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把手机压进笔记本下面，会议室门刚合上，沈墨渊就低头翻文件。
她坐回去，手托着下巴，眼睛落在他翻纸的侧脸。那条消息她没回，也不打算回。
林悦最后那句话像根刺，扎了一下，没了动静。她不信那些话，可胸口还是闷。不是怀疑他，是烦。
烦那种“你凭什么被他偏爱”的语气，烦“他对你好只是因为你刚好在”的暗示。
她低头看自己推过去的水杯，他喝过一口，杯沿一圈湿痕。
她忽然想，要是真有“白月光”，沈墨渊会怎么反应？
正出神，他抬眼：“走神了？”
“没有。”她坐直，“在想方案。”
“嗯。”他递过一张打印纸，“看看这段流程。”
她接过扫了一眼，是签到环节的安排。
“这排班有问题吧？”她指着一行字，“三个部长同时休息，出事谁顶？”
“他们调过了。”他声音平，“昨天确认的。”
“哦。”她翻下一页。
空调风推着纸页轻颤，屋里静了几秒。
翻到最后，签名栏有个名字被划掉，换了人。
“这个谁？怎么临时换？”
“林悦。”他淡淡地，“请假了。”
她手指顿了顿：“她不是挺积极？怎么突然请？”
“不知道。”他合上文件夹，“说身体不舒服。”
她盯着他，想从脸上抠出点什么。
可他还是那样，眉不动，眼不闪，语气像在说“今天食堂有红烧肉”。
心里那点闷，慢慢烧成了火。
她合上本子，问：“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她不来烦你，别的都不重要？”
他抬眼：“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做什么。”她声音没抬，字字清楚，“她可以随便编故事，发视频，给人贴标签，你一句‘我不认识她’就完了？”
“我没说我不认识她。”他声音沉了点，“我说我没喜欢过她。”
“可你也没拦她。”她看着他，“你拉黑她，屏蔽她，但从没当着所有人说——‘我和她没关系’。你只是躲。”
他停了一秒：“我不跟谣言较劲。”
“可我不是你！”她把笔拍在桌上，“我得一条条查，一个个对，还得听她说‘你信他？他连生日礼物都没送过你吧’这种话！”
他皱眉：“她跟你说这个？”
“不止。”她冷笑，“她说你从不约人吃饭，从不送礼物，从不发朋友圈秀恩爱——所以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最近刚好有空。”
他眼神冷了：“她挺会编。”
“是啊，编得我都快信了。”她咬唇，“你知不知道，我昨天翻了你高中三年所有动态？就为证明她错在哪。我甚至问了你同桌，问了老师，连你值日表都查了！”
他盯着她，声音低了些：“你没必要做这些。”
“我不做谁做？”她声音发抖，“你只会说‘别理她’，可她根本不会停！她会一直出现，一直说话，一直让你的过去变成我的噩梦！”
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开直播澄清？发声明？还是当着全校说‘姜悦兮是我唯一喜欢的人’？”
她仰头看他：“你敢吗？”
他没答。
空气僵了几秒。
她忽然觉得累。不是身子，是心。
她喜欢他冷静，不吵不闹，用行动代替甜言蜜语。
可现在，这份冷静像堵墙，把她挡在外头。
她起身拎包：“算了。”
“去哪？”他问。
“回宿舍。”她拉上拉链——这次没卡，“我不想再当那个要自己证明‘你是真的爱我’的人。”
他伸手拦她：“等等。”
“干嘛？”她没看他。
“你要是觉得委屈，我可以……”他顿了顿，“我可以当着大家说清楚。”
她抬头：“什么时候？升旗仪式广播？还是社团招新举牌子写‘林悦不是我白月光’？”
他皱眉：“你非要我做戏？”
“我不是要你做戏。”她声音软了点，“我是想让你明白，有些事，沉默不是酷，是伤人。”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她忽然注意到，他今天穿了她送的灰色毛衣。
她挑的，他没拒绝。
可她现在不确定，这是喜欢，还是礼貌。
她转身要走，他抓住她手腕：“你非得我把所有事都摆上台面才算安心？”
“我不是要你摆台面。”她抽回手，“我是要你知道，我在乎你，所以我会疼。而你不在乎，所以你不疼。”
他一愣。
她拉开门走出去。
走廊灯亮着，地面反着光。
她走得不快，但没回头。
脚步声追上来。
“姜悦兮。”他叫住她。
她停住，没转身。
“下周校庆晚会。”他说，“主持人名单出来了，你和我。”
她没动。
“节目组安排的。”他继续说，“但我没换人。”
她懂了。
林悦原本是女主持候选人，临时请假退出。
他完全可以换别人，但他留了她。
这是他的方式。
可她现在不想领情。
“你觉得这样就算表态了？”她转身，“你让我站台上，让所有人看‘沈墨渊和姜悦兮一起主持’，然后自己躲在幕后不说一句？”
“我做了。”他声音沉，“只是没说。”
“可我需要你说。”她看着他，“一次就够了。就一次，让我知道你不是被动接受我，而是主动选择我。”
他张了张嘴，没出声。
她等了几秒，笑了下：“算了，你永远都不会懂。”
她转身继续走。
他没再追。
