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曦仙子娇躯一颤，大脑一片空白。
那双因为极致的恐惧与后怕而颤抖的美眸，此刻死死地盯着苏夜的背影，瞳孔中倒映着无尽的震撼。
方才那毁天灭地的一指，那令日月无光、让圣人跪伏的伟岸身姿，早已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死死地刻入了她的神魂最深处，永世无法磨灭。她修行近千载，自认见识过东域无数风云变幻，见过圣地老祖焚山煮海的威能，甚至有幸远远瞻仰过一位路过东域的准帝前辈的风采。
但与眼前这尊存在相比，那些所谓的神通、威严，简直渺小如尘埃，卑微若萤火！
吃亏？
便宜？
这个问题，还需要回答吗？这念头甫一浮现，便让她感到一种荒谬绝伦的可笑和深入骨髓的战栗。
这哪里是占了便宜？
这分明是摇光圣地，是她瑶曦，乃至往上追溯祖上十八代，日夜焚香祷告，磕破了头，烧了那通天的高香，耗尽了十万载气运，才侥幸换来的……无上仙缘！
是足以颠覆东域格局，让摇光圣地从此一跃冲天，彻底改变整个圣地命运，甚至让她瑶曦得以窥见那遥不可及的无上大道的……通天造化！
区区一个附庸之名？换取一尊无上帝者的庇护？
不！
不对！
远远不止！
瑶曦的脑海中再次浮现李长剑那卑微到极致、恐惧到扭曲的面容。一尊圣人啊！那可是超凡入圣，寿元万载，言出法随，足以开辟一方不朽皇朝的圣境大能！在东域，圣人便是行走的天威，是活着的传奇！
可就是这样一位存在，在那白衣男子面前，竟甘愿自称为奴仆，惶恐得如同面对天敌的蝼蚁！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伟力？这是何等无法想象的境界？
用整个摇光圣地，亿万里的疆域，无数代的积累，去换取这样一个存在的……哪怕仅仅是一丝一毫的青睐，都是血赚！是赚到那传说中早已仙逝的姥姥家了！
巨大的冲击，如同亿万钧的海啸，彻底冲垮了瑶曦仙子最后的心防。所有的矜持、所有的圣主威严、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尽数化为齑粉，被那浩瀚帝威碾得粉碎。
“扑通！”
一声轻响，却重若山岳倾塌。
瑶曦仙子再也支撑不住发软的双腿，玉膝一弯，竟是毫无犹豫地、彻底地跪倒在了那冰冷坚硬的白玉地板上，跪倒在了苏夜的面前。
她不是因为恐惧而跪，也不是因为屈辱而跪。
而是因为那无法抑制的、火山喷发般的激动！因为那劫后余生、得遇惊世仙缘的滔天庆幸！
她猛地抬起那张依旧残留着七日激战所致、尚未完全褪去的动人红晕，此刻却写满了无尽虔诚与狂热崇拜的绝美脸庞，美眸之中水光潋滟，却并非泪水，而是激动到极致的神采。她的声音带着难以自抑的颤抖，每一个音节却都蕴含着斩钉截铁的坚定。
“能成为主人的附庸，是我瑶曦……是三生有幸！是整个摇光圣地，集结十万载气运都修不来的福分！”
“瑶曦……拜谢主人天恩成全！”
话语未落，她的额头已然深深地，重重地，叩在了那冰冷剔透的白玉地板之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庄重的叩击声。
姿态之卑微，仿佛是最虔诚的信徒在叩拜她唯一的神只；语气之虔诚，好似迷失已久的孤舟终于寻到了指引一切的永恒灯塔。
苏夜缓缓转过身，玄色衣袍的下摆轻微拂动，不染尘埃。他居高临下，目光淡漠地俯视着彻底跪伏在自己脚下、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绝美圣主。
他的目光幽深如同万古寒渊，没有丝毫的波澜泛起。仿佛一位圣地主宰的彻底臣服，一位东域绝色仙子的叩拜，本就是天地间最理所当然的事情，与他呼吸一般平常。
“很好。”
苏夜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大道纶音，每一个字都如同无形的重锤，精准地敲击在瑶曦仙子的神魂本源最深处，让她灵魂悸动，生不出半分违逆之心。
“记住你今日的身份，记住你今日之言。”
“日后，摇光圣地，便是我青云宗置于东域的一双……眼睛。”
“监察四方，听我谕令。若有二心……”
苏夜并没有将话说完。
但就在那一刹那，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瞬间冻结万古星河、寂灭亿万生灵的冰冷杀意，如同潮水般悄然弥漫开来，虽只是一闪而逝，却已经让近在咫尺的瑶曦仙子通体冰寒，如坠九幽炼狱，娇躯不受控制地抖如筛糠，连神魂之光都几乎要冻结、碎裂。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最根本的压制，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绝对的生杀予夺！
“瑶曦……不敢！万万不敢！”
瑶曦仙子几乎是出于本能，毫不犹豫地以最庄重的姿态、最恳切的语气，立刻发下了此界最为庄重恶毒的天道誓言。
“瑶曦在此，以残魂沟通天道，立下血誓！永生永世，效忠主人，忠于青云！摇光上下，皆遵主宗之令！若违此誓，若存二心，甘受天道责罚，身堕无间，神魂俱灭，真灵溃散，永世不得超生！”
煌煌天道之音似乎于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道细微的法则波纹悄然掠过此地。
因为她内心深处无比清晰，在这样一尊无法度量、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面前，所谓天道誓言的约束力，恐怕还远远不如对方随意升起的一个念头来得可怕与有效。
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展现出自己百分之百、毫无保留的忠诚，以期在这位无上存在的心中，留下一个尚且可用的印象。
“嗯。”
苏夜对此，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神情依旧古井无波，仿佛那严厉的天道誓言与寻常的问候并无不同。
