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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沌沌一夜,君笙几乎没合眼。

子时,难得清醒片刻的陌尘一睁眼,看见君笙睡在自己旁边,想也没想,抬脚就踹。

“哎哟!”君笙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我靠,嘶……我的腰,这人是做噩梦了,还是故意的,这么用力……”

殿门立刻被推开,凌书凌玉冲了进来,一眼看见自家神君大人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

两人想笑又不敢,憋得脸通红。

凌玉勉强问道:“神君…您怎么在地上睡了一夜?”

君笙揉着摔疼的地方,看了眼床上又“睡”过去的陌尘,面不改色:“翻了个身,不小心滚下来了。没事,出去吧。”

两人忍着笑赶紧退下,“你听说过睡觉会翻下床的吗?”

凌书:“人界小孩睡觉倒是会这样?”

凌玉:“神君为了照顾公子尘已经很迁就他了,不要取笑神君。”

凌书:“私底下,偷偷笑,神君应该不会那么小气,那么记仇吧!”

君笙叹口气,认命地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把人重新搂进怀里,这才迷迷糊糊睡去。

日上三竿,凌书焦急地冲进来:“神君,醒醒,魔界出事了。”

君笙猛地坐起,下意识压低声音:“小声点,别吵醒……”

他伸手往旁边一摸,空的。

他瞬间清醒:“人呢?”

凌玉在门外探头:“公子尘…天刚亮就下凡去人界了。”

君笙脸色一变,立刻下床:“你们怎么不拦着?他现在只剩一成修为,被修士当成妖怪收了怎么办?”

凌书凌玉一边手忙脚乱地帮他更衣,一边委屈巴巴地抱怨:“神君您之前不是说要尊重公子尘,他想去哪就去哪吗?

我们哪敢拦啊!”

君笙一噎,来不及多说,“赶紧的,要是魔种操控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小尘儿。你等等我……”直奔传送阵。

路上,凌玉忍不住提醒:“神君,魔界那边和魔巫族打得天翻地覆,正等您裁决呢。不能只顾着公子尘,公子都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怎么样,正事要紧。”

君笙眉头紧锁,一边是陌尘的安危,一边是魔界的乱局。

最终,他咬牙:“先去魔界。

凌玉,你立刻去叫白川,让他下凡找到陌尘,暗中保护,不容有失。”

“是。”凌玉领命而去。

魔界边缘,荒芜之地。

喊杀声震天。

魔气与各种邪法碰撞的光焰撕裂昏暗的天空。

魔界本土的魔修正与穿着诡异黑袍的魔巫族修士混战一团,场面极其混乱血腥。

断肢残骸遍地,黑色的血液浸透了焦黑的土地。

帝渊带着一队精锐魔修,隐匿在战场边缘的阴影里。

他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战场中心一个穿梭的身影:“寂暝。”

“奇怪…这猫妖的气息…怎么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帝渊喃喃自语。

他一路追踪寂暝至此,亲眼目睹寂暝在吸收完千面神心后,实力暴涨,甚至长出了九条诡异的猫尾。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寂暝身上那股时强时弱、极不稳定的波动,还有偶尔一闪而过的、不属于猫妖的阴冷气息。

“他体内有东西…在和他争夺控制权。”帝渊瞬间做出了判断。

他不再停留,身影悄无声息地退走,心中已有了计较:“师尊…看来您要找的‘变数’,出现了。

得让三界都知道…这‘宝贝’的真面目。”

很快,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三界散开。

人界修士,聊的激动。

“听说了吗?上古玄猫和九尾天狐搞出来的那个怪物,现世了。”

“人形至宝,可阴可阳,天生的顶级炉鼎。”

“谁得到他,修为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有谁要去碰碰运气的,我们组队一起,要是得到好处,大家一起用它修炼。”

人界,某处山林。

风声鹤唳。

一群贪婪的修士死死追着一道狼狈逃窜的九尾身影,正是寂暝。

污言秽语如同毒箭般射来:

“他从魔界逃出来的,大家快围住他。

炉鼎别跑。

乖乖跟大爷回去,保你享福。”

