似有外邪入侵,盘踞心脉丹田,导致气血不畅,精神萎靡。此非药石所能轻易根除……”林逸斟酌着词句。
“哼,故弄玄虚!”那黑袍老者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大人之疾,乃是操劳过度,心神损耗所致。只需按时服用老夫配制的‘安神汤’,静心调养即可。此等江湖郎中,信口雌黄,恐怕别有用心!”
他目光锐利地盯向林逸,带着一股无形的精神压迫。
若是寻常人,被他这蕴含邪术的精神力一冲,恐怕早已心神失守,露出破绽。
然而林逸心如明镜,秩序之力在识海中微微流转,便将那股精神压迫化解于无形。他看向黑袍老者,淡淡道:“这位老先生既然有良方,为何大人至今仍未痊愈?莫非是药不对症?还是……另有所图?”
“放肆!”黑袍老者眼中厉色一闪,手中鬼首念珠黑气隐现。
厅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赵元霸脸色变幻,他虽被控制,但并非完全失去自我,林逸的话显然触动了他心中的疑虑。他抬手制止了黑袍老者,对林逸道:“木先生既然看出病因,可有治法?”
林逸知道火候已到,不能逼得太紧,便道:“治法虽有,却需循序渐进,且需大人全力配合,戒急戒躁,尤其……需暂停服用某些来历不明、药性猛烈的汤药。”
他这话,几乎是明指黑袍老者的“安神汤”有问题了。
黑袍老者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在赵元霸面前直接发作。
赵元霸深深看了林逸一眼,沉默片刻,忽然道:“好!本官就信你一次!孙先生,带木先生去客房休息,好生招待。从今日起,木先生便暂留府中,为本官调理身体!”
他这是要将林逸软禁在府中,既是用他治病,也是监视控制。
“大人!”黑袍老者急道。
“不必多言!本官自有分寸!”赵元霸语气强硬了一些,似乎林逸的出现,让他找到了一丝摆脱控制的希望。
孙谋士应了一声,对林逸皮笑肉不笑地道:“木先生,请吧。”
林逸拱手告退,跟着孙谋士离开了大厅。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踏入了这龙潭虎穴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府中周旋,找到地脉节点,并设法瓦解“影”组织的阴谋了。
而那个黑袍老者,必将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