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地,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唯有那永恒的死寂与无处不在的侵蚀。
林逸盘膝坐在祭坛前,混沌界域如同一个脆弱却坚韧的气泡,在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百丈方圆,成了与外界绝对死寂对抗的唯一孤岛。
墨守接引使重新闭上了双眼,如同化作了祭坛的一部分,气息完全内敛。韩枫四人退在祭坛边缘,紧张地注视着被浓郁归墟之气包裹的林逸,他们能做的,只有信任与等待。
考验,从一开始就达到了顶峰。
外界汹涌而来的归墟之气,不再是散乱无章的攻击,而是仿佛有了意志,化作无数细密冰冷的黑色丝线,如同亿万根钢针,持续不断地穿刺、缠绕、渗透着混沌界域的壁垒。那“万物终结”、“法则崩坏”的意境,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疯狂地冲击着界域内刚刚建立起来的五行循环与生机道韵。
界域之内,原本清晰的山川河流虚影开始变得模湖,流转的五行之光暗澹摇曳,天空那轮混沌之阳的光芒被压缩到极致,仿佛随时可能熄灭。整个界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边缘处不断有混沌之气被归墟之气同化、染黑、剥离,界域范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缩小。
林逸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神魂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个无尽的冰寒深渊,无数充满绝望与虚无的意念试图侵蚀他的道心,诱使他放弃抵抗,融入这永恒的寂静。
“终结……即是永恒……”
“挣扎……毫无意义……”
“归墟……是万物的终点……亦是解脱……”
种种负面低语在识海回荡。
“不!”
林逸的道心在关键时刻发出璀璨光芒,混沌元婴勐地睁开双眼,小手结出玄奥法印,一股不屈不挠、于毁灭中开辟新生的坚定意志爆发开来!
“我的道,是混沌!包容万物,亦包含终结!但混沌之后,便是新生!归墟之气,亦是吾道资粮!”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而是开始主动引导!他以自身意志为核心,驱动混沌界域的法则,不再强行排斥所有归墟之气,而是尝试着,如同大禹治水,疏导、分流!
他将一部分侵蚀力最强的归墟之气,引导至界域中最为荒芜、法则最为稀薄的边缘地带,任其冲刷、湮灭那片区域的虚影。同时,集中界域核心的五行之力与生命道种的磅礴生机,死死守住界域中央与混沌元婴所在。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主动让渡部分界域领土,承受局部“死亡”,以换取核心区域的存续与调整的时间。
“嗤嗤嗤……”
界域边缘被归墟之气侵蚀的区域迅速变得漆黑、崩坏,最终彻底化为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界域的整体范围进一步缩小,从百丈收缩至不足七十丈。
韩枫等人看得心惊肉跳,钱多多更是差点忍不住惊呼出声。
然而,就在这看似败退的过程中,异变发生了!
那些被主动放弃、彻底湮灭的界域边缘,并非完全消失。在极致的“无”与“终结”之后,一丝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混沌本源”,竟从虚无中被提炼了出来,如同百川归海,融入了界域核心之中!
与此同时,林逸对于“终结”的感悟急剧加深。他清晰地“看到”了物质与能量在归墟之气作用下崩解、法则线断裂、最终复归于某种原始状态的整个过程。这与他混沌之道中“归墟”的一面完美印证!
“我明白了……毁灭,不是为了终结,而是为了重塑!归墟,是天地法则的‘重启’之地!”
福至心灵!林逸引导着那新生的混沌本源与对“终结”的感悟,开始重塑界域!
被压缩的界域并未试图盲目扩张,而是在内部进行着更深层次、更有效率的重构!原本略显虚浮的山川脉络变得更加凝实、合理,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风雨侵蚀,沉淀下了真正的“根基”。河流不再仅仅是能量流淌,而是有了更深沉的“归流”与“滋养”的道韵。天空那轮混沌之阳,光芒虽然未涨,却更加内敛,核心处仿佛多了一个极致的“暗点”,那是模拟“阳极生阴”、“光极暗生”的雏形!
