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寒潭水面凝成细纱,敖翊辰的银发垂落至腰间,每一根发丝都沾着细碎的冰晶,随他转身时发出细微的龙吟。鹿筱望着他耳后那道逆鳞胎记,突然想起风若琳临终前说的“引魂鳞需与逆鳞相契”,掌心的蛊纹此刻正与他的胎记共振,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鳞片在皮肤下游走。
“你果然来了。”敖翊辰的声音像浸了寒潭水,眼底却翻涌着热浪,“朔月未至,你的引魂鳞尚未完全成型——他们等不及了。”他望向夏凌寒,银眸在龙纹玉牌上掠过,袖中突然甩出条银链,链尾缠着半片泛着金光的龙鳞,“三百年前祭天台上崩落的‘归海鳞’,原来在你皇室手里。”
夏凌寒手按剑柄,玉牌上的“槿花凋落时”突然渗出血色:“你是龙族余孽?为何要帮萧景轩开时空裂缝?”话音未落,潭水突然炸开巨响,无数蛇鳞从水底升起,在半空拼成巨大的漩涡,中心处隐约可见民国上海的弄堂——正是鹿筱记忆中老家的巷口。
“不是帮他。”敖翊辰指尖掐入掌心,龙血滴在银链上,归海鳞应声而亮,“是阻止。三百年前夏朝祭天,妄图用木槿灵女之血强开时空裂缝,结果龙骨反噬,崩落归海鳞。如今萧景轩想重蹈覆辙,用林茹筠的命补全蟠龙柱,再以你的引魂鳞为引……”他忽然抓住鹿筱的手腕,将归海鳞按在她臂上的蛊纹处,“他们不知道,时空裂缝若用鲜血强开,只会变成吞噬生魂的死地。”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景轩的月白衣衫破了半幅,怀中抱着昏迷的林茹筠,发间还别着半朵枯萎的木槿花。他身后跟着柳梦琪,耳坠上的龙骨坠正在滴血,每滴鲜血落入潭水,蛇鳞漩涡便凝实几分:“鹿筱,你果然和龙族勾结!”他嘶吼着掏出半片焦黑的竹简,正是云澈澜袖中那截“寒潭祭”,“你以为阻止婚礼就能改变什么?夏朝的蟠龙柱本就该用龙血凤血来补,林茹筠是凤命,你是木槿灵女,而他——”他指向敖翊辰,“是最后一条纯种白龙,三百年前就是他的鳞崩了祭天台!”
鹿筱忽然注意到林茹筠的唇角泛着青灰,与喜帖上的蛊毒痕迹一模一样:“你给她下了蛇毒!所谓‘龙配凤’,不过是用她的凤血引我的木槿血,再借敖翊辰的龙鳞打开裂缝!”她望向柳梦琪,发现对方正用银针扎自己耳后——那里果然藏着片逆鳞,与敖翊辰的胎记位置相同,“你才是龙族!三百年前崩落的归海鳞,根本是你自愿剥离,为的就是混入夏朝布局!”
柳梦琪突然冷笑,耳后逆鳞化作尘埃,露出底下狰狞的刀疤:“龙?龙族早被夏朝皇族杀绝了。我不过是条被拔掉逆鳞的蛇,靠着偷来的龙骨坠子苟活。”她抖开袖口,整条手臂布满与鹿筱相似的蛊纹,却透着死灰之色,“三百年前祭天,木槿灵女魂飞魄散,残魂落在民国,成了你的前世。如今萧景轩带着民国记忆重生,想借你的血回家,而我——”她抓起林茹筠的手,按在潭水漩涡上,“只要裂缝开了,不管是龙是蛇,都能逃出这被诅咒的夏朝!”
潭水突然沸腾,归海鳞在鹿筱臂上发烫,与柳梦琪的蛇鳞漩涡形成两极。敖翊辰猛地将她推向夏凌寒,银链化作龙形护在二人身前:“带着她去祭天台!归海鳞认主,只有她能补上蟠龙柱的缺!”他转身时,银发瞬间变白,每片鳞甲都渗出鲜血,“我来拖住裂缝,记住——木槿花凋落前,必须让血滴在蟠龙柱的龙眼上!”
