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掀动了桌角的纸张,艾琳的手指停在农务卷宗上。她没有抬眼,只是将那页纸轻轻压住。文书官抱着一摞新报进屋,放在案边,低声说东区水渠明日可通水。
艾琳点头,等文书官退下后,她翻到最新一份边境哨站补报。一行小字写着:三日前夜,有外来商贩在粮仓外围逗留,守卫驱离未登记姓名。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接着她翻开最近七天的所有文书记录,逐页比对。几处本该由她签批的军务简报,被夹在农事汇报中延迟送达。其中两次内容涉及兵力调配,而就在消息送达次日,外村便有人议论起“北线要增兵”。
这不是巧合。
她起身,提灯走向内室。路上没有叫任何人,只在经过值房时留下一句话:“明早把近一个月所有出入登记册送到书房。”
回到房中,她取出密匣,写下一条令信,用火漆封好。凌晨前,监察官悄悄进了她的院子。
第二天议事厅开会,艾琳照常布置农事进度。散会前,她当众交代副官:“把北线驻防调整的草案拿给书记员誊录归档,今日必须完成。”
那名书记员低头应下,接过文件时手指微顿。
艾琳没看他,转身走了。
第三天午后,巡逻队在西岭封锁线外截住一人。那人藏身石缝,怀里有一封蜡封信,标记着敌方联络代号。信上清楚写着北线驻防调动的时间与兵力部署——正是那晚会议上虚构的内容。
艾琳在书房拆开信,看完后静坐片刻。她叫来监察官,两人低声商议。当晚,书记员像往常一样整理文书,没人拦他。
第四天清晨,艾琳坐进议事厅主位。她面前摊开的是全境布防图。南隘口被红笔圈出,三条伏击路线用细线标出。她下令将快哨队巡查频次加倍,但对外宣称是“例行演练”。
中午时分,一名老农模样的人从北谷方向赶来,说是送种子账目。他在门口被拦下,盘查时发现腰带夹层中有微型蜡丸。打开后,里面是一张折叠极小的纸条,写着:“目标已确认,指令七日后执行。”
艾琳看过纸条,命人将此人关入暗室,不得露面。
当天夜里,书记员值完班离开公房。刚走到院角,两名黑衣人无声出现,将他带进偏屋。审讯持续到天亮。
他招认自己两个月前受雇于南方残余势力,任务是潜入获取情报,并伺机破坏粮道与盟约谈判进程。每次传递信息都通过接头人,使用固定暗语和标记。
艾琳听完供词,让人把他关在旧库房,每日照常送饭。对外仍让他继续誊录文书,连笔迹都不换。
第五天,新的假情报开始放出。艾琳让心腹在书记员面前讨论“主力将于七日后调往北谷休整”,并安排运输车队准备粮草。这些话很快被写进“日常文书”,流入书记员手中。
第六天,南隘口完成埋伏部署。两百精锐藏于山道两侧,弓弩上弦,火油罐沿坡摆放。了望塔增加双岗,夜间以鼓声传令。
艾琳全天待在议事厅,不再处理农务。她反复核对各路回报,确保所有真实调度已完成。同时,她下令暂停一切对外通信,仅保留内部传令系统运行。
第七天上午,书记员照常上班。他神色如常,誊录完一批文件后,去厨房取了午饭。饭后回到座位,他又写了半页记录。
下午申时,一名信使骑马冲进村口。他浑身泥泞,直奔议事厅,递上一封急报:南岭发现敌军踪迹,约三百人正向南隘口移动!
艾琳接过信,看也不看就放在一边。她问信使:“你从哪来?”
“我是东谷巡哨,亲眼看见他们绕过断崖,打着黑旗。”
“带队的是谁?”
“不清楚,但有人穿皮甲,手持长戟。”
艾琳点头,让他下去休息。
她起身走到地图前,盯着南隘口的位置。红圈依旧清晰,三条伏击线像蛛网般展开。她拿起朱笔,在圈外加了一道弧线,标注“后备拦截队”。
然后她坐下,翻开情报簿,一页页查看近期所有往来文书的签收记录。直到子时,最后一份核查完毕。
她合上本子,轻声说:“等他们来。”
烛火映着地图,南隘口的红圈边缘微微发亮。窗外传来更鼓声,一下,两下。议事厅内只有她一人坐着,手边放着一支未点燃的令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