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战场上空。
齐云遥的彻底妖化,将战斗瞬间推向了惨烈的高潮,也坠入了失控的深渊。
九条暗红狐尾如同灭世的触手。
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威能。
净世盟与教团的修士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惨叫声、爆炸声、冰雪蒸发声混杂成一片。
原本攻势汹汹的敌军阵型大乱,溃不成军。
然而,这力量是无差别。
狂暴的月华与星光不仅扫荡敌人,逸散的能量也冲击着冰妖族的防线和盟约的战友。
阿古娜长老不得不指挥族人全力防御,躲避那毁灭性的余波。
巡星卫们看着空中那道完全陌生的、散发着纯粹毁灭气息的白色身影,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担忧。
“齐长老失控了!”
“必须阻止她!不然——————”
穆心玥被两名巡星卫扶着。
肩头的伤口在黑气与冰狱之力的对抗中剧烈疼痛。
但她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空中那道疯狂的身影。
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痛楚与决绝。
“不是阻止。”
穆心玥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却坚定。
“是唤醒她!”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齐云遥的妖化源于极致的恐惧。
恐惧失去她。强行对抗,只会将齐云遥彻底推入毁灭的深渊。
唯一的办法,是进入她的心魔,将她从内部拉回来。
“为我护法!”
穆心玥对身边的巡星卫队长下令,不顾众人的劝阻,强行盘膝坐下。
她闭上双眼。
冰蓝色的灵力裹挟着她一丝本命神魂,循着两人之间那由星辰符印和魂契构筑的微妙联系。
如同逆流而上的鱼,毅然冲向了齐云遥那一片混乱狂暴的识海。
穆心玥的“意识”坠入了一片血红与银白交织的混沌风暴之中。
这里没有天地,没有方向。
只有无尽的嘶吼、破碎的记忆画面和扭曲的情感旋涡。
她看到了幼年时因血统不纯而被孤立的齐云遥,独自在月下舔舐伤口。
看到了母亲“陨落”时,齐云遥那绝望而空洞的眼神。
看到了无数个夜晚,齐云遥对着玉佩低声诉说的孤单。
而所有这些悲伤、恐惧、不安的尽头,都指向同一个画面————
她自己,穆心玥,倒在血泊之中。
胸口被洞穿,眼神失去光彩。
而齐云遥徒劳地抱着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个画面被无限放大、重复、扭曲,成为了心魔的核心,滋生出毁灭一切的疯狂。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如果没有我!她就不会受伤!”
“毁灭吧!一切都毁灭吧!连同这个让她受伤的世界!”
齐云遥的意识碎片如同利刃,刮擦着穆心玥的神魂,充满了自毁与他毁的绝望。
“阿遥!”
穆心玥凝聚神识,发出呼唤,声音在这风暴中显得如此渺小。
风暴骤然加剧。
一道完全由暴戾能量构成的、酷似齐云遥妖化形态的虚影扑来,发出非人的咆哮:
“滚出去!假的!都是假的!”
“她死了!你也该死!”
这是心魔的具象化!
穆心玥不闪不避,她的意识体散发出纯净的冰蓝光辉。
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寒冰般坚定地稳固自身。
她凝视着那疯狂的虚影,声音穿透风暴,清晰而温柔:
“看着我,阿遥。我是真的。我还活着。”
“谎言!”
心魔虚影利爪撕扯而来。
却在触及穆心玥意识体的瞬间,被她眼中那毫不设防的信任与悲伤所阻。
穆心玥任由那虚影的攻击掠过,留下阵阵刺痛。
她却一步步向前,走向风暴的中心,那里蜷缩着一个银白色的光团。
那是齐云遥真正的意识核心,正被血色的心魔层层包裹、侵蚀。
“记得吗?在水月洞天,你对我亮出爪子,眼神却像只受惊的小狐狸。”
“记得吗?在陨星山脉,你挡在我身前,说‘这次换我保护你’。”
“记得吗?在观星台上,你说‘若天下人与我为敌,你便与我为敌’!”
