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三家的家主能决定大部分事务。
当家主独自决策可能引发诸多问题时。
就会召集家族主要人物进行商议。
顾名思义,成员多为长老。
仇家长老共有四位。
不,现在应该是三位了。
其中除二长老外,三长老与四长老是与长老同样在仇家担任要职或掌管势力的人物。
若说大长老以仇家仇剑门为基础掌管战力。
仇家为数不多的事业负责人。
情报相关事项正是由他们负责的人物。
‘虽说从一开始,李长老就反常地什么都不负责。’
名为炎牙拳 仇轮的人物。
原本就是个不打算担任长老职务的老人。
大概是被父亲强行按在这个位置的吧。
‘所以才总在外面游荡?’
想起李长老不待在世家、经常外出的样子。
按他的说法是在负责世家之外的事务。
但看他每天醉醺醺地带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总觉得根本就是出去玩而已。
在我看来分明就是那种感觉。
‘哪个疯子会…每次出门都去别人家顺贵重物品。’
啊,之前还拜托过丐王帮忙调查来着。
是还没消息吗。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毕竟是那个丐王,能出什么岔子。
…不对也可能真有意外。
‘…现在的丐王看起来确实有点冒失。’
当初那个沉稳的家伙去哪儿了。
想起他像街头混混般行事的模样,隐隐有些不安。
更何况斗龙,不对。
还委托了调查败尊的情报,就更令人担心了。
[有所耳闻,真是荒唐。那样的高手竟伪装成后起之秀。]
‘…想必是有苦衷吧。’
斗龙 飞义真。
既是败尊,所属飞家的直系血亲。
又是未继承家主之位的次子。
如今从五龙晋升为六龙三凤的成员。
自首届比武祭后便销声匿迹的飞家后期之秀。
初登场时,身为三尊直系血亲的身份。
更何况是获得龙之称号的少年,自然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
时过境迁,如今已成为沉寂的武人。
事到如今,人们只当他是资质出众的飞家后裔。
这般轻描淡写地记着。
但其真实身份,实乃天下三尊之一。
正是被称为天下第一拳的败尊。
‘返老还童?没想到真有人能做到’
返老还童。
这本是远古传说中才有的奇事。
据说武者修为臻至化境时。
肉身便能逆溯光阴重返年少。
不仅让垂暮武者重获青春。
更赋予其登临更高境界的契机,故世人多称羡不已。
实则不然。
因这返老还童终究是得不偿失。
这也正是如今败尊像剑尊那般销声匿迹的缘由。
更是其在天魔掀起血劫前始终未曾现世的原因。
‘若非如此,他恐怕永远不会现身’
倘若天魔未曾现世。
败尊必将隐匿更久。
继续过着遁世生活。
换作是我,也定会如此。
败尊在返老还童后选择隐匿的缘由。
‘武力尽失’
这才是症结所在。
败尊此刻已功力全失。
所谓返老还童,虽令肉身重返青春获新生。
单听描述,确似神迹临世。
然世间万物皆需等价交换。
返老还童亦藏着致命缺陷。
‘必须舍弃毕生修为方能换取’
武者千锤百炼达到的至高境界。
连长期以来积累的纯净内力也是如此。
唯有抛弃这一切才能获得的便是返老还童。
剩下的仅有经验而已。
从某种角度看,可以说与通过回归回到过去的我的情况相似。
‘不同,天壤之别。’
返老还童最大的问题并非差异。
被称为三尊、登上绝对境界之人的肉身。
分明是被称为武骨的躯体。
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组成部分。
更是决定能否突破界限的关键所在。
而返老还童会扼杀这种肉身的可能性。
孱弱的躯体。
狭窄的容器。
通过返老还童获得的肉身。
是碰一下都可能崩溃的卑劣躯体。
这也是败尊亲口说过的话。
唯有失去一切才能获得的。
意味着带着过去经验的、脆弱至极的肉身。
败尊不知为何竟做到了这点。
结果就是不得不躲藏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的现状。
‘这说明李长老也知道这件事啊。’
不仅从败尊那里拿到了推荐信。
连里面藏的戒指都带回来了,看来李长老也知道败尊现在的处境。
‘但把那坨屎甩给我算什么?’