“哈哈哈,瞧他那尾巴。

九条,抓回来当坐骑拉风死了。”

“啧啧,这脸蛋,这身段…管他是男是女,老子都要定了。”

“放屁,是老子的,谁抢跟谁急。”

“声音也变来变去的,身体一会儿像男子,一会儿像女子,真是个尤物。”

寂暝眼中戾气翻涌,猛地停下脚步,转身,九条猫尾如同钢鞭般狂舞,瞬间卷起狂暴的气流。

“找死!”一道妖魅男声说着。

“都给我滚开!”又是尖利女音怒吼。

寂暝吼道:“人界的渣渣,也敢抓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不想死的快滚……”

数道凌厉的爪影混合着磅礴的妖力横扫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修士连惨叫都没发出,瞬间被撕成碎片。

鲜血内脏喷洒一地。

人界修士:“这么厉害,今天抓定你了,等你成为囚禁的炉鼎,看你怎么嘴硬。大家一起上,他好像受伤了……”

这血腥的手段暂时镇住了后面的人。

但寂暝身体一晃,脸上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

“蠢猫,谁让你用这么多力量。”月尘那愤怒的、仿佛来自他体内的男声响起。

“闭嘴,不杀了他们,死的就是我。”寂暝自己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反驳道。

“你杀了他们,只会引来更多,快走。

去魔界,那里混乱,能躲开这些苍蝇!”月尘的声音带着急切。

“去魔界?我刚从魔界逃出来,你想得美,不去,那里魔界和魔巫族正打的热火朝天的,去那送死吗?”寂暝说道。

你不去魔界我就去找小陌,只有小陌能帮我。”月尘说道。

“找顾陌尘?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寂暝说道。

“你不想把他也拖下水就快听我的,去魔界。”月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不,我偏要去人界中心,我去找顾陌尘帮忙。”寂暝强行控制身体,试图转向。

“你这疯猫,身体控制权给我,你不要去找我的小陌。”月尘的元神激烈反抗。

只见寂暝的身体在原地猛地打了个转,像是喝醉了酒,左手想往左走,右脚却要往右迈,动作滑稽又诡异。

他脸上的表情更是瞬息万变,时而狰狞,时而焦急。

“给我。”

“休想。”

“去魔界。”

“找顾陌尘。”

就在两人元神激烈争夺,身体僵持不动的瞬间,后面被吓住的修士又蠢蠢欲动起来。

人界修士:“他在干嘛,自己和自己讲话吗?”

人界修士:“怪物,怪物……”

寂暝眼中凶光再闪,强行动用力量,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但这次出手后,他脸色更白,身体控制权的争夺更加剧烈,几乎无法顺畅移动。

眼看追兵又要围上来,被月尘操控的寂暝恨恨地看了一眼人界中心的方向,终于妥协,朝着魔气最浓郁、喊杀声最响的方向魔界战场,狼狈地冲了过去。

魔界战场。

寂暝如同一个失控的炮弹,一头扎进了魔界与魔巫族混战的核心区域。

狂暴的残余力量和他身上那九条显眼的尾巴,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魔界士兵:“那是什么东西?”

魔界士兵:“好强的妖气。”

魔界士兵:“九尾?是狐族还是玄猫族?”

魔界士兵:“玄猫族和九尾妖狐不是都灭族了吗?”

正在厮杀的双方都愣了一下。

寂暝此刻被月尘的元神暂时压制,只想找个地方躲藏,但体内寂暝的本源妖力却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带着千面神心吸收后的诡异威压,如同实质般扫过全场。

这股力量,阴冷、强大、带着上位掠食者的天然压制感,瞬间让混战中的低阶魔修和魔巫族感到了源自灵魂的颤栗。

混乱的战场竟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几个离得近的魔界小头目,感受到这股远超他们首领的力量,又看到寂暝那非人的形态和恐怖的威势,脑子一抽,下意识地就跪了下去,高喊:

“魔尊,是新的魔尊大人。”

“参见魔尊大人。”

跪拜的声音一层高过一层:“九幽震颤,三界俯首!恭迎魔尊,君临万古!”

