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美滋滋地把灵石塞进自己空荡荡的储物袋,满足地拍了拍
他溜达到飞舟边缘,粉色衣摆在风中翻飞。
望着下方城池的万家灯火,突然轻笑:
“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百年光阴就这么匆匆而过。”
顾休命依旧沉默,视线落在遥远的天际。
沈灵曦早已习惯他这副模样——除了与那个和尚相关的事,这位顾家主对世间万物都显得兴致缺缺。
“说起来,下界飞升的修士里,倒是有几个好苗子。”
“上次宗门大比,有个叫玉执的小子,居然越级挑战成功了天云宗的内门弟子。”
“下界?”
顾休命终于有了反应,虽然只是微微侧首。
“就知道你不关心这些。”沈灵曦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我们圣炎宗也收了两个下界弟子,天赋确实不错。可惜啊……”
他叹了口气,粉色衣袖在风中翻飞:“不知怎么得罪了天云宗那些伪君子。”
飞舟恰好穿过云层,下方隐约传来剑鸣。
顾休命望着云海,飞舟正朝着鸿蒙秘境旧址平稳行驶,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从上方传来。
只见两道身影在云端打得不可开交,剑气雷光四下迸溅。
“雷修冥你是不是有病!”
安祁身法灵动如风,在密集的雷网中穿梭闪避,“追着我砍了三天三夜还不够?”
“我有病?你算计苏师姐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有病!”雷修冥手中雷刀劈出万丈电光,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我什么时候算计苏大美女了!”安祁边躲边喊,脸上写满无辜,“我怎么不知道!”
远处看戏的苏芷扶额轻叹,裙摆在激荡的灵力中翻飞:“你们两个别打了……安祁他是找我有事。”
她抬眼看向被打出裂痕的防护罩,无奈提醒:“要打去别处打,没看见那是顾家的飞舟吗?”
雷修冥闻言动作一顿,安祁趁机窜到苏芷身后:“苏美女你看他!”
安祁还不忘朝雷修冥做个鬼脸。
苏芷无奈摇头,雷修冥虽收回灵力,仍忍不住腹诽:从前怎么没发现安祁这么狗呢!
苏芷温柔地注视着二人,她自然清楚这些不过是他们间的小打小闹。
目光转向下方飞舟时,她注意到了沈灵曦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思量。
安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意。
沈灵曦觉得有些脸熟,好像在画上见过!
“他们该不会……就是内门那两个下界弟子画出来的……队友?”
语气里满是迟疑。
顾休命始终面带微笑,仿佛丝毫不在意飞舟刚刚遭受的撞击。
沈灵曦瞥见他这副表情,他再熟悉不过,心中暗骂:这老狐狸!
“很抱歉对您飞舟造成的损失,我们愿意赔偿。”苏芷柔声说道。
“无妨。”顾休命语气平淡,“此飞舟由玄天石所铸,防护结界特请天机阁长老亲手布置,也算是我顾家的标志。维修费用——一百枚上品灵石。”
“多少?!一百上品灵石?!”雷修冥震惊地瞪大眼睛。
苏芷闻言轻轻蹙眉。
这数目确实不小,她不禁想起教练以前教的防骗守则:“但凡给你要钱的,都是骗人的或者是讹人的……”
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家主,莫非当真在敲竹杠?
“别惹是生非。”苏芷轻轻拉住雷修冥的胳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记住教练说的话。”
雷修冥听到“教练”二字,立刻收敛了脾气,安静下来。
沈灵曦眯起眼睛,“教练”这个词他已不是第一次听到。
这个神秘人物究竟是谁,能让这群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如此信服?
苏芷上前取出自己的储物袋,清点后略显为难地看向雷修冥和安祁。
“这可是我给教练留的……”
雷修冥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储物袋递了过去。
“唉,只能再去‘捡尸’……啊不是,去挣灵石了!”安祁也忍痛交出自己的钱袋。
苏芷将三个储物袋整理好,轻轻一送,它们便平稳地落入顾休命手中。
顾休命对他们礼貌一笑,目光却若有所思。
苏芷抱拳告辞,三人转身离去。
远处隐约传来对话:
“教练到底在哪啊,该不会没来上界吧?”
