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光晒得发烫,林默刚收了势,就见安公子带着双胞胎走过来,手里的剑还沾着晨露。他摸了摸鼻尖,昨晚被剑鞘敲过的手腕还隐隐发麻——这女人教剑倒是真下狠手。
“肖助理这身手,可不像乡下把式。”安公子的剑鞘在掌心转了个圈,凤眼扫过他汗湿的衣领,“非洲丛林里敢削族长耳朵,演武场里敢戏耍三才阵,你这胆子,倒是比剑还利。”
林默扯了扯湿透的练功服,后腰的旧伤被汗水浸得发疼,却扯出个笑:“安公子不也一样?明知道打不过,还非要追着试。”
“放肆!”左边的芊芊立刻拔剑,被安公子按住肩。她往前走了半步,月白色的练功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侧那道浅疤——林默昨晚缠斗时瞥见的,像条银色的蛇。
“在族长帐篷里动刀时,就没想过后果?”安公子突然凑近,气息里带着冷梅香,“原始部落的规矩比律法狠,你一刀下去,就不怕被乱箭射成筛子?”
林默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那天的月光,族长油腻的手指捏着房清的下巴,贺雪吓得脸发白,郭总捂着流血的腿直哆嗦。刀出鞘时的脆响,还有族长捂着耳朵惨叫的样子,像场没醒的噩梦。
“总不能看着她们被欺负。”他低声说,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剑柄上的防滑纹,“再说,箭没那么准。”
“呵。”安公子笑了,转身对双胞胎道,“你们看,这就是胆子大的下场——连怕字怎么写都忘了。”她突然扬手,剑鞘直拍林默后心,“那天驮房清上山,就没想过自己跑更快?”
林默踉跄了一下,后腰的疼猛地窜上来。他回头时,正撞见安公子眼里的光,像藏着片冰湖。“她脚肿得像馒头,丢下她,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倒是会说。”安公子收了剑鞘,转身往场边的石桌走,“冷琪说你用气公交她治脚,那点三脚猫功夫,哪学的?”
林默跟上她的脚步,青石板被踩得咚咚响。“家传的。”他含糊道,“爷爷说,叫‘搓滚术’,算不上气功。”
“搓滚术?”芊芊凑过来,圆脸涨得通红,“我听说过!是不是能治跌打损伤,还能……”
“芊芊。”安公子敲了敲石桌,她已经坐下,手指轻点桌面,“郭总腿上中枪,你怎么带他们脱身的?”
林默的视线落在石桌上的剑痕上,那是安公子练剑时戳出来的,像朵开败的花。“找了根藤蔓,把郭总捆在背上,房清和贺雪扶着两边。山里雾大,追兵走丢了。”他顿了顿,“其实是我故意绕了圈,让他们以为我们往悬崖跑。”
“故意?”秀秀瞪大眼,“你就不怕真掉下去?”
“怕啊。”林默笑了,露出点白牙,“但比起被抓住,摔死好歹痛快些。”
安公子突然笑出声,石桌上的茶水都晃了晃。“果然是胆子大。”她抬手,指尖在他胳膊上划了道线,“这里,那天被箭擦过吧?”
林默低头看,胳膊上确实有道浅疤,像条褪色的蚯蚓。“你怎么知道?”
“冷琪说的。”安公子仰头喝了口茶,喉结滚动的弧度在晨光里很清晰,“她说你把箭拔出来,直接用嘴吸了血,吓傻了两个小姑娘。”
“那不是怕有毒嘛。”林默的耳朵有点烫,“总不能让她们也中箭。”
“所以就自己扛着?”安公子挑眉,“肖义权,你这胆子,到底是天生的,还是被吓出来的?”
林默没说话。他想起小时候被隔壁村的孩子堵在巷子里打,想起第一次独自进山找迷路的奶奶,想起房清趴在他背上时,温热的眼泪掉在他颈窝里的感觉。
“可能……是被逼出来的吧。”他轻声说。
石桌旁的老槐树沙沙响,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安公子的剑上,碎成一片金斑。她突然起身,剑尖直指林默咽喉,快得像道闪电。
林默几乎是本能地后仰,后腰撞在石凳上,疼得眼前发黑。剑尖离他喉咙只有寸许,安公子的呼吸落在他脸上,带着茶香。
“记住这种怕。”她低声说,剑峰微微颤抖,“胆子大不是鲁莽,是知道怕,还敢往前走。”
林默的心跳得像打鼓,他看着安公子的眼睛,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片没化的冰。
“知道了。”他说。
安公子收了剑,转身时,月白色的衣摆扫过石桌,带起阵茶香。“下午再比一场。”她头也不回地说,“要是还敢耍花样,就把你扔去喂山庄的狼狗。”
芊芊和秀秀在后头吐舌头,林默摸着发烫的喉咙,突然笑了。后腰的疼还在,可心里那点说不清的烦躁,却像被风吹散的烟。
他看着安公子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女人的胆子,好像比他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