回到宿舍楼下，她抬头看了眼天。
阴的，没星。
手机震了一下。
是沈墨渊的消息。
【我试过解释。】
【高中时，老师找我谈话，说林悦情绪不稳定，让我别刺激她。】
【我没反驳，因为我觉得，清者自清。】
【但现在我知道，清者不清，浊者一直在泼脏水。】
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
还没回，又一条。
【校庆那天，我会说。】
【不是因为你要，是因为我该。】
她没回。
把手机塞进包里，走进楼道。
室友好几天没见她笑，问：“怎么了？”
“没事。”她扯了扯嘴角，“就是觉得，谈恋爱好累。”
“不至于吧？”室友笑，“你们不是挺甜的？”
“表面甜。”她靠墙边，“背地里全是坑。”
洗完澡出来，手机又震了。
是个视频。
沈墨渊发的。
她点开。
黑了几秒，画面亮起，是他。
背景是宿舍书桌，台灯亮着。
他低头翻了翻什么，抬头正对镜头。
“我是沈墨渊。”声音很稳，“高三保送名单上有我，但我差点被刷下去。”
她一愣。
“原因是我和女同学关系异常亲密。”他继续说，“那个女同学叫林悦，她请病假一个月，每天给我发消息说想退学。”
她屏住呼吸。
“我没有回，也没去探望。但有人拍了我帮她捡笔的照片，传成‘深夜私会’。”
他顿了顿。
“学校调查时，我只说了一句：‘如果关心同学也算谈恋爱，那全班都该写检讨。’”
视频停了。
她盯着最后一帧，他直视镜头的眼睛，像在看她。
她忽然懂了。
他不是不说，他是不屑说。
直到今天，因为她的委屈，他才愿意把陈年旧事翻出来，用最冷静的方式，讲最狠的实话。
她抓起外套冲下楼。
跑到他宿舍楼下，抬头看。
三楼，灯亮着。
她掏出手机打他电话。
响了三声，他接了。
“你下来。”她说。
“这么晚——”
“你下来。”她打断，“我有话当面说。”
电话挂了。
她站在楼下，风有点凉。
几分钟后，窗户推开，他探出头。
“干嘛？”
她仰头，大声说：“你视频拍得烂死了！光线太暗，镜头还抖！重拍！”
他一愣。
她叉腰：“还有！结尾呢？你不是说校庆要当众说清楚？现在就想跑？”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
不是那种嘴角微扬，是真笑了。
他转身关窗，下一秒，门从里面打开。
他走出来，手里拿着手机。
“重拍。”他说，“你监工。”
她点头，伸手拿过手机。
“站那儿，别动。”她指挥，“灯光调亮，表情严肃点，别笑。”
他照做。
她按下录制。
“开始。”
他清了清嗓子。
“我是沈墨渊。”
她看着屏幕，忽然凑近，在他说完“高三保送”那段后，小声说：
“加上一句——‘我现在站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说，不是因为谁逼我。’”
他侧头看她。
她瞪眼：“快说！别浪费我流量！”
他收回视线，对着镜头，一字一句：
“我现在站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说，不是因为谁逼我。”
她满意点头，按下停止。
“发出去。”
“现在？”
“现在。”她盯着他，“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不是高冷，是傻。”
他操作手机，点发送。
朋友圈炸了。
她看着他，忽然踮脚，飞快亲了下他脸颊。
“下次别等我逼。”她小声说，“早点说。”
他耳尖红了，低头看她：“嗯。”
她转身要走，他拉住她。
“你刚才是不是……哭过？”
她甩开他手：“谁哭！风沙进眼睛了！”
他没拆穿，只是把手机塞她手里：“视频备份一下，我怕手滑删了。”
她接过，抬头看他。
他站在路灯下，影子拉得很长。
她忽然觉得，刚才那些委屈，像被风吹散的云。
“走吧。”她说，“回去了。”
他点头，跟上。
两人并肩走，谁都没说话。
快到宿舍门口，她忽然停下。
“你今天穿了我送的毛衣。”
“嗯。”
“明天呢？”
“穿。”
“后天？”
“穿。”
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
他看着，想揉她头发，又收手。
“进去吧。”他说。
她转身要进门，忽然回头：“对了——”
他等着。
“你视频里，忘了说最重要那句。”
“哪句？”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说：
“姜悦兮是我唯一喜欢的人！”
他愣住。
她笑出声，转身跑上楼。
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
他站在原地，几秒后，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调整角度，清嗓，重录。
“姜悦兮是我唯一喜欢的人。”
说完，他点了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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