这喊声蔓延开来。

被打懵的魔修们看着被月尘操控下那副生人勿近、冷厉无比的表情,再看看他刚才闯入时造成的破坏,以及那恐怖的威压,纷纷丢下武器,稀里糊涂地跟着跪下:

“参见魔尊大人。”

“魔尊万岁。”

魔巫族的人一看这架势,对方莫名其妙多了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新魔尊”,顿时士气大跌,开始撤退。

月尘元神:“……”

寂暝元神:“……”

也懵了,随即在体内狂笑:“哈哈哈,魔尊?老娘成魔尊了?有意思。”

寂暝僵在原地,看着跪倒一片的魔修,感受着体内寂暝元神的得意狂笑,只觉得头痛欲裂,额角青筋直跳。

月尘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压制这疯猫的元神,怎么就……成了魔尊了?

他还想去告诉小陌自己没死。

魔界,阴云低垂。

新魔尊寂暝刚得了点喘息时间,用魔尊身份调集的资源压制体内月尘的元神,正稍感平稳。

城门外,却传来刺耳的挑衅。

帝渊带着一帮流里流气的魔修,堵在城门口,声音裹着魔力传遍城墙内外:

“喂,新魔尊。

缩头乌龟当得可舒服?出来让爷爷见识见识你几斤几两!”

“就是,怕不是个没胆的鼠辈,只敢躲在城里当缩头乌龟?这魔尊当得憋屈,不如出来伺候伺候大爷们?”

“嘿嘿嘿,听说这位魔尊可是个宝贝,抓一个顶俩。

摸一把那九条尾巴,想想都带劲。”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句句都在羞辱寂暝的样貌和身体,城墙上的魔兵听得怒火中烧,但对方实力不弱,一时竟被压在下风。

城楼上的魔兵又急又怒,眼看就要顶不住。

“魔尊,他们太嚣张了。”

“请魔尊出手。”

“是啊,士可杀不可辱,他们用言语辱骂魔尊,魔尊难道还要忍气吞声。”

就在魔兵们憋屈万分时,城门上空,空间骤然扭曲。

寂暝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他凌空而立,九条蓬松却透着无尽威压的猫尾在身后缓缓展开,如同九条择人而噬的巨蟒。

他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得能冻结空气,穿透苍穹,清晰地砸在每一个叫嚣的魔修耳中:

“如果你们今日前来,只为逞这口舌之快……”他话未说完,那双妖异的竖瞳瞬间变得血红,如同燃烧的地狱之火:“那你们,可以死了。”

最后一个“死”字落下,寂暝周身爆发出恐怖的妖力。

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以他为中心瞬间成型,带着毁灭性的吸力,如同深渊巨口,朝着城下那群口吐秽语的魔修当头罩下。

“不——!”

惊恐的惨叫只来得及发出一半。

黑色旋涡席卷而过,那些刚才还满嘴喷粪的魔修,连同他们的叫骂声,瞬间被绞成了漫天血雾,连渣都没剩下。

叛乱者被一招制敌,无人反对。

城墙上,死寂一片。

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嘶吼。

“魔尊威武!!”

“魔尊神威盖世!!”

“踏平他们!杀,杀,杀……”

目睹魔尊一击灭敌的恐怖手段,魔兵们士气瞬间爆棚,如同打了鸡血,眼睛都红了。

“杀!”不知谁吼了一声。

“杀回去,有魔尊坐镇,怕什么。”

“冲啊,宰了这帮杂碎。”

憋屈已久的魔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怒吼着冲出城门,朝着帝渊带来剩下的魔修疯狂扑杀过去。

刚才还占据上风的帝渊手下,瞬间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帝渊脸色铁青,眼看大势已去,身影急速后退,同时一道传音精准地射向空中的寂暝,带着虚伪的客气:

“寂暝魔尊,误会。

此次前来,只为寻我那走失的陌尘表弟,绝无与魔尊起冲突之意。

今日多有叨扰,告辞。

但愿魔尊您这位置……能坐得安稳长久!”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翻滚的云海之中。

寂暝:“刚才还说本尊是缩头乌龟,我看那帝渊才是胆小鼠辈,跟个大耗子似的,溜的真快。”

