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越扶着鹿筱往听风楼走时,暮色已经浓得化不开,街边灯笼的光透过雾气散开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鹿筱攥着那方沾了红粉的帕子,指尖反复摩挲着粉末,忍冬花的淡香混着药气往鼻尖钻,头晕得更厉害,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要不先找家医馆歇会儿?”夏越看着她苍白的脸,语气里满是担忧,“你这毒刚解了一半,又跑了这么久,身子哪扛得住?”
鹿筱摇摇头,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先回听风楼……账册副本丢了,得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她心里清楚,那副本上记着萧府管家采买的零碎,说不定藏着云澈澜没注意到的细节,现在丢了,等于又断了一条路。
刚拐过街角,就见听风楼的灯笼亮着,门口却站着个陌生的青衫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把玩着个瓷瓶,瓶身泛着冷光,竟和云澈澜那个浅色瓷瓶有七分像。
夏越立刻把鹿筱护在身后,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你是谁?为什么站在这儿?”
青衫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清瘦的脸,眉眼间带着几分病气,嘴角却勾着浅淡的笑:“夏公子别紧张,我是来送东西的。”他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瓷瓶,“这里面是解忍冬花粉毒的药,鹿姑娘现在应该觉得头晕恶心,再拖下去,怕是要伤及心脉。”
鹿筱心里一震——这人怎么知道她中了忍冬花粉的毒?她刚要开口,就见青衫人把瓷瓶放在台阶上,往后退了两步:“药我留下了,还有句话要转告鹿姑娘——别院的忍冬花丛下,埋的不是解药,是‘槿上霜’的半幅配方。至于另一半……在萧景轩手里。”
“萧景轩?”夏越皱紧眉头,“他怎么会有槿上霜的配方?你到底是谁的人?”
青衫人却不回答,转身就往暗处走,身影很快融进暮色里,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想知道更多,就去查三月初九那天,萧府后院的那辆马车。”
鹿筱扶着墙,看着台阶上的瓷瓶,心里满是疑惑——这人既不像云澈澜的人,也不像柳梦琪的人,他送药又报信,到底有什么目的?
夏越捡起瓷瓶,拧开闻了闻,抬头对鹿筱道:“里面是草药膏,没异味,不像有毒的样子。你先试试?”
鹿筱点了点头,接过瓷瓶,倒出一点膏体抹在太阳穴上。没一会儿,头晕的感觉就减轻了些,她长长舒了口气,看向听风楼的门:“进去吧,看看账册副本丢了,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被动过。”
两人走进楼里,一楼的桌椅摆放整齐,没什么异样。刚上二楼,就见鹿筱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的箱子被翻得乱七八糟,书桌上的纸散了一地。
鹿筱走过去,蹲下身收拾纸张,忽然发现一张纸上写着几个字:“三月初九,送药到萧府,见苏婉儿。”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写的,竟和萧府管家那张纸上的字迹有几分像。
“苏婉儿?”鹿筱愣住了——苏婉儿是萧景轩的白月光,听说早就离开阳城了,怎么会和萧府管家的药扯上关系?
夏越也凑过来,看着那张纸:“三月初九……不就是管家记录里,云澈澜取走半瓶槿上霜的那天吗?苏婉儿怎么会在那天去萧府?”
鹿筱没说话,心里却翻江倒海——若苏婉儿和槿上霜有关,那她离开阳城,会不会不是自愿的?而是被萧景轩藏起来了?
她正想着,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洛绮烟带着两个护卫走了进来,脸色凝重:“鹿筱,夏越,我们去城郊查了,确实有座石桥,桥边有座别院,院子外种满了忍冬,只是现在已经烧成了废墟。”
“废墟里有没有找到什么?”鹿筱追问。
洛绮烟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烧焦的布料:“找到这块布,上面绣着木槿花,和你衣服上的花纹一样。还有,附近的村民说,昨天傍晚,看见一辆青色马车停在别院外,车上下来个穿灰布衫的人,抱着个大箱子进去,没多久就着火了。”
“青色马车……”鹿筱想起青衫人说的“三月初九萧府后院的马车”,心里忽然有了个猜测,“洛绮烟,你去查萧府三月初九那天的马车动向,看看有没有去过城郊别院。夏越,你去查苏婉儿的下落,看看她是不是还在阳城。”
“好!”两人立刻应下,转身就要走。
鹿筱却叫住他们,举起手里的帕子:“你们注意点忍冬花粉,沾到了会头晕中毒,要是看到有人戴青衫,多留个心眼。”
两人点头离开后,鹿筱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张写着苏婉儿名字的纸,又想起柳梦琪说的“林茹筠的替身”,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若林茹筠是替身,那真的林茹筠在哪?萧景轩娶的,到底是谁?
她正想得入神,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轻响,像是有人踩在瓦片上。鹿筱立刻起身,走到窗边一看,只见个黑影从房顶上跳下来,往街角跑去,手里似乎拿着个什么东西,反光的样子,像是块玉佩。
鹿筱心里一动,想起萧府管家那块沾了忍冬花粉的玉佩,赶紧追了出去。可刚跑到街角,黑影就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个小小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半片玉簪,簪头刻着忍冬花,和她之前在乡下见过的一模一样。
“忍冬花簪……”鹿筱握着玉簪,忽然觉得喉咙里一阵发甜,一口血涌了上来,溅在玉簪上,染红了忍冬花的纹路。她抬头看向远处,夜色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而那些关于槿上霜、忍冬花、青衫人的线索,像一张大网,正慢慢把她缠紧。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忽然碰到木盒底部的一个暗格,打开一看,里面是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明日午时,萧府后花园,见真章。”字迹娟秀,竟和之前送账册副本偷走后留下的纸条字迹一模一样。
鹿筱攥着纸条,心里又惊又疑——写纸条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让她去萧府后花园?那里等着她的,是真相,还是又一个陷阱?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萧府后花园里,萧景轩正站在凉亭下,手里拿着半幅纸,上面写着“槿上霜”的配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后站着个穿灰布衫的人,正是之前在听风楼外送瓷瓶的青衫人,只是此刻换了装束,眉眼间的病气消失了,多了几分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