太阳穴突突跳着。
关于我是败尊弟子的荒谬传言仍在持续。
都是因为那封没什么大不了的推荐信。
‘世上武者何其多,为何偏偏找我麻烦…’
更何况败尊是连发劲系武功都不用的纯武斗派。
全怪那该死的推荐信。
‘甚至连正经使用都做不到。’
半点好处都没捞着。
净堆了些狗屁不通的误会,我气得都快冒烟了。
‘可别传到败尊耳朵里闹出什么乱子才好。’
毕竟对败尊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
只盼别传进那人耳朵里惹出事端。
所以才会拜托秋翁。
‘至于默拳嘛…来不来随他。’
虽然不知道秋翁能打听到多确切的消息。
其实这是为了日后和丐王的关系铺路。
倒也算不上什么重要情报。
虽然不确定秋翁是否知晓这点。
‘现在哪有闲工夫操心这种事…’
此刻我正默默承受着倾泻而来的视线。
总共四双眼睛。
在刀锋般凌厉的目光夹缝中。
唯有总管的慈祥眼神能给我些许慰藉。
总是会忘记。
自己正站在重要场合这件事。
我现在是来参加长老会接受处罚的。
在与父亲面对面的位置,我只能呆站着。
上座。
坐在家主之位上的父亲看着我开口道。
「…本次长老会是为商议大公子所作所为的惩处。」
即便不用威压,父亲一句话就让气氛沉重起来。
「老三。」
「在。」
「可有辩解。」
「没有。」
我回答父亲的质问。
确实无话可说。
该说的当场就对父亲和其他人都交代过了。
我的话是真是假稍后自会验证。
「咳咳…嗯。」
一、或许是因不满我的回答,左侧传来假咳声。
「‘无话可说’即代表承认杀害大长老一事,是这意思吗。」
‘三长老啊。’
是张久违的面孔。
前世后来怎样来着。记得至少到我离开世家时,这老头还活着。
我毫不迟疑地回应了他的质问。
「有什么承认不承认的。人就是我杀的。」
「哈…!世家成员,更何况是长老,竟被血亲亲手所杀,岂能如此理直气壮!」
三长老的怒喝让我微微皱眉。
这般拙劣的把戏实在太过显眼。
「什么世家成员不成员的。犯了错受罚不是天经地义吗。」
「凭什么由你来定这罪的处分?」
「那该由谁来定?」
「你说什么?」
「若三长老听闻大长老所作所为,可会亲自出手?」
三长老的表情因我的话僵住了。
是嫌我顶嘴不顺耳吧。
「若大公子所述属实,自然该调查后由家主定夺。」
「但家主此刻外出。犯人得知风声逃跑怎么办。所以我动手了。」
「现在…你称本家长老是犯人?」
「不然呢?难道还要给罪犯办英雄表彰会?您这胡搅蛮缠的功夫可真离谱。」
「你…!」
「老糊涂了就回屋躺着去。还是说您也和大长老似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咕咚——!
正烦躁地脱口而出时,被缠绕全身的气息压的硬生生闭上了嘴。
霎时间会场笼罩着沉甸甸的压迫感。
「注意言辞分寸。这是在提醒你别忘了自己为何能站在这个位置。」
「……抱歉。」
我不由得火冒三丈。
‘明摆着想用打狗一样的方式硬掰道理,这怎么忍得了。’
真搞不懂人们为什么都这样。
就该全烧光再重新填满。但父亲看起来又没这打算。
这时父亲突然开口了。
「正如老三所言,已确认大长老居所存在隐秘空间。」
幸好没找错地方。
「既然堆着令人窒息的阵法,看来是要走验证流程了。」
「家主。这事可不能轻易翻篇。」
在父亲说完后,一直沉默的四长老悄悄补充了一句。
「本家的血亲,更何况是对长老出手的事。岂能轻易揭过。」
「我没打算轻易揭过。」
「……嗯。」
「但正如大公子所言,应在确认大长老所有不光彩的行径后。明确对此事的处分才是妥当之举吧。」
父亲的目光瞬间投向四长老。
「还是说,您希望在查清事实前就先下达处分?这也是规矩。」
「不,那倒不是……」
四长老吐露直言道。
中途总管像整理般接过了话头。
「关于这次事件,并非大公子惩罚大长老之事。」
父亲扫视四周的眼神哪怕只有一瞬也相当锐利。
「未经家主许可擅自处理事务,且在此事尚无定论时又犯下越狱行径。今日便是要论这处分。」
尚未确认之事容后再议。
现在只针对已确定的罪行进行处分——这般划清了界限。
‘所以别做多余的事。’
大概是这样的警告吧。
「是否认罪。」
「认罪。」
无论何事都是想着能善后才去做的。
「关于越狱,既是为救大千金,又提供了诸多助力,此事可酌情考量。」
和原先说好的完全一致。
毕竟无论如何都用天珠救了仇熙凤。
意思是会酌情考量这份意图。
顺带一提天珠已被父亲回收。
仇熙凤虽嘀咕着怎么连这个也要收走。
但因初衷不纯,被父亲训斥后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她当时那副模样可会撒娇了。
「其一,纵使本家家主不在其位,也不该不经禀报擅自行动。」
「无论缘由如何,杀害本家长老之罪必须追究。」
若大长老本身存在遗留问题。
或可另当别论。
但未经许可擅自行动。
明明能制服对方等待发落,却最终取其性命——此罪必究。」
「大公子,可有异议。」
「没有。」
我的回答让周围长老们一阵骚动。
本以为会辩解几句,直接认罪反倒让他们意外了。
‘...记得年幼时那一次长老会时确实闹了点脾气’
而且还是闹得惊天动地的那种。
-这凭什么算我的错…!都是那该死的女人先…!