寂暝悬浮空中,血红的竖瞳冷冷扫过溃逃的敌人和兴奋的己方魔兵,对帝渊那虚伪的传音置若罔闻。

他漠然收手,狂暴的妖力瞬间平息,九条尾巴也收敛了凶威,缓缓垂落。

“收兵。”寂暝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身影一闪,回到了魔气森森的魔尊殿内。

殿内,寂暝召来几位气息强横的魔将头领。

“尽快整顿魔界秩序,恢复各处生机。”

他言简意赅,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本尊要看到一个井井有条的魔界,而非一片混乱的废墟。”

“是,谨遵魔尊之命。”魔将们感受到新任魔尊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威压和铁血手段,无不凛然领命。

自那日起,寂暝坐镇魔尊殿。

一道道命令传出,肃杀之气弥漫整个魔界。

巡逻的魔兵盔甲鲜明,眼神锐利,再无人敢在魔尊的地盘上放肆喧哗。

魔界混乱的秩序,在这位以雷霆手段登位的新魔尊威严之下,开始被强行扭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而肃穆的气氛。

寂暝立于殿中,魔气翻涌如黑潮,无人敢直视其锋芒。

脚下的魔界像一锅翻滚的、冒着毒泡的黑粥,腐蚀味道直冲鼻子。

君笙眼皮半阖,神识无声铺开,瞬间浸透了每一寸阴暗角落。

那盘踞在魔界中心、冰冷沉重的威压,熟悉得让他眉梢微微一挑。

“寂暝?”这名字在心底无声滚过。

空气微动,凌书的身影如水纹般凝聚。

“神君,”他声音压得极低:“寂暝公主融合了狐狸心生出了九尾……身体容貌都发生了异变,气息更被人界修士传为‘人间至宝’。”

“呵。”一声短促的嗤笑:“狐狸心?这月尘对她还真是有帮助。”

君笙语调平淡:“难怪,早知道如此,早就该把那只狐狸交给她。”

他广袖随意一拂,目光已离开那翻滚的黑云,“熟人坐那位置,省心。

随他折腾,翻不出浪花。”

魔界的景象瞬间被撕碎、抛远。

凌书:“神君现在去哪?”

君笙:“去找小尘儿。”

三人来到青桑城。

嘈杂的人声、刺鼻的汗味、牲口臊气、劣质脂粉的甜腻,还有一股霸道焦香的糖炒栗子味,混合成一股热浪,猛地拍在脸上。

脚下是坑洼黏腻的不平整的路,“这人界不过几年未见,这路怎么烂成这样。”

凌书:“神君,人界凡人大多生活不易,与神君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君笙站在人界喧闹的街口,白衣与这浑浊格格不入:“难怪,小尘儿总让我感念万物众生,老是说什么,人人平等之类的话……”

神识感应陌尘在幽兰居。

凌书凌玉在他踏入的瞬间便隐去身形。

拥挤的人潮在他面前自动分开一道缝隙,他如入无人之境,目光懒散扫过黝黑的脸、褪色的布、蔫了的菜。

指尖掠过粗糙的土布衣袖:“这想必就是小尘儿所说的细水长流,平凡的生活。”

他骤然停住。

衣袖下,一截伶仃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苍白得不见天日。

一根褪了色的旧红绳,松松系在上面。

所有的喧嚣——叫卖、争吵、哭闹、铁器碰撞,瞬间被一只无形大手按进了深水底,只剩下沉闷的嗡鸣。

周围人影晃动模糊。

君笙的视线死死钉在那根红绳上。

他微微倾身,冰冷的、属于神只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周遭的浊热,将那手腕的主人牢牢笼罩。

“抓到你了,小尘儿。” 声音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被抓住的手腕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小兽想要缩回,却被那看似随意、实则坚如磐石的手指牢牢扣住。

一张沾着几点尘土的小脸抬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惊愕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你是谁,拉我手干嘛??”少年清瘦的身体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不敢置信的颤抖。

君笙瞬间松手,指腹甚至在那细瘦的腕骨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感受着皮肤下细微的脉动。

他看着那双瞪圆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没什么表情的脸。

“抱歉认错了?”他尴尬的气息拂过,激起少年颈后一片细小的战栗。

青桑城,幽兰居。

脂粉香混着酒气,熏得人脑仁疼。

沈飞烟刚踏进门,目光就盯死在人群中央那个斜倚在软榻上,举着酒杯跟一群公子姑娘调笑的,不是公子尘是谁?