穆心玥一字一句,诉说着她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真挚的情感。
如同温暖的阳光,试图穿透这厚重的血色阴霾。
心魔的咆哮更加疯狂,攻击也更加猛烈。
但穆心玥依旧不还手,只是坚定地向前。
冰蓝色的光芒守护着自身,也温柔地照耀着那团微弱的银光。
“阿遥,我知道你怕。”
穆心玥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也怕。我怕失去你,怕这该死的宿命!但我更怕的,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她终于走到了那银白光团面前,无视周围张牙舞爪的心魔虚影,伸出意识凝聚的“手”,轻轻触碰那光团。
“你说过,无论碧落黄泉,都站在我这边。”
“现在,我来了。就在你心里。”
“回来吧,阿遥。我在这里,需要你。”
仿佛是回应她的呼唤,那银白光团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包裹着它的血色心魔发出尖锐的嘶鸣,剧烈挣扎。
就在这时,穆心玥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将自身的一缕本源魂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那银白光团之中。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行为,稍有不慎,两人都可能神魂俱损。
但这也是最直接的、以心印心的方式。
她的意识之音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原誓言,响彻整个心魔空间:
“以我穆心玥之魂为誓,此生此世,纵然身死道消,神魂俱灭,对你的心意,永不更改。”
轰——!
银白光团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那些缠绕它的血色锁链寸寸断裂!
周围疯狂的心魔虚影发出不甘的哀嚎,如同潮水般退去、消散。
风暴渐渐平息,血红褪去。
识海恢复了些许清明。
虽然依旧残破不堪,但核心处的银白光团已经稳定下来,并且比之前更加凝实、温暖。
齐云遥真正的意识,缓缓苏醒。
她“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神魂黯淡却带着温柔笑意的穆心玥。
“阿玥、”虚弱的意识波动传来,充满了后怕与愧疚。
“没事了。”穆心玥的意识体轻轻拥抱住那团银光,“我带你回去。”
外界,冰原战场。
就在盟约修士和冰妖族快要支撑不住齐云遥妖化力量余波时,空中那狂暴的白色身影猛地一颤。
暗红色的狐尾虚影迅速消散,血红的眼眸也恢复了清澈的银白。
她身体一软,从空中坠落。
“接住她!”
阿古娜长老大喊。
几名冰妖族长老连忙飞身而起,小心地接住了昏迷的齐云遥。
只见她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但眉宇间那股暴戾之气已然消失,额间的神纹也恢复了正常的银辉色。
穆心玥也同时睁开眼,哇地喷出一大口瘀血。
肩头的黑气似乎又扩散了几分,神魂的损耗让她几乎虚脱。
但她第一时间挣扎着看向齐云遥的方向。
直到确认她平安,才松了口气,眼前一黑,也险些晕厥。
“门主!”
“穆门主!”
众人连忙上前救治。
虽然主帅双双重伤,但敌人的主力已被齐云遥失控时重创,残余势力见势不妙,仓皇逃窜。
冰原之战,以一种惨烈的代价,暂时守住了。
接下来的几日,穆心玥和齐云遥在冰妖族村落中养伤。
穆心玥肩头的侵蚀之力在药王谷灵药和自身冰狱之力下被慢慢逼出。
但神魂的损耗需要时间恢复。
齐云遥则是力竭加上心魔反噬,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当她睁开眼,看到守在她床边、脸色依旧苍白的穆心玥时,银眸中瞬间溢满了水光。
“对不起!”
她声音沙哑。
穆心玥伸手,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心,摇了摇头。
“你我之间,何须此言。”
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中漾开一丝极浅的笑意,低声道:
“不过,下次若再这般不管不顾地暴走,我便————”
“便如何?”
齐云遥下意识地问。
穆心玥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只见齐云遥苍白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