夏凌寒接住踉跄的鹿筱,发现她鬓边的木槿簪正在枯萎,花瓣上的松香混着龙血,竟在潭水上映出民国的星空。萧景轩趁机将林茹筠推入漩涡,她的凤血溅在蛇鳞上,漩涡中心突然裂开缝隙,露出上海霞飞路的霓虹——却在同时,裂缝边缘长出尖利的骨刺,像活物般吞噬着靠近的雾气。
“不!”鹿筱忽然想起民国课本里的警示,“裂缝在吃人魂!林茹筠——”她想冲过去,却被夏凌寒拽住,只见林茹筠的身体正在透明化,眼中倒映着两个重叠的世界:夏朝的寒潭与民国的雨夜。柳梦琪突然惨叫,她的蛇鳞纹开始崩解,化作黑雾涌入裂缝,而萧景轩的喜帖不知何时落在潭边,烫金蟠龙的龙眼正在滴血。
“槿花凋了!”夏凌寒惊呼,鹿筱鬓边的木槿簪彻底枯萎,花蕊处的松香化作最后一滴露水。她突然明白风若琳说的“松脂避邪”,原来是用木槿灵女的本命花拖延时间。敖翊辰的龙形银链已经残破,归海鳞在她臂上只剩半片,而潭水漩涡中央,时空裂缝正在发出尖啸,像极了三百年前那场毁天灭地的龙吟。
“把血给我。”她扯开衣襟,露出臂上已经成型的引魂鳞,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夏凌寒,用你的剑划开我的鳞,血必须滴在蟠龙柱上!”她想起初遇时他倒在寒潭边的模样,原来那时他就带着归海鳞的残息,注定要与她完成这场祭典。
夏凌寒的剑在发抖,龙纹玉牌背面的“龙骨归海日”正在发光:“这样你会死的!”
“不会。”鹿筱望向敖翊辰,他正在用身体堵住裂缝,银鳞一片片崩落,却笑着对她摇头,“风若琳说过,引魂鳞是打开裂缝的钥匙,也是关闭它的锁。萧景轩想回家,却不知裂缝另一头早已不是我们的民国——”她突然握住他的剑,划破引魂鳞,鲜血化作木槿花的形状,飞向祭天台方向,“那是三百年前被龙骨反噬的虚界,进去的人,只会变成裂缝的养料!”
林茹筠的身体突然从旋涡中坠落,萧景轩想去抓住她,却被裂缝边缘的骨刺划伤手臂,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在透明化,眼中倒映出夏朝的宫墙与明国的书桌重叠——原来他一直想回到的,不过是记忆里的幻梦。
鹿筱的血滴在祭天台的蟠龙柱上,缺了三百年的龙鳞突然浮现,归海鳞与引魂鳞合二为一。寒潭水应声退去,露出潭底刻满的《洛河图》星图,正是锦袍暗纹与民国残页的完整版本。敖翊辰的银鳞碎成光点,飘向蟠龙柱,龙身终于完整,发出震天长吟。
时空裂缝开始崩塌,柳梦琪的黑雾被卷入其中,消失前她望着鹿筱,眼中竟有解脱:“原来……龙族最后的逆鳞,是甘愿碎在裂缝里啊……”
晨光穿透雾霭,鹿筱望着怀中的林茹筠,她的唇角青灰已退,腕间金铃不知何时变成了木槿花形状。夏凌寒捡起地上的喜帖,烫金蟠龙的龙眼处,正嵌着半片泛着微光的引魂鳞——那是她用血凝成的锁。
“敖翊辰……”鹿筱望向寒潭,只剩几片银鳞漂浮在水面,像极了他初遇时送给她的槿花风铃。远处传来云澈澜的马蹄声,带着御林军包围寒潭,而他腰间的龙骨坠,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归海鳞形状。
“姑娘,萧府的喜宴……”洛绮烟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却在看见鹿筱臂上的引魂鳞时怔住,“原来,木槿灵女的血,不是祭品,是钥匙……”
夏凌寒忽然握住鹿筱的手,掌心的茧子擦过她愈合的鳞纹:“祭天台上的蟠龙柱,现在有了新的逆鳞。”他望向东方渐升的太阳,龙纹玉牌上的小字已经消失,只剩下光滑的玉面,“或许,夏朝不需要回到民国,而我们……”
鹿筱望着潭水倒映的双生世界,民国的弄堂与夏朝的宫墙正在分离,裂缝边缘最后闪过道银发——敖翊辰的声音混着龙吟,在她心底响起:“记住,引魂鳞在,我便在每一朵木槿花里。”
晨雾散尽时,祭天台上的蟠龙柱焕然一新,龙目处嵌着的引魂鳞,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鹿筱摸着鬓边空无一物的发间,忽然想起洛绮烟送的木槿簪,花蕊处的松香,原来早已在她血祭时,化作了蟠龙柱上的第一片新鳞。
而远处,萧景轩跪在寒潭边,望着手中逐渐褪色的民国课本,终于明白风若琳临终前的话:“时空裂缝里,从来没有回家的路,只有该守的归处。”他抬头望向祭天台上的两人,夏凌寒正替鹿筱披上绣着木槿花的披风,而她臂上的引魂鳞,正与蟠龙柱的龙鳞同频共振——那是新的开始,也是旧的终结。
寒潭水再次归于平静,唯有几片槿花漂浮其上,花瓣上的露珠,依旧像龙鳞般闪烁着微光。鹿筱知道,下一个朔月,或许又会有新的故事,但至少此刻,时空的裂痕已经愈合,而她的血,终于不再是祭品,而是让两个世界各自安好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