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没什么表情,又拿起一本,是兵部尚书的。
萧炎没说话,只是将折子递给了他。
陈风接过去,才看了两行,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兵部尚书的折子里,没有半句吹捧,通篇都在痛斥李嵩。
将李嵩这些年如何结党营私,如何蒙蔽圣听,如何构陷太子,写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还附上了不少他无意间得知的证据。
最后更是表明心迹,愿为太子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风没忍住,“这老王八,变脸比翻书还快!”
萧炎的目光落在薛莹莹身上,“你怎么看?”
薛莹莹正在整理那些折子,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思忖片刻后,才开口。
“兵部尚书此举,看似是递上投名状,实则是以退为进。”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却很清晰,“他交出的这些所谓证据,想必都是些不痛不痒,或是我们早已掌握的东西。”
“杀了他,这些线索就断了。留着他,却又不知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萧炎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陈风。”
“去把兵部尚书请到天牢,让他跟丞相大人好好聊聊,看看他这折子上写的,跟丞相大人说的,能不能对得上。”
陈风当即一笑,“我这就去,保证让他俩聊个尽兴!”
……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弥漫着一股血腥与霉味混合的恶臭。
李嵩被铁链锁在墙上,一身囚服,头发散乱,再不见往日权倾朝野的威严,只像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
他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牢房门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陈风笑嘻嘻地蹲在李嵩面前,将一本折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丞相大人,别来无恙啊?”
李嵩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啧啧,丞相大人这是不高兴了?”
陈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打开折子,清了清嗓子,
“太子殿下乃紫微星降世,神光护体,刀枪不入,奸邪不侵……”
念的正是户部侍郎张胖子的大作。
李嵩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陈风念得更起劲了,“张大人还说,您李嵩,就是那祸乱朝纲的奸邪。”
李嵩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陈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丞相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听了张大人的肺腑之言,感动得吐血了?”
他将那本折子扔在李嵩脸上,又拿起一本,“别急啊,这儿还有呢!”
“这本是吏部王侍郎的,他说您任人唯亲,他手里可都记着账呢!”
“还有这本,工部刘大人的,他说您贪墨修河款,害得百姓流离失所,简直丧尽天良!”
陈风一本接一本地拿起,又一本接一本地扔在李嵩身上。
李嵩猛地抬起头,死死瞪着陈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你们……不得好死!”
“我们好死不好死,就不劳丞相大人费心了。”陈风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哦,对了,忘了告诉您。兵部尚书王大人听说您在这里住得不舒坦,特意过来探望您。”
“人,就在隔壁。”
李嵩的瞳孔,猛地一缩。
陈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王大人可担心您了,说是有好多体己话,想跟您好好聊聊呢。”
李嵩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惊惧,“你们……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陈风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就是让你们老朋友叙叙旧。毕竟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他说完,转身便走。
沉重的铁门被关上,李嵩靠在冰冷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能清楚地听见,隔壁牢房里,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兵部尚书王德海的声音。
“罪臣……罪臣王德海,见过丞相大人。”
李嵩闭上眼。
萧炎……你好狠的手段。
你想用王德海来撬开老夫的嘴?
你想看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做梦!
东宫书房内,
萧炎将那本兵部尚书的折子扔进一旁的火盆。
“殿下,就这么让他们聊?”陈风有些不甘心,“王德海那老狐狸,滑不溜手,怕是问不出什么。”
萧炎的声音平淡无波,“本就没指望他能问出什么。”
他看向薛莹莹,“把剩下的折子,按六部分好。”
薛莹莹应声,开始将奏折分门别类。
陈风不解,“殿下,这是何意?”
“李嵩倒了,他留下的位置,总要有人坐。”萧炎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这些折子,就是他们的投名状,也是他们的催命符。”
薛莹莹拿起吏部侍郎的折子,一本接一本,一桩接一桩。
陈风看的得目瞪口呆,“好家伙!这哪是写心得,这是互相递刀子啊!生怕别人不死!”
萧炎放下茶盏,“他们不知道本殿究竟掌握了多少,只能先把别人推出来,试探本殿的底线,也为自己博一条生路。”
“那殿下,我们……”
“不急。”萧炎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让他们再递几天刀子。”
“等他们把彼此的底裤都扒干净了,再一并收网。”
他看向薛莹莹,“把这些,都誊抄一份,送到父皇那儿去。”
接下来的几日,而东宫书房的奏折,却越堆越高。
天牢里,李嵩已经不成人形。
陈风又提着食盒,晃悠悠地进了天牢,“丞相大人,吃饭了。”
李嵩靠在墙角,双目空洞,一动不动。
“别装死啊。”陈风踢了踢牢门,“今天给您带了好消息。”
“您的那些门生故吏,在外面可给您长脸了。一个个都跑去跟殿下磕头认错,把自己干的那些好事全招了。”
“您猜怎么着?殿下一个都没罚。”
李嵩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
陈风笑了,“殿下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只要他们肯将功补过,把这些年贪的银子都吐出来,既往不咎。”
“您说,我们殿下是不是特别仁慈?”
李嵩猛地抬起头,“他想做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陈风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摆在地上,“当然是……充盈国库啊。”
“您这些年,为了养着那帮酒囊饭袋,可是把国库都快搬空了。殿下这也是没办法,总得想办法把钱弄回来不是?”
“毕竟,北境的军饷,可还拖着三个月没发呢。”
北境!
萧炎这是要用他搜刮来的钱,去收买吴广的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