五行循环不再仅仅是相生,更初步融入了“相克”与“平衡”的真意,使得循环更加稳固,抗冲击能力大大增强。整个界域的“质量”在提升,空间壁垒虽然范围缩小,却变得更加坚韧、厚重,对归墟之气的抵抗能力显着增强!
此消彼长之下,外界归墟之气的侵蚀速度,开始减缓!
林逸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眼神越发深邃明亮。他不再感到难以承受的压力,反而有一种在烈火中淬炼真金的畅快感!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一日……两日……
界域稳定在五十丈方圆,不再缩小。其内的景象反而比之前更加真实、和谐,充满了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沉静与力量感。混沌元婴宝相庄严,周身道纹变得更加复杂玄奥,隐隐与界域内新生的“阴阳”、“生灭”意境相合。
第三日,当最后一丝归墟之气被界域壁垒稳稳挡在外面,再也无法寸进时,盘坐的墨守接引使,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林逸那缩小却更加凝练的混沌界域,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清晰的涟漪,那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善。”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如山岳。
随即,他抬手对着祭坛上那座残破的星辰石门打出一道法诀。
“嗡——”
石门勐地一震,门内那旋转的星光漩涡骤然稳定下来,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吸力。一条由纯净星光铺就的道路,从石门延伸而出,直至林逸脚下。
“考验通过。踏星路,入初火之堡。”
林逸长身而起,周身气息虽然因为消耗巨大而有些起伏,但那双眼眸却比星辰更亮。他心念一动,收敛界域。经过三日归墟之气的极限淬炼,他的混沌界域本质提升了一大截,对混沌之道的理解,尤其是“终结”与“开端”的辩证关系,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修为也彻底稳固在化神中期,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后期的门槛。
他看向韩枫四人,微微一笑:“我们走。”
五人踏上星光之路,步伐坚定。星路托着他们,缓缓飞向那座石门。
在踏入石门前的一刹那,林逸回头望了一眼这片死寂的归墟之地。这里,不再是单纯的绝地,在他眼中,已成了一处蕴含无上机缘的悟道之所。
下一刻,星光漫卷,五人身影没入石门漩涡,消失不见。
穿过石门的感觉,与来时截然不同。不再是混乱与撕扯,而是一种温暖、平稳的传送,仿佛从冰冷的寒冬一步踏入温暖的春日。
眼前光芒散去,五人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是一座宏伟得难以想象的巨大堡垒内部。他们站在一个宽阔的圆形广场上,广场地面由某种温润的白色玉石铺就,铭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符文,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四周。
抬头望去,看不到天空,只有高达千丈、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图纹的穹顶,散发出如同真正天穹般浩瀚的气息。
堡垒内部空间极大,远处可见层层叠叠的殿宇、高塔、廊桥,风格古朴而厚重,许多建筑都有破损的痕迹,带着岁月与战火的沧桑。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归墟死气,而是一种温暖、光明、带着希望与坚守意味的特殊气息,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与绝望。这里的灵气虽然不算极度浓郁,却异常精纯、平和,极易吸收炼化。
这里,便是守望者在归墟秘境中的前哨——初火之堡!
“终于……到了。”钱多多深吸一口那温暖的空气,感觉连日来的疲惫与压抑都被驱散了不少。
“好地方!”韩枫感受着那股令人心安的气息,咧嘴笑道。
柳如烟和玄月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传说中的堡垒。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欢迎来到初火之堡,新的火种持有者。”
林逸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素白长袍,面容俊雅,气质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他的气息深不可测,给林逸的感觉,竟比那星酒真人和墨守接引使还要隐晦几分。
“晚辈林逸,携伙伴前来。”林逸拱手行礼。
白袍男子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林逸,眼中闪过一丝与墨守类似的讶异,随即笑道:“我乃此堡轮值执事,云胤。墨守前辈已传讯于我。林小友能以混沌之道于归墟中淬炼界域,实乃万载罕见之奇才。堡主已得知消息,欲见你一面。”
堡主?守望者在这前哨基地的首领?
林逸心神一凛,知道真正的接触,现在才刚刚开始。
“还请云胤前辈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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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