那张脸,烧成灰她都认得。

“小六!”沈飞烟一把扯过旁边激动搓手的跑堂:“什么情况?”

“沈掌柜!您可算回来了!”小六差点蹦起来,指着那边:“公子尘,他回来了。

消失这么久,突然冒出来,还不戴围帽了,您瞧瞧,比从前可…可放得开多了。”

小二也凑过来,压低声音:“三天了,天天来,喝趴下好几波人,真邪门。”

沈飞烟皱眉:“他们喝不过还喝?

傻吗?”

“因为公子尘说,”小六眼睛放光:“谁能喝过他,他就单独为谁跳一曲‘相思舞’。

您听听,多少人冲这个来的。”

沈飞烟心猛地一沉:“那个天天跟着他的金主?”

“您走后,顾掌柜就接手了幽兰居,成了咱们东家。”小二答道。

沈飞烟捏紧了刚从白川那儿拿回来的幽兰居契约,指尖发白:“我刚拿回铺子,他就来闹事?赶紧让他走。”

小六缩了缩脖子:“沈掌柜…您不知道这三年的事。

顾掌柜带走公子尘后,找了个假的顶替他…后来真身出现,我们才知道…公子尘他…是妖。”他声音越来越小。

“妖?”沈飞烟冷笑一声,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身影:“真没想到。”

其实沈飞烟知道他是妖。

“我们不敢赶,”小二一脸为难:“他很厉害,怕……”

沈飞烟咬牙,只能自己上。

她挤开几个醉醺醺的公子哥,坐到陌尘旁边。

陌尘正一脚踩着矮几,半个身子歪在桌上,见人就举杯:“干。”

“公子尘好酒量。”沈飞烟提高声音。

陌尘闻声,迷蒙的眼转向她,带着纯粹的陌生:“你…是谁?”

声音含混,像蒙了层纱。

沈飞烟心一咯噔:“受伤了?连我都不记得了?”

小二赶紧附耳:“真受过重伤,好些凡人亲眼瞧见的。

可架不住他好看啊,都上赶着让他陪着解闷儿呢。”

不妙。沈飞烟凑近陌尘,声音压得极低:“公子尘,你该不会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陌尘根本没听她说什么。

他皱着眉,似乎觉得热,手指笨拙地扯着自己素白的衣襟。

衣带被胡乱解开,半边肩膀和一小片精致的锁骨就这么突兀地露了出来,在暖昧的烛火下白得晃眼。

他仰头灌下一杯酒,酒液顺着唇角滑落,喉结滚动,风流又肆意。

“公子尘,喝我的。”

“公子尘,看这边。”

人群瞬间沸腾,尖叫口哨声几乎掀翻屋顶。

一公子说道:“公子尘,要不要玩点更刺激的,我们摇骰子,比大小,谁的点数最小,就喝一杯酒,再脱件衣袍怎么样?”

又一人说道:“哇,公子尘皮肤像块玉一样,真白。”

陌尘朝那人打赌的公子勾了勾手指,那人走近,陌尘细长的手指托着他的下巴:“好呀,不过,你是谁,想和我玩,配吗?”

那公子忍气吞声的:“你,公子尘你是妖的身份,我们都知道,一个妖竟然在人界的地盘做这种活,不就是个让人睡的命吗?勾引了大家,还要装纯洁吗?”

