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晔扶着沈贵妃,站在宫门外,目光看似焦灼地望着宫门,实则眼角的余光却在扫视着周围。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母妃,岳行那边……似乎把线索都引向北金了?徐振霄那疯子,死得倒干净!”
念起这个名字,裴晔恨得牙根发痒。
他竟然被一个大逆不道的罪人蒙骗了那么多年!
沈贵妃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声音轻若蚊蝇:“死得好。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
“北金……哼!正好,你父皇震怒,对我们未必是坏事。让你的人再加把火,太子‘性情荏弱’、‘难当大任’的话该传得更广些了……”
“儿臣明白。”裴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一边,沈贵妃母子尚未等到通传结果,另一辆更为庄重、由八名内侍抬着的凤辇已缓缓行至宫门前。
皇后余氏在宫娥簇拥下步下凤辇。
她身着深青色凤袍,头戴九尾凤冠,面容端庄,但眉宇间却难掩深深的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野望。
四皇子裴昱跟在她身侧,他年纪尚轻,面容清秀,但眼神里透着焦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皇后娘娘驾到!四皇子殿下驾到!”内侍高声唱喏。
沈贵妃和裴晔连忙转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四殿下!”
“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沈贵妃微红的眼圈和裴晔“悲痛”的神情,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关切:“沈妹妹,晔儿,你们也来了?陛下可有好转?”
沈贵妃垂首,声音哀婉:“回娘娘,臣妾与晔儿忧心如焚,特来侍奉汤药,奈何宫门紧闭……”
皇后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侍卫统领:“本宫与昱儿,特来探望陛下。速去通禀!”
侍卫统领额头冒汗,只得再次硬着头皮进去通传。
皇后站在原地,看似平静,但紧握的双手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焦躁。
她看着身边的四皇子,心中一阵烦闷。
这孩子太不争气,性子又软,她如此为他谋划,也不知最后结果会如何。
就在此时,几乎是跟皇后二人前后脚,柔嘉公主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缓步下了轿辇。
她今日未施粉黛,穿着一身淡青色绣银线缠枝莲纹的宫装,发髻简单挽起,只簪着一支白玉簪,眉宇间带着真切的忧虑和一丝疲惫。
她昨夜未参加宫宴,而是和父皇请了假在慈佑堂忙碌,今晨听闻父皇病危,立刻匆匆赶来。
“公主殿下……”
“柔嘉!”皇后和沈贵妃同时出声招呼,语气都带着一丝热切。
皇后神情复杂中带着一丝不屑,看向沈贵妃。
这个沈氏何时对明月儿如此热心过?
沈贵妃却不理会皇后的眼神,仍旧对柔嘉公主青睐有加的样子。
管他什么面子,柔嘉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她的态度,在此时至关重要!
柔嘉公主上前,对着皇后和沈贵妃盈盈一礼:“母后,沈母妃。”又对裴晔、裴昱点头示意:“三哥,四哥。”
“明月,你来得正好!”皇后拉住柔嘉的手,眼中带着期盼,“你父皇病重,你四哥你也知道,向来心肠软,如今心中极为担忧,你可得……帮帮你皇兄。”
沈贵妃也立刻接口,语气哀戚:“是啊,明月,你父皇最疼你!你可得在陛下面前,多提一提兄弟们,他们可是日夜忧心,茶饭不思啊!”
这一句话,便将对四皇子的偏袒,变为了对所有兄弟的平等。
柔嘉公主看着眼前两位母妃殷切的目光,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她深知母后对四哥的期望,也明白沈贵妃和三哥的野心。
但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父皇病危,朝局动荡,唯有太子继位,名正言顺,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内乱,稳住江山。
且不说四哥能不能登上皇位,即便可以,他能当好一个皇帝吗?
裴明月自幼和四哥一处长大,她四哥有几斤几两,她还不清楚?
况且……若真叫四哥登上皇位,她的好母后,说不定会为了四哥,再将她的终身大事轻易许出去。
如此,在公在私,她都只能对不起母后一回了。
裴明月轻轻抽回手,声音温和柔婉,却带着一丝丝的疏离:“母后,沈母妃,柔嘉此来,只为侍奉父皇汤药,尽儿女孝心。”
“至于朝堂之事……柔嘉身为女子,不敢妄议。”
皇后和沈贵妃的脸色瞬间都变得有些难看,尤其是余皇后,眼中满是对女儿不向着自己的不敢置信。
柔嘉公主却不再多言,对着宫门侍卫道:“本宫求见父皇,侍奉汤药。”
侍卫统领刚刚被皇后和沈贵妃弄得焦头烂额,此刻见到这位深得帝心的公主,不敢怠慢,连忙再次进去通传。
这次,宫门很快打开一道缝隙,袁保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公主殿下,”袁保躬身行礼,“陛下刚服了药,精神稍好,听闻公主来了,允您入内。”
柔嘉公主微微颔首,在袁保的引领下,步履沉稳地走进了宫门。
经过宫门时,她的目光与侍立在门内阴影处、同样一身素净女官服饰的容舒短暂交汇。
容舒微微垂首行礼,柔嘉公主也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容舒目送柔嘉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宫道深处,心中微动。
柔嘉公主方才在宫门外那番表态,让她心中稍安。
她转身,快步走向值房。
值房内,容舒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笔走龙蛇。
她需要将宫外的情况,尤其是皇后、沈贵妃的动向,以及柔嘉公主的态度,迅速传递出去。
与此同时,远离宫城喧嚣的景王府内,气氛同样凝重。
二皇子裴旭一身劲装,在演武场内烦躁地踱步。
他手持一柄沉重的铁枪,却无心练习,猛地将枪狠狠掼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就在此时,裴旭的一名心腹将领快步走进演武场,神色凝重:“殿下!”
裴旭猛地转身:“说。”
“宫外消息,”将领压低声音,“三皇子府的人活动频繁,四处串联,散布太子殿下‘性情荏弱’、‘难当大任’的流言。”
“皇后娘娘那边……似乎也在为四殿下造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