随即，他的目光轻移，越过了跪地的瑶曦，投向了殿外那无垠的浩瀚虚空。他的眼神变得缥缈而深远，仿佛在刹那间便已穿透了亿万里的重重空间，无视了诸般阵法阻隔，清晰地看到了那五支正乘坐着各式飞行法宝、犹如离弦之箭般朝着不同方向急速前进的弟子队伍。
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带着些许玩味的弧度。
“呵，这群小家伙，倒是积极得很，干劲十足。”
“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
“不过，仅凭他们现在的微末修为，就想跑去抄一个不朽圣地的老家……想法虽好，终究还是太嫩了些。”
“那些圣地深处沉睡的老东西们，虽说多半气血早已干枯，寿元将尽，命不久矣，半只脚踏进了棺材板……”
“但帝路艰难，能修炼至圣境、乃至触摸到一丝准帝边缘的家伙，哪一个不是曾经的时代主角？哪一个没有压箱底的拼命手段？”
“圣人临死前的反扑，极尽升华之下，甚至能短暂重回巅峰……那般威势，又岂是一群最高不过化神境的小娃娃们能够应付的？”
“若是折损了几个，倒是本宗的不是了。毕竟，是我允了他们这份‘机缘’。”
“也罢。”
苏夜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宣告。
“身为青云宗之主，总该为门下这些积极的弟子们……提前扫清一些碍事的障碍才是。”
“免得寒了小家伙们的心。”
话音甫落。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苏夜那原本凝实无比的身影，就那么在原地，毫无征兆地，开始缓缓变淡。
没有撕裂空间引起的剧烈波动。
没有运转法力带来的煌煌威压。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道韵涟漪都未曾泄露半分。
他就仿佛……本就不属于这片天地，只是一个投射于此的虚幻倒影，而此刻，倒影的时间到了，正在以一种超越世间所有遁法理解的方式，缓缓消散，归于虚无。
“师尊！”
“宗主！”
一旁的古仙儿、林初颜，乃至刚刚起身的沐曦和依旧跪在地上的瑶曦仙子，全都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然而，她们的呼喊，终究是晚了一步。
就在她们声音刚起的刹那，苏夜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唯有那句淡漠缥缈、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话语，仿佛从天外传来，清晰地在青云宗大殿前的广场之上回荡不息，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与心间。
“看好家。”
“我去去就回。”
……
与此同时。
距离青云宗山门所在，早已不知多少千万里之外的浩瀚虚空之中。
云海翻腾，罡风凛冽。
一支由一位化神境内门精英弟子担任临时护卫，三十名金丹期至元婴期不等的青云宗外门及内门弟子组成的队伍，正全力催动着一艘形似柳叶、通体流转着青光的飞行法宝，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流光，以惊人的速度平稳地划破天际，撕裂层层云霭。
他们的目标明确，气势如虹，直奔那曾经雄踞东域一方、威名赫赫的古老霸主——紫霄圣地！
为首的弟子名为楚风，乃是青云宗这一代核心弟子中的佼佼者，年纪轻轻便已触及元婴门槛，平日深受师长喜爱。此刻他屹立于飞舟最前方，衣袍被高速带来的疾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写满了激动与狂热，意气风发。
他回过头，声音灌注灵力，传遍整个飞舟：
“后面的师弟师妹们，都跟紧了！加快速度，切勿掉队！”
“此乃宗主大人亲口赐予我等的一场无上机缘！是宗门对我等的信任与考验！”
“想想看，那紫霄圣地传承万载，积累何等雄厚？他们的宝库之中，奇珍异宝堆积如山，灵药仙丹数不胜数，正等着我等前去‘取用’呢！”
“哈哈哈！一想到我等能堂堂正正、奉旨而行地去搬空一个不朽圣地的万年底蕴，我这心里头就兴奋得发抖！这可是足以载入东域史册的壮举啊！”
他身后的一众弟子们，此刻亦是人人面色潮红，眼神炽热，充满了对财富与机缘的贪婪，以及对创造历史的无限期待。空气中弥漫着兴奋与躁动的气息。
“楚师兄说得对！宗主大人威武！”
“咱们可得再快点儿！听说王猛师兄带队去了九幽圣地，李师姐他们去了古龙圣地，可别让他们抢了先，把最好的宝贝都挑走了！”
“没错没错！兄弟们加把劲，到时候咱们五支队伍汇合，非得好好比一比，看哪一路人马收获最丰！给咱们紫霄小队争个脸面！”
“为了青云！为了宗主！”
“冲啊！”
飞舟的速度在众人激昂的情绪催动下，竟然隐隐又快了三分，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青虹，气势汹汹地直奔远方地平线上那隐约浮现的、被无数阵法霞光笼罩的连绵仙山。
然而，这群热血沸腾、满怀憧憬的年轻弟子们并不知道。
就在他们前方，那片看似平静无波、只有漫漫云海与璀璨阳光的虚空深处。
一道白衣身影，早已负手而立，静静地等候在那里。
仿佛亘古便已存在。
正是苏夜。
他的速度，比起这些弟子们依靠法宝拼命催动赶路，快了何止万倍？
空间与距离，在他这位已然登临帝境、掌控无上伟力的强者面前，早已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一步迈出，便可轻易跨越一方古老道州。
神念微动，便可覆盖笼罩整个东荒大陆。
区区数千万里之遥，于他而言，不过闲庭信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