-反正这家里没一个人站在我这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真是该死,明明是最不愿回忆的记忆。
可只要试图回想,就会无比清晰地浮现。
我那丑陋的模样至今仍想从脑海中抹去。
父亲静静凝视着这样的我片刻后,再度开口。
「…现在宣布对大公子的处分。」
感觉没说几句话,居然就要宣布结果了。
等等,既然这样何必召集长老们?
反正父亲会自行决定。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若觉得不妥,长老们应该会群起反对才对。
莫非父亲另有考量。
[看来你倒是不怎么紧张嘛]
‘都这把年纪了怎么会为这种事紧张’
[…都这把年纪了还好意思跟老家伙们耍嘴皮子?]
‘我向来不爱搭理那种人’
我平静地等待父亲发话。
说实话既然犯了错,原本预估至少要闭关几个月。
‘长老们肯定巴不得我推迟继任少家主,不过不可能如愿’
虽然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我的期望。
但正如刚才所说,我最清楚这绝无可能。
果然,父亲口中吐出了关键判决。
「命大公子即日起闭关两个月。」
「…两个月?」
我不由失声惊呼。
比起闯的祸,这处罚未免太轻了。
果然不出所料,长老们似乎也这么想。猛地站起来露出惊讶的表情。
「仇家主….现在。」
「还有。」
就在长老们要开口的刹那。
父亲立即接上话茬。
「闭关结束出来的瞬间,会命令你以剑队成员身份在前线活动一年。」
「…啊?您说什么?」
「以上。」
「等….父亲?」
我慌忙呼唤父亲,但。
他仿佛宣告谈话结束般起身走向门外。
「…刚才说什么来着?剑队?」
闭关两个月。
然后立刻去前线滚打一年?
「骗人的吧?我肯定听错了是不是?」
说到前线,就是五剑队的地盘。
那里正是仇熙凤担任队长的地方。
也就是说,要以仇熙凤直属的五剑队成员身份在前线摸爬滚打再回来。
这简直和前世降临在我身上的地狱酷刑无异。
光是回想当时的记忆就令人作呕。
现在又要来一次?
「…操?」
现在终于明白了。
父亲之所以刻意不征求长老们意见的理由。
‘意思是会给到让你们闭嘴认栽的惩罚,所以不必多费口舌。’
忽然想起父亲前日对我说过的话。
-我也不会站在你这边。
就是这句话。
没错,这承诺守得可太到位了。
「但这也守得太到位了吧…。」
就在我下定决心要赶紧从这个家逃跑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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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门外,就看见熟悉的面孔正在等候。
「少爷!这个!」
蹦蹦跳跳跑过来的正是魏雪儿。
而她手里不知为何拎着一块豆腐。
「…这是什么?」
「听说出狱都要吃豆腐呢。」
闻言露出微妙的表情,但还是就着魏雪儿的手咬了一口豆腐。
「…好吃。」
「对吧?」
「太好吃了。好吃到眼泪都要流出来。」
「诶?真的吗?幸好买来了!」
看着完全不懂察言观色、笑得灿烂的魏雪儿。
只能深深叹气,揉了揉魏雪儿的发顶。
这么做完后感觉稍微好受了些。
「少爷,少爷。」
「怎么。」
「那边…有人在等您。」
「嗯?谁。」
顺着魏雪儿的视线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红色武服。
本以为会是南宫霏儿或唐少烈。
来的却是让我有些不自在的人物。
「…别来无恙。」
即便形容憔悴也掩不住出众容貌。
仍是那张俊美公子的面孔。
也是此刻应该相当憎恶我的人。
「…大公子。」
仇剑门的少门主,仇折叶正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