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喜欢干净漂亮的东西，”林晚晚的目光移开，重新落回远方，声音很轻：“拥有美丽的皮囊，完美无瑕，可一旦他们发现，她们身上有裂痕，有污点，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丢弃掉。”
她的这番话，像一根细细的刺，扎进了温软的心里。
她知道，晚晚没有其他的意思，她只是想代入什么，想让她看清日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晚晚...”温软的声音很轻，细腻又透着坚定：“真正爱你的人，看到的不仅仅是你的光芒，他会连同你的伤疤和不完美，一起拥抱。”
“如果他因为你的过去而离开，那只能说明，他爱的不是你这个人，爱的只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完美的幻影。”
她顿了顿：“我相信江澈，我也相信……王浩。”
“你对江澈就这么有自信吗？”林晚晚歪了下脑袋，看向她。
温软轻轻抿唇：“我以前也觉得自己不会再有人爱了，那时候，总觉得全世界都抛弃我，我也自我厌弃过。”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婆婆，她告诉我，我只是……运气不好，没有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她说，女孩子要先爱自己，才能有力气去爱别人，也才值得被别人爱。”
操场上的风吹过，拂动温软的头发，她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林晚晚的心口微微一缩。
温软的嘴角露出浅淡的笑意，那笑意很暖：“或许我们的家庭是一片贫瘠的土地，但我们有冲破土壤的力量。”
“现在，我们都靠自己的力量，长出了枝叶，不是吗？”
林晚晚的眼眶慢慢红了，她咬着下唇：“……万一呢？万一以后，他后悔了，厌倦了，那怎么办？”
把一颗真心捧出去，如果被摔碎了，那比现在这样，还要疼一百倍。
温软心口忍不住酸涩，可说出口的话轻柔又透彻：“那就不要去想以后，晚晚，你看，我们现在已经站在谷底了，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你父亲还是会喝酒赌博，你母亲还是会懦弱的劝你忍耐，这一切都不会因为你拒绝了一个对你好的人，而变得更好。”
“而我，就算再回去那个家，也不会改变什么，还是会被当作视若无睹的存在，但现在，我已经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被他们看到，以前我有你，现在有江澈，我不觉得孤单了。”
“所以，晚晚，你也可以试着接受，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你是开心的，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那也是赚到的，不是吗？”
“我们没办法预知未来，也许他们明天就变心了，那也许我们可以走很久很久呢，一辈子也就那么长。”
“现在，有一个人，他愿意为你冲动，愿意笨拙的讨好你，愿意把他的好，都给你，为什么不抓住呢？”
“就算……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好，那又怎么样呢？至少，在这段糟糕透顶的日子里，拥有过一份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算计的喜欢，那道光，就算最后熄灭了，也曾照亮过啊。”温软的眼底微微有些泛红，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劝解，但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林晚晚身体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没再说话，只是抱着膝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是啊，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她的人生，已经是一滩烂泥了。
可是...她真的能拥有一个人的爱吗？
以前，她也没有奢求过谁会喜欢她，只要想着能够和软软一起读完书，一起毕业，陪着她一起完成舞蹈梦想就好。
现在...
她是不是也可以期待未来有那么一个人，能完全接纳自己。
在这一点上，软软比她要勇敢太多了。
但又不得不说，缘分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奇妙。
江澈刚好就成为了第一个走进软软心里的人，他没有嫌弃她的出身，不仅如此，还将她疼爱进骨子里。
深情没有被辜负。
许久，林晚晚才缓缓开口：：“软软，我决定不回那个家了”
她做这个决定温软一点也不意外，语气故作轻松：“嗯，我们不回去了，反正我们有能力养活自己。”
那个家确实没有给过晚晚任何温暖，不要也罢。
两人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宿舍，刚走没几步，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操场入口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是王浩。
他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看到她们，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变得紧张起来。
林晚晚怔了下，不由自主的就想转身避开。
温软却拉住了她，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王浩看到她们停下，鼓足了勇气，朝她们走了过来。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插科打诨，只是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林晚晚身上，眼神里带着担忧。
“你……你们还没睡啊？”他开口，声音干巴巴的。
林晚晚垂着眼，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温软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王浩挠了挠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另外一只手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杯花茶，递了过来：“这是....玫瑰花茶，听说女生喝了……心情会变好。”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眼神也不敢直视林晚晚，只是飘忽的看着她旁边的地面。
这和他以往那些浮夸的追求方式，截然不同，没有鲜花，没有礼物，只是一杯最朴实的花茶。
林晚晚看着那只递到眼前的杯子，杯身是简单的透明银色，上面贴着一些可爱笑脸贴纸做装饰。
她抿了抿唇，没有接，也没有拒绝，就那么沉默的站着。
王浩的手举在半空中，有些尴尬，但他没有收回去，就那么举着，带有那么点期盼。
温软看着他那副紧张又执着的样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用胳膊肘碰了碰晚晚。
林晚晚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抬起眼，看了王浩一眼。
王浩被她这一眼看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拿走。”
他说着就要把手收回去，指尖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碰了一下。
