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剑域”之内,并非刀山火海,亦无实体攻击。映入云璃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无数破碎的、闪烁着不同光泽与意境的剑道法则碎片,如同流星般在其中飞旋、碰撞、湮灭。有帝王般堂皇正大的皇道剑意,有诡谲阴森的幽冥剑意,有杀戮滔天的血海剑意,亦有清冷孤高的明月剑意……仿佛将诸天万界、古往今来所有流派的剑道精髓,都拆解成了最本源的碎片,杂乱无章地充斥于此。
更可怕的是,这些剑意碎片并非死物。它们感知到云璃这个“异类”的闯入,立刻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蜂拥而至!它们不直接攻击她的肉身,而是化作无形的意念洪流,疯狂地冲击、侵蚀她的剑心,试图将她同化,让她迷失在这片剑道的“混沌”之中。
“坚守本心,我剑唯一!”云璃清叱一声,盘膝虚坐,将本命道剑横于膝上。她紧闭双眸,周身散发出纯净而凝练的星辰剑意,化作一道淡蓝色的光罩,将自己护在其中。
然而,抵挡远比她想象的要艰难。那些外来的剑意碎片,每一种都代表着一条通往强大的捷径。它们在她心神中低语、诱惑:
“放弃那弱小的星辰剑道吧,融入我这皇道剑意,可掌江山,定鼎乾坤!”
“杀戮才是剑之真谛!拥抱血海,可得无上力量,快意恩仇!”
“孤高方能至强!斩断一切羁绊,方得剑道真解!”
无数种声音,无数种道路,在她脑海中轰鸣。她的星辰剑意光罩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破碎。她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沁出细密汗珠,神魂如同被亿万根细针穿刺,剧痛难忍。这是对她剑心最根本的考验,一旦动摇,道基立毁,甚至可能被这些杂乱的剑意碎片撕碎神魂,沦为剑域的一部分。
就在她心神摇曳,几乎要坚守不住的刹那,膝上的本命道剑再次发出急切嗡鸣,那股源自血脉深处、对遥远之地某物的强烈渴望与共鸣,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灯塔,给了她最后一丝清明。
“不!我的道,是守护!是斩开前路迷雾,护我族裔延续之剑!而非称霸,非杀戮,非孤绝!”云璃猛地睁开双眼,眸中虽布满血丝,却重新燃起了不可动摇的坚定。她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将心神沉入自身剑意核心,去感悟,去理解那引发共鸣的源头——那股斩断一切、却又仿佛蕴含生机的古老锋芒。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当她不再抗拒,而是尝试去理解这片剑域的“混沌”本质时,那些狂暴冲击的剑意碎片,似乎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她仿佛触摸到了这“问心剑域”的一丝真意——它并非要毁灭闯入者,而是要淬炼!以万道剑意为磨刀石,淬炼出最纯粹、最坚定的剑心!
她不再固守,反而小心翼翼地引动一丝外围相对温和的剑意碎片,以自身星辰剑意去接触、去包容、去解析。过程依旧凶险万分,如同走钢丝,但她心中的目标却无比清晰——她要借此机会,磨去自身剑意中的杂质,使其更加精纯,更贴近那引发共鸣的至高剑道!
她的剑心,在万道冲刷下,愈发通透,愈发坚定。
……
混沌幽谷之内。
墨尘渊虽在冲关,但一丝神念始终关注着剑域内的变化。感受到云璃剑心从摇摇欲坠到愈发通透、甚至开始主动引外力淬炼自身的转变,他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
“倒是个好苗子。剑心纯粹,意志坚韧,更难得的是……悟性不俗。”他心中评价。此女竟能勘破“问心剑域”的淬炼本质,而非一味硬抗,这份灵性,远超寻常所谓的天骄。
也就在这一刻,他自身丹田之内的冲关,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那枚混沌金丹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痕,浩瀚的混沌真元如同决堤江河,在其中奔涌咆哮。金丹上空,一个与墨尘渊面容一般无二、缩小了无数倍的虚幻小人已然凝聚出模糊的轮廓,正是 真我法相(元婴)的雏形!
然而,凝聚真我,乃是生命层次的跃迁,亦是心魔与道劫最易滋生的时刻。尤其是对于墨尘渊这等重生帝尊而言,前世的记忆、执念、遗憾、以及那刻骨铭心的背叛之痛,皆在此刻化作了最凶猛的心魔劫!
他的识海之中,景象变幻。
苏清漪那绝美而冰冷的面容浮现,带着讥诮与怜悯:“帝渊,轮回之苦,可曾磨平你的棱角?顺从宿命,方可解脱。”
暗黑帝族的大军碾压星空的景象重现,无数追随他的部众在哀嚎中湮灭。
前世冲击超脱失败,帝躯崩毁时的极致痛苦与不甘,再次席卷而来……
若是寻常修士,哪怕只是沾染其中一丝心魔,也足以道心崩溃,身死道消。
但墨尘渊的道心,历经万古,早已坚不可摧!
“虚妄幻境,也敢乱本帝道心?”
“前世种种,皆为尘埃!今生之我,当超脱其上!”
“吾道——太初!”
他谨守灵台一点清明,太初衍道诀疯狂运转,识海中太初星核虚影光芒大放,包容万物,演化万法!那些汹涌的心魔幻象,在太初之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纷纷溃散!非但不能动摇他分毫,反而被太初之道炼化,成为了滋养他神魂的养分!
与此同时,外界的混沌幽谷也生出了感应。无尽的混沌之气如同受到召唤,形成巨大的旋涡,疯狂涌入墨尘渊体内。谷内那口混沌泉眼更是喷薄出前所未有的本源精气,滋养着他的肉身与即将成型的真我法相。
不知过了多久。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清脆声响,墨尘渊丹田内的混沌金丹彻底破碎!所有的精华与道韵,尽数汇入那尊已然凝实的小人之中!
小人骤然睁开双眼,眸中左眼混沌生灭,右眼锋芒内敛,与墨尘渊本尊一般无二,宝相庄严!其周身缭绕着精纯无比的太初之气,更有一丝丝暗金色的“斩”之道韵如游龙般盘旋。
真我境(元婴),成!
而且,并非普通真我,而是根基雄厚到前无古人的 太初真我!
就在墨尘渊成功破关,气息趋于平稳的同一时间。
“问心剑域”之内,历经千辛万苦,剑心被淬炼得愈发璀璨纯粹的云璃,终于福至心灵,循着那愈发清晰的共鸣指引,一剑斩出!
这一剑,凝聚了她此刻全部的感悟与意志,星辰剑意与那丝领悟到的“斩”之真意隐隐融合,精准地斩在了剑域某个看似毫无异常的混沌节点之上!
“嗤啦!”
如同布帛被撕裂,眼前的混沌景象骤然消散。她冲出了“问心剑域”,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宁静而壮美、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磅礴生机与精纯能量的星域,呈现在她眼前。
而她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股让她本命道剑为之战栗、为之欢呼雀跃的源头气息——正来自于星域中央,那颗被银色星环环绕的星球深处!
也就在她破开剑域,身形显现的刹那,一道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整片星空重量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混沌幽谷中,墨尘渊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穿透无尽空间,与刚刚脱困、尚带着一丝茫然与警惕的云璃,隔空相望。
命运的轨迹,于此正式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