“先别想这些了,我们要想办法壮大势力,救出小颜。”
声音渐行渐远。
顾休命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认识?”
“不认识,”沈灵曦摇头,“但我宗的内门弟子玉执和楚翘应该与他们相熟。而且他们背后似乎有一股势力,那位‘教练’就是他们的核心人物。”
他翡翠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忧虑:“只是不知道这股势力,究竟是敌是友。”
顾休命指尖轻轻摩挲着储物袋,忽然道:“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交出全部家当的人,倒让我想起前辈。”
飞舟缓缓启动,云层中隐约传来一声轻笑。
飞舟缓缓悬停在曾经的鸿蒙秘境上空。
放眼望去,这片山谷百年过去竟依旧荒芜,感受不到丝毫灵气波动,曾经辉煌的秘境入口早已无迹可寻。
顾休命与沈灵曦站在船头,面色凝重。
“百年过去,此地竟毫无变化,莫非秘境转移了位置?”沈灵曦皱眉。
“不可能。”顾休命斩钉截铁,“我在此布下天罗地网,若有灵力波动,绝不会错过。”
沈灵曦轻叹一声,翡翠色的眸子望向远方:“三百年后的宗门大比将至,届时又将掀起腥风血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似乎都在谋划着什么……”他顿了顿,“不知道那位前辈,会不会在那时现身。”
顾休命指尖抚过腰间储物袋,里面装满了这百年收集的灵石。
他望着空寂的山谷,声音轻如叹息:
“前辈,您说过要分您灵石的。我备好了整个修真界最璀璨的灵石,等您来取。”
山谷中忽然卷起一阵清风,吹动他玄色的衣袂。
恍惚间,仿佛又听到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顾啊,记得把顾家库房搬空——”
沈灵曦看着挚友执着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百年的等待,或许终将会有回响。
三百年后。
“啊——哈——”
纪轻轻在躺椅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阳光洒在她光洁的头顶,泛起柔和的光晕。
“唔...”脚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纪轻轻低头一看,顿时无语——只见地上趴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委屈巴巴地拽着她的衣角,眼眶里含着要掉不掉的泪珠。
“呜呜呜...”小娃娃见她看过来,哭得更大声了,偏偏一滴眼泪都没有。
纪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小祖宗,你这是碰瓷啊。”
“轻轻。”一道红色身影缓步走来。
玉望之依旧是那身红衣,面具下容颜却无比绝色。
他弯腰抱起小娃娃,动作熟练地拍了拍。
“别叫我轻轻!”
“好,轻轻。”
玉望之从善如流。
纪轻轻深吸一口气,感觉这巫族绝对是上天派来克她的。
她顺手摘了两片叶子盖在眼睛上,决定眼不见为净。
玉望之见状轻笑,抱着娃娃在躺椅边坐下。
娃娃在他怀里安静下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躺椅上的女子。
是的,女子。
三百年的时光褪去了所有伪装,此刻在阳光下小憩的,分明是个眉眼如画的女子。
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影,唇角还带着几分熟悉的慵懒笑意。
玉望之望着她,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顶着光头、满嘴“阿弥陀佛”的假和尚,眼底不禁泛起温柔。
小娃娃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纪轻轻垂下的衣角
“乖,巫主。”玉望之轻柔地摸了摸小娃娃的头,眼中带着罕见的温情。
“哇呀呀——”小娃娃挥舞着肉乎乎的手臂,咿咿呀呀地说着,也不管玉望之能不能听懂
玉望之认真倾听,连连点头:“好,等轻轻睡醒了,我们再来找她玩好不好?”
“咿呀咿呀咿呀!”