陌尘邪魅一笑:“公子,这样讲话就显得我格外不重要了呗,不过,就你对我说的话,我听不顺耳,那就玩玩。”

那公子说道:“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他们两个坐在桌子上,摇着。

打赌的公子开了,:“我这点数已经是最大了,公子尘请。”

陌尘随即一开,所有人都在起哄:“公子尘,快脱,快脱……”

沈飞烟魂儿都快吓飞了。

这…这还是三年前那个清冷如雪、碰一下都嫌脏的公子尘吗?

她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想把他滑落的衣襟拢好:“祖宗,别闹了。

顾掌柜要是看见…我们都死定了。”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骚动。

白川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一眼就看到自家公子衣衫半褪、醉眼迷离地坐在桌上,周围一群饿狼似的目光。

白川眼前一黑。

“公子,公子。

跟我走,回家?”白川冲上去,一把抓住陌尘的手臂就想把人拽下来。

门口,人潮还在疯狂往里涌,都想一睹传说中公子尘的真容与“风采”。

君笙刚走到幽兰居门口,就被这阵仗堵住。他随手揪住一个正拼命往里挤的凡人,声音沉冷:“里面怎么回事?”

那凡人满脸兴奋,头也不回:“公子尘,消失快两年的公子尘出现了。

正在里面跟大伙儿喝酒呢,说谁能喝过他,就单独去千秋阁给他跳‘相思舞’。

都是冲他去的。”

旁边有人立刻补充:“这次可没戴围帽,绝了。

刚才与人打赌输了,还脱衣袍了,那腰…啧啧,细得很,软得很。”

“就是,快让开。

去晚了公子尘走了就看不到了。”

“脱衣袍?”君笙眼底最后一丝温度瞬间冻结。

体内压制的魔气如同被点燃“轰”地一下炸开。

赤红的血丝瞬间爬满他冰冷的眼眸,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寒意。

他不再废话,直接拨开人群,硬生生劈开喧闹的人潮,直直闯了进去。

白川正和醉醺醺、软绵绵的陌尘较劲,一抬眼,看到门口那尊煞神,还有那双骇人的红眼,心里哀嚎一声:“完了。

一个魔气失控,一个被魔种操控。

硬是凑不出一个正常的性子。”

“白川,让开。”君笙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压过了满堂的喧嚣。

白川一个激灵,下意识松手退开半步:

“神君,公子他被魔种操控,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什么。

这里凡人太多,您三思…”

话没说完,君笙已经出手。

他左手无名指上一枚古朴的戒指微光一闪:“空间戒,定!”

刹那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鼎沸的人声、倾倒的酒液、飘散的烟雾、所有人脸上或痴迷或兴奋的表情,全部凝固。

整个幽兰居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有君笙身上翻涌的魔气发出低沉的嘶鸣。

白川动作最快,在定身生效的瞬间就掐了个诀,一道柔和的清光扫过全场,直接抹掉这些凡人关于公子尘发疯的记忆。

君笙看都没看那些被定住的“雕像”。

他的目光带着怒气,死死锁在软榻上那个衣衫不整、醉眼朦胧的人身上。

陌尘似乎没受空间戒太大影响,只是动作变得极其缓慢。

他歪着头,看着一步步逼近、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君笙,非但没有丝毫惧意,迷蒙的眼底反而闪过一丝混沌的、近乎挑衅的亮光。

他甚至还扯了扯自己本就松散的衣襟,露出更多莹白的肌肤,对着君笙举起手中喝剩的半杯残酒,嘴角勾起一个慵懒又放浪的弧度,声音含混不清,带着醉意和奇异的挑衅:

“呵…好凶啊…定我做什么?”

他晃了晃酒杯,酒液泼洒出来,沾湿了他敞开的衣襟:“他们…都想看我跳舞…阿笙…想看吗?”

最后一个字落下,君笙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软榻前。

没有半分犹豫,他长臂一揽,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气和一种不容抗拒的醋意,将那个还在试图挑衅的醉猫死死扣进怀里。

下一秒,空间戒的光芒再次一闪,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被定格的满堂喧嚣和一脸生无可恋的白川。

朝阳殿温暖的空气,瞬间取代了幽兰居的浊热脂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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