林晚晚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花茶杯子，一脸平静。
“我们谈谈吧。”
王浩愣住了，心莫名沉了一下，他有种预感，她接下来要谈的话，一定不是他想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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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软独自站在操场边，无聊的拨弄着脚下的一颗小石子。
而不远处，王浩和林晚晚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谈什么。
王浩看着林晚晚单薄的身影，那一言不发，垂着头的模样，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难受。
他不喜欢看到她这个样子，死气沉沉的，好像失去了光彩，什么都与她无关。
他想说点什么逗她笑，但此时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总觉得，任何轻浮的玩笑，都是对她的亵渎。
他就只能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晚晚在心里建设了很久，抬眸看向眼前高大的身影。
他站得很直，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里面暗藏着关切。
“你看我干什么？”林晚晚开口，声音轻哑。
“我……”王浩被她问得有些紧张，一时语塞。
林晚晚动了动唇瓣，轻轻开口：“那天……谢谢你。”
“不用谢。”王浩摆摆手，很是无措。
“你也看到了”林晚晚的目光移开，嗓音变得很冷，很疏离：“我有一个嗜酒，嗜赌成性，会家暴的父亲，还有一个懦弱无能，只知道忍气吞声的母亲。”
“我的家，就是一个无底洞，一片泥潭。”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了清冷孤傲，只剩下一片平静和坦然。
“王浩，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孩，我冷漠，自私，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不合适。”
她把所有丑陋的不堪，都剖开来给他看，把话说得直白而绝情。
就像是在用一把刀，亲手斩断两人之间那点刚刚萌芽，微弱的联系。
王浩没有插话。
等她说完，他才开口，声音有些低：“说完了？”
林晚晚怔住了。
“那换我说了。”王浩看着她，神情很认真：“我不介意，就算你的父亲是那样，你的母亲是那样，但那不是你。”
“这不是介不介意。”林晚晚摇了摇头，眼眶有些发红：“你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又怎么样？”王浩忽然凑近了些，那漆黑的眼睛里没有戏谑，而是深邃和认真：“我就是心疼你。”
林晚晚愣愣的看着他，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她问出了心底最大的困惑：“我脾气差，对你也不好，浑身是刺，还背着这么一个甩不掉的家庭，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王浩被她问住了，窘迫的挠着头，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实话。
“我……我说不清楚。”
他确实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第一次见她时，她那副谁也瞧不上的清冷模样。
又或许是每次他凑上去，看她不耐烦的怼自己时，那生动的眉眼。
他就是想靠近她，想逗她，想看她对自己笑一笑，想把她从那个冰冷的外壳里拉出来。
“我就是想陪着你”王浩看着她，笨拙又真诚：“就算你一直怼我，也没关系。”
林晚晚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骂了一句：“白痴。”
王浩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有病，她骂他，他都觉得好开心。
他攥紧了拳头，鼓足了勇气，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得更轻，也更真诚。
“晚晚，我承认，我一开始追你，是觉得你漂亮，带劲儿，跟别的女生不一样。”
“可后来，我慢慢发现，我就是想看见你，每天都想，我喜欢看你怼我，喜欢看你对我翻白眼，喜欢看你那副‘这人是不是有病’的表情。”
“我这人脑子笨，嘴也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我就是觉得，看到你开心，我就开心，看到你难过，我……我心里也堵得慌，就像前些天，看到你爸打你，我真想……真想把他往死里揍。”
他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心疼和温柔。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如果这就是喜欢，那我就是喜欢你。”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你的家庭，都没有关系，我也不觉得那是浪费时间，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王浩这番话说的磕磕巴巴，没什么逻辑，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海誓山盟，朴实得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但是却又像一股温暖的潜流，悄无声息的冲破了林晚晚用冷漠和骄傲筑起的所有心防。
她一直以为，不会有人愿意触碰她这一身的泥泞。
她也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对任何人抱有幻想，因为幻想破灭的时候，会更痛。
可现在，有个人，就这么傻乎乎的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不介意，他愿意。
软软刚刚的话还在耳边回旋，她真的可以试着去抓住眼前这个人给的喜欢吗？
林晚晚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涌现。
她拼命想把那股酸涩的暖流逼回去，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的一颗一颗砸落下来。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的流着泪，肩膀因为压抑而微微颤抖。
王浩慌了神，手忙脚乱想安慰，又不敢碰她，只能笨拙的说：“你……你别哭啊，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你要是不喜欢听，我以后不说了……”
林晚晚摇了摇头，眼泪流得更凶。
她觉得王浩好傻。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王浩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心疼得不行，犹豫了很久，才敢伸出手，试探性的将她虚虚揽进了怀里。
他的动作很僵硬，也很小心翼翼，怕冒犯她。
“别哭了，晚晚。”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笨拙的温柔。
林晚晚的身体僵了一下，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
任由泪水滑落，肩膀轻轻颤抖。
原来，被人坚定的选择和保护，是这样一种感觉。