“好好好,都听你的。”玉望之笑着抱起小娃娃,转身离去。
一步踏出纪轻轻的居所,外面竟是漫天飞雪。
放眼望去,千山覆白,万里冰封,与院内春暖花开恍若两个世界。
玉望之回望了眼在躺椅上安睡的纪轻轻,指尖轻弹,一道无形的结界将风雪隔绝在外。
“尊主。”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玉望之微微颔首,身影随即消散在风雪中。
下一刻,他出现在一座古朴的祠堂内。
十二道虚幻的身影端坐在蒲团上,正是巫族原来的那十二个阴鬼
“望之,你来了。”
为首的老者笑眯眯地说道。
“嗯。”玉望之淡淡回应。
老者望着他怀中咿呀学语的小娃娃,不禁回想起四百年前——
那时在鸿蒙秘境即将封闭之前,十二位长老面面相觑,突然“噗通”一声齐齐跪地,一个个扯着纪轻轻的衣角老泪纵横:
“求求你了,救救巫族吧!”
“巫族不能绝后啊!”
纪轻轻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握紧的拳头僵在半空:“不是要打架吗?你们这画风不对啊!”
最后实在受不了这群老顽童的死缠烂打,她只能扶额认输:“行了行了,我留下就是了!”
于是本该消失的秘境悄悄换了位置,而纪轻轻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巫族最为神秘的存在
玉望之看着如今生机勃勃的小巫主,唇角微扬。
“望之啊,你这次过来可是有事?”
一位灰袍老者捋着胡须问道。
提到此事,玉望之神色微凝。
方才暗魂禀报,秘境边缘竟有魔族活动的踪迹。
虽然尚未被发现,但终究是个隐患。
“嗯。”他颔首,“近日有魔族在附近出没。为免打扰轻轻清修,我认为该换个地方了。”
“什么?又要搬?”另一位红脸长老差点跳起来,“这四百年都搬了多少次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
“就是就是,”旁边的胖长老附和道,“上次因为仙门弟子采药靠近,上上次因为妖兽打架波及,上上上次因为天象异常……”
玉望之微微蹙眉。
整个祠堂瞬间鸦雀无声,几位长老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
“咿呀?”
小娃娃从玉望之怀里探出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声稚嫩的疑问仿佛解除了静默咒,长老们立刻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
“哎呦,我们巫主真可爱啊!”
“瞧这聪明劲儿,一看就是当领袖的料!”
“刚才是不是在关心族中大事呢?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
玉望之看着这群瞬间变脸的老家伙,无奈地摇了摇头。
怀中的小巫主被夸得咯咯直笑,伸出小手抓住了最近那位长老的胡须。
“轻点轻点,我的小祖宗哎——”
长老嘴上求饶,眼里却满是宠溺。
玉望之望着这一幕,眼底泛起一丝暖意。
或许正是为了守护这份温情,他才愿意一次次不厌其烦地迁徙秘境。
但玉望之决定的事,从无人敢阻拦。
当初巫族气数将尽,是天命将纪轻轻送到他们面前,以一己之力逆转乾坤,为巫族续写了生机。
这份恩情,整个巫族都铭记于心。
四百年来,玉望之的暗魂遍布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
三界六道的秘辛,各门各派的动向,无不被他悉数掌握。
“尊主,渊海有异动。”
“天道界结界出现裂痕。”
“荒境好像有魔族似在集结。”
每一道传讯符亮起,他都会亲自前往查探。
有时只是为了排除一个微不足道的隐患,有时则是要防患于未然。
曾有长老劝他不必如此谨慎,玉望之只是淡淡抬眼:
“当年十二位长老跪地相求时,可曾想过‘谨慎’二字?”
众人顿时哑然。
他站在雪峰之巅,望着怀中熟睡的小巫主,又想起苑阁里那个在躺椅上慵懒小憩的身影。
这世间万物,修真界的风云变幻,在他心中都比不上那方小院安宁。
任何可能惊扰这份平静的因素,都必须被扼杀在萌芽之中——无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