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黎明终于彻底驱散了夜的阴影,但笼罩在成都上空的,是比黑夜更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恐惧。城中的喊杀声与哭嚎已近乎平息,并非因为仁慈,而是因为值得杀戮的抵抗者,已近乎绝迹。
空气中弥漫的焦臭与血腥混杂,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萦绕不散。黑色的狼旗插满了城头、衙署,乃至一些尚未完全坍塌的豪宅门楣,无声地宣告着这座城池的易主。
成都正门,那座曾见证过无数商旅往来、也曾抵挡过无数兵锋的巍峨城门楼,此刻已然残破,但依旧矗立。
此刻,城门楼最显眼的位置,一根临时加固、高高伸出的粗木旗杆上,悬挂着一颗经过简单处理、面目依稀可辨的头颅。
正是刘备!
他的头颅被一根铁索穿过下颌,悬吊在半空。曾经仁德宽厚的面容此刻扭曲僵硬,双目圆睁,残留着死前的惊骇与不甘,须发在晨风中微微飘动,诉说着无尽的凄凉。象征着汉室宗亲尊严的进贤冠早已不知去向,蓬乱的发髻更添几分屈辱。
这,仅仅是个开始。
在刘备首级的下方,沿着城门楼的檐下,一根更长的横木上,一颗颗头颅被依次悬挂,如同某种恐怖的装饰。
银甲虽污、怒目圆睁的赵云!
须发戟张、虽死犹怒的黄忠!
面容坚毅、残缺身躯已殁,仅存首级的陈到!
以及……所有在最后关头选择死战、或是在“必杀名录”上被重点标记的蜀汉核心文武,他们的头颅都被清洗干净(或是勉强辨认),陈列于此!
数十颗头颅,一字排开。
他们表情各异,或愤怒,或平静,或茫然,但无一例外,都凝固在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这些曾经在蜀汉这片土地上声名赫赫、或忠勇或桀骜的人物,如今只剩下冰冷的首级,如同货品般被悬挂示众。
苍蝇开始围绕着这些头颅嗡嗡盘旋,贪婪地吮吸着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渍。浓烈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令人肠胃翻涌,心胆俱裂。
所有试图进出城门的人,无论是狼群士卒,还是侥幸存活的成都百姓,亦或是被驱赶来观看的降卒,都必须从这片死亡悬挂下经过。无人敢抬头细看,那冲天的怨气与血腥,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这就是狼王的宣告,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
……
与此同时,原左将军府、如今的狼王行宫前的巨大广场上。
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人。
他们被迫脱去了象征身份与官位的冠冕官服,仅穿着白色的素色单衣,在清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这些人,是成都陷落后,选择投降或因来不及逃跑而被抓获的蜀汉文武官员,从位高权重的尚书令,到不起眼的六百石小吏,林林总总,不下数百人。
他们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且沾染血污的石板,不敢有丝毫异动。周围是环列而立、手持利刃、眼神凶戾的狼群精锐。曾经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士大夫风范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与求生欲。
广场四周,狼群主力部队肃立成阵,玄甲反射着冰冷的光,兵刃如林,杀气森然。更远处,是依旧在冒烟的残垣断壁,以及死一般寂静的成都街巷。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笼罩着整个广场。
“狼王到——!”
一声拖长了音调的、冰冷不带丝毫敬意的宣号响起。
刹那间,广场上所有跪伏的降臣身体猛地一颤,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嵌进石缝里。
脚步声传来。
不疾不徐,稳定而沉重。
韩破军在一众核心将领——韩六、贾诩、高览、张梆子等人的簇拥下,登上了广场前方那座最高的宫门门楼。
他依旧是一身玄甲,外罩猩红披风,血刀并未出鞘,随意地握在手中。他立于门楼边缘,血眸如同俯瞰蝼蚁的神魔,缓缓扫过脚下那黑压压一片匍匐的降臣,扫过远处肃杀的军阵,扫过这片被他彻底踩在脚下的城池与山河。
风卷起他猩红的披风,猎猎作响,仿佛一面象征着死亡与征服的旗帜。
广场上死寂无声,连风声都似乎被这凝重的气氛所冻结。
良久。
韩破军开口了。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清晰地传入广场上每一个降臣的耳中,也回荡在寂静的成都上空:
“抬起头来。”
简单的三个字,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跪伏的降臣们浑身一僵,迟疑着,恐惧着,却不得不缓缓抬起头。映入他们眼帘的,是门楼上那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狼群将领。更高处,是灰暗的天空,和城中尚未散尽的硝烟。
韩破军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一张张或苍白、或绝望、或谄媚、或麻木的脸。
“旧的时代,结束了。”
他声音平淡,却宣告着一个世界的崩塌。
“从今日起,此地,再无汉祚,唯有狼旗。”
他微微停顿,血眸中寒光骤盛,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雷霆轰然炸响,带着碾碎一切反抗的霸道与决绝,传遍四野:
“顺我者,编户齐民,可得苟活!”
“逆我者——”
他猛地抬起手臂,血色长刀并未出鞘,只是以刀鞘指向远方城门楼的方向,指向那悬挂着一排头颅的地方,最终,刀鞘重重顿在门楼垛口之上,发出沉闷而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
“——尽筑京观!”
“尽筑京观——!”
“尽筑京观——!”
“……”
冰冷的四个字,如同魔咒,在广场上空回荡,在每一个降臣的心头炸开,在整座成都城的废墟间反复碰撞!
“轰!”
广场四周肃立的数万狼群将士,如同得到号令,齐齐以兵刃顿地,或以拳捶甲,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应和:
“狼王!万胜!”
“狼王!万胜!”
“狼王!万胜!”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如同狂潮,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也彻底碾碎了降臣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尊严。
匍匐在地的降臣们彻底瘫软,许多人甚至失禁,丑态百出。他们明白了,这不是改朝换代通常的怀柔安抚,这是征服者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划下的底线。没有中间道路,要么融入这架名为“狼群”的残酷战争机器,成为其运转的一颗螺丝,要么,就成为城外那即将垒起的、新的京观的一部分!
韩破军冷漠地俯瞰着脚下的场景,看着那些在绝对力量面前彻底崩溃的灵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宣告完毕,他不再多言,转身,在震耳欲聋的“万胜”欢呼声中,走下门楼。
猩红的披风在他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如同泼洒开的鲜血。
城门悬首!万臣匍匐!新律既定!顺昌逆亡!当狼王那不容置疑的霸道宣言如同惊雷般碾过成都上空,一个以鲜血与恐惧为基石的全新秩序,于此——被最暴力地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