原来，卸下所有防备让人靠近，是这样一种感觉。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结实，是干净的，阳光的味道。
王浩什么也没说了，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给予她安慰和力量。
温软看着这一幕，眼角也有些湿润，由衷的为晚晚感到高兴。
终于有一个人，也愿意拥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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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晚哭了一通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往后退了几步，有些小小的慌，小声的说了声谢谢，便朝着温软的方向走去。
她拉着她快步离开，像是在逃离什么一样。
王浩愣在原地，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触感。
而且刚刚晚晚对于他的表白，也没有拒绝。
这是不是表示，他有机会呢？
他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此刻，男生宿舍，郁闷得躺床上打游戏的江澈收到王浩发来的信息。
王浩：【澈哥！晚晚收了我的东西！！！我还安慰她了！！！】
一连串的感叹号，可以看出对方那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江澈面无表情地打字回复。
江澈：【出息。】
王浩：【嘿嘿，澈哥，这算不算是……成功跨出了万里长征第一步？】
江澈：【离走完长征路还远着，先想想怎么把人哄开心了，别一天到晚占着我女朋友。】
王浩看着这条信息，噎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澈哥这是在嫌弃他没用，导致嫂子还得陪着晚晚，没空搭理他。
啧，澈哥已经在宠妻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回到宿舍，林晚晚将那个花茶杯放在桌上，一言不发的去洗漱。
温软看着那个杯子，又看了看晚晚故作平静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有些冰，总会慢慢融化的。
周一的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
林晚晚难得起了个大早，等温软洗漱完出来时，发现她已经换好了衣服，甚至还化了个淡妆，遮住了脸颊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痕迹。
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利落，恢复了往日那股清冷孤傲的劲儿。
“软软，我们去吃早餐吧。”林晚晚说。
温软欢喜的点头：“好啊！”
两人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王浩手里提着两份早餐，正像个望妻石一样等在门口。
看到她们时，他眼睛一亮，但又很快收敛了那份过于热切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早……早上好。”他把早餐递过去，一份给了温软，另一份递向林晚晚。
他视线不敢跟她对上，只是盯着她的鞋尖，声音有些紧张：“那个……我打了份小米粥，养胃。”
林晚晚看着他，眸光微动，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走开，也没有拒绝，而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份温热的粥。
“谢谢。”
两个字，听着轻飘飘的，却让王浩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他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那副傻样，让旁边的温软都忍不住想笑。
林晚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泛红，拉着温软的手臂，转身就走：“走了”
王浩还愣在原地，直到温软回头冲他俏皮的眨了眨眼，他才如梦初醒，摸着后脑勺，而后高兴的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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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慢慢回到正轨。
林晚晚开始重新投入到学习中，眉眼间的阴郁消散了不少。
王浩被江澈踹去追林晚晚，他不再搞那些轰轰烈烈却又幼稚滑稽的阵仗，而是转为了润物细无声的模式。
每天雷打不动的送来早餐，有时候是一份粥，有时候是一杯热牛奶，附带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不再是那些肉麻的情话，而是一个冷笑话。
“你知道什么动物最喜欢问为什么吗？是猪，因为为什么的英文是why，连起来念就是猪的叫声why why why……”
林晚晚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揉成一团，扔了。
第二天。
“你知道吗，从前有个人叫小蔡，后来他被端走了。”
林晚晚的眼角抽了抽。
第三天。
“有一天，小明走在路上，突然觉得脚很酸，因为他踩到了柠檬。”
林晚晚：“……”
她觉得王浩的脑子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可她每天吃早餐前，都会下意识的先去看看今天又有什么无聊的冷笑话。
有时候，会在看到那些烂梗的时候，嘴角轻轻牵动一下，勾起一个微小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
这天中午，温软刚结束上午的舞蹈训练，正准备和林晚晚去食堂，江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哪儿？”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刚练完舞，准备去吃饭。”
“在舞蹈室等我。”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留下温软一脸的莫名其妙。
“怎么了？”林晚晚问。
“江澈让我等他。”
林晚晚挑了挑眉，恢复以往的调侃：“行吧，我看澈神也是被冷落了好几天，心里不爽了。”
温软红着脸推了她一下：“你又取笑我。”
没过多久，江澈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舞蹈室门口，他换下了一身运动服，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干净清爽。
他径直走到温软面前，很自然的抬手将人搂进怀里，动作亲昵又旁若无人。
“走，吃饭去。”
“晚晚还在这儿呢。”温软小声提醒他。
江澈这才像是刚看到林晚晚一样，朝她瞥了一眼，语气平淡：“哦，我还以为她离开了。”
林晚晚：“……”
她算是看出来了，江澈这是在记仇，记她这几天霸占了他女朋友的仇。
她翻了个白眼，冲温软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去二人世界吧，别在这儿撒狗粮，齁甜死了。”
说完，她潇洒的转身走了，留下温软脸颊通红，江澈则是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他拉着温软，没去食堂，而是去了学校附近一家环境清幽的私房菜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