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的金顶在烈日下灼烤,却暖不透王宫内彻骨的寒意。蒙哥跪在父亲托雷面前,法兰西岛溃败的细节如同鞭子,一下下抽打在他昔日的骄傲上。他叙述着伽尔巴的联合军,赵桓的《巴黎协议》,罗马新军的战术,以及……蒙古勋贵们在巴黎酒池肉林中的腐化。
“不是败于刀剑,是败于我们自己腹内的蛆虫!”蒙哥的声音嘶哑,带着血丝。
托雷,这位曾随成吉思汗踏平万里河山的猛将,此刻面色铁青,如暴风雨前的铅云。他未责骂儿子,那双看惯生死的老眼深处,翻涌着比愤怒更可怕的东西——一种基业将倾的预感。他猛地一拳砸在镶嵌着宝石的桌案上,震得杯盏乱跳:“法兰西岛必须夺回!那不是一片土地,是蒙古西进的基石,是父汗伟业在欧洲的象征!失去它,狼旗将蒙尘,草原的雄鹰会被西方人耻笑为折翼的乌鸦!”
他厉声喝令,调集驻扎在叙利亚、小亚细亚的精锐,筹集粮草,打造舰船,一个庞大而迅猛的反攻计划在他胸中急速酝酿。宫殿内气氛肃杀,侍从们屏息垂首,仿佛能听见权力与复仇的巨轮开始嘎吱转动。
然而,这巨轮尚未驶出宫门,便被城外一阵突如其来的骚乱打断。喊杀声、兵刃撞击声、骆驼惊恐的嘶鸣混杂着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报——!”一名亲兵浑身浴血,踉跄扑入,“城外……城外我巡逻军团与一支黑衣大食商队发生冲突,商队护卫率先动手,我军……我军已有数十人伤亡!”
火上浇油!
托雷本就积郁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至顶点。他需要宣泄,需要立威,需要用鲜血来警告所有潜在挑战者,蒙古的威严不容丝毫冒犯,尤其是在这风雨飘摇之时!
“好!好一个黑衣大食!趁火打劫到老子头上了!”托雷须发皆张,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蒙哥!点齐我的亲卫铁骑!随我出城!”
蒙哥心中一凛,直觉此事恐有蹊跷,但父亲的盛怒和眼前急报让他无暇细思。他迅速集结了最精锐的千人怯薛军,随着托雷如红色旋风般冲出耶路撒冷城门。
城外,冲突已近尾声。小股蒙古巡逻兵与一支规模不小的黑衣大食商队护卫相互对峙,地上躺着数十具尸体,多为商队护卫,但也有十几名蒙古兵。商队首领正在激动地比划着解释什么,似乎是想说明是蒙古兵先勒索不成才动手。
托雷根本不听任何分辨。他眼中只有敌人的血才能浇熄的怒火。“杀!”他拔出弯刀,向前一挥,声音如同霹雳,“一个不留!用他们的血,染红这片沙地,让所有人知道,挑衅蒙古的下场!”
屠杀开始了。千名最精锐的蒙古铁骑,对付一支以经商为主的护卫队,结果毫无悬念。弯刀闪耀着刺目的日光,劈砍,撕裂,血肉横飞。骆驼哀鸣着倒下,装载着丝绸、香料、瓷器的货箱被撞翻,昂贵的物品散落一地,瞬间被鲜血和马蹄践踏成泥。商队首领的头颅被高高挑起,那双圆睁的眼睛里还凝固着最后的惊恐与不解。
沙地,真的被染成了暗红色。
托雷勒马立于这片修罗场中央,喘着粗气,看着眼前景象,胸中的恶气似乎稍泄。蒙哥紧随其后,眉头却微微蹙起,空气中过于浓重的血腥味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他们以为这是一次立威,却不知,这鲁莽的屠杀,亲手点燃了一个更大的火药桶。
消息如同带着瘟疫的飞鸟,迅速传遍近东。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哈里发震怒!这不仅是一支商队的覆灭,更是对帝国尊严的公然践踏。更糟糕的是,托雷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杀,激起了同样与蒙古有商贸往来、且与黑衣大食虽有教派分歧但同属mSL世界的白衣大食(后倭马亚王朝)的极端愤怒。唇亡齿寒,今日黑衣大食商队可遭屠戮,明日他白衣大食商队岂非亦是砧上鱼肉?
在共同的威胁和愤怒下,以往互有龃龉的黑衣大食与白衣大食迅速达成一致。巴格达与科尔多瓦的使者频繁往来,一份旨在“护卫商路,惩戒暴虐”的军事同盟协议以惊人的速度签订。两大帝国的舰队开始在地中海东部游弋,联合陆军向耶路撒冷方向移动,旗帜上交织着黑色与白色的新月,“护路行动”正式开启。
与此同时,更隐蔽的匕首已然出鞘。大量身手矫健、熟悉地形的便衣战士,以及善于鼓动的教士,化装成商贩、牧民、朝圣者,潜入蒙古统治的核心区域——成吉思汗目前驻扎的迦南地区。他们不再与蒙古铁骑正面交锋,而是深入市井乡村,用托雷屠杀商队的事件作为血淋淋的例证,点燃当地被统治民众积压已久的怨恨。
“蒙古人视我们如草芥!今日是巴格达的商队,明日就是我们田里的收成,我们的妻女!”
“圣战的时候到了!真主佑助我们,驱逐这些不信道的暴君!”
星星之火,开始燎原。迦南地区的村庄不再平静,小股蒙古巡逻队频频遭遇伏击,粮草车队被劫掠,落单的军官在夜晚神秘失踪……一场广泛而坚韧的人民游击战,如同蔓延的地火,在蒙古帝国看似稳固的统治基石下,熊熊燃烧起来。
耶路撒冷的王宫内,托雷和蒙哥刚刚拟定完反攻法兰西岛的初步方略,却接连收到两个噩耗:两大食帝国联军压境,以及迦南地区烽烟四起。托雷脸上的得意和怒火瞬间凝固,化为惊愕与铁青。蒙哥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夺回法兰西岛的梦想已被无限期搁置,一场更加棘手、更关乎生存的战争,已兵临城下。他们亲手点燃的火焰,终将反噬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