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他轻声道，将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我会好好收着的。”
马车驶远了，沈玉微站在门口，看着车轮碾过满地的月光，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晚晴走过来，笑道：“姑娘，夜深了，该回去歇着了。”
她点点头，转身往回走。路过那棵石榴树时，忽然发现枝头结了几个小小的青果，像藏在绿叶间的翡翠。她想起那日顾昀舟说，等秋天熟了，要讨两个尝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秋天还远，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悄悄结果了。就像她心里的那颗种子，在汴京的月光下，在江南的烟雨里，在那场惊心动魄的火光中，慢慢发了芽，抽了枝，只等着某个合适的时机，开出最美的花来。
而汴京的日子，还长着呢。长到足够让那青果熟透，让那花儿绽放，让两个年轻的心，在这繁华的帝都里，慢慢靠近，再也不分开。
入夏后的汴京愈发闷热，御街两旁的槐荫倒是浓密，将日头遮得严严实实。沈玉微随母亲去盛府赴宴时，马车正慢悠悠地碾过青石板路，车轮轧过水洼的轻响里，混着街边小贩的吆喝声。
“听说盛府的大姑娘前些日子定了亲，是忠勤伯府的大公子。”沈夫人掀着车帘一角往外看，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盛老太太最是疼这个孙女，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沈玉微点头应着，心里却想起盛家的几位姑娘。盛家六姑娘明兰，去年在马球会上见过一面，看着安安静静的，打起球来却身手利落，倒是个藏锋露锐的性子。还有那位五姑娘如兰，心直口快，听说前几日还因府里的婆子苛待下人，当众发作了一通，倒有几分侠气。
马车刚到盛府门前，就见管家忙着迎客。沈玉微扶着母亲下车时，正撞见盛家三姑娘墨兰带着丫鬟走来，鬓边簪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衬得那张脸越发娇艳。
“沈伯母安好，沈姐姐安好。”墨兰屈膝行礼，声音柔得像浸了蜜，“我母亲正念叨着你们呢，快里面请。”
穿过抄手游廊时，远远看见假山旁的凉亭里坐着几人。盛老太太穿着件石青色的褙子，正拿着颗荔枝给明兰剥壳，旁边坐着位面容温和的妇人，想来是盛家主母王氏。而王氏身边的男子，眉目清正，正是盛府的二公子长柏，听说刚从翰林院当值回来。
“这便是沈家的夫人和姑娘吧？”盛老太太笑着招手，“快过来坐，刚从岭南送来的荔枝，尝尝鲜。”
沈玉微刚坐下，就见明兰递过来一盘剥好的荔枝，眼神清澈，带着几分腼腆：“沈姐姐尝尝，这荔枝可甜了。”
她刚接过，就听见假山后传来一阵说笑，如兰拉着个穿月白锦袍的少年走了出来，正是顾昀舟。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如兰笑得前仰后合，顾昀舟则是一脸无奈的模样。
“顾三郎也来了？”盛老太太眉开眼笑，“快来，老太太这里有好东西给你。”
顾昀舟走上前，对着众人行礼，目光扫过沈玉微时，悄悄眨了眨眼。她心里一暖，低头去剥荔枝，指尖却被汁水染得黏黏的。
“听说你在江南得了幅戴嵩的《斗牛图》？”长柏忽然开口，他素来喜好字画，听闻此事便来了兴致，“可否借我一观？”
“自然可以。”顾昀舟笑道，“只是那日在沈府不慎被火星燎了边角，正在府里修补，改日定当送到盛府，让二公子品鉴。”
正说着，墨兰忽然掩唇笑道：“说起那日沈府走水，我倒是听说了，顾三郎为了抢一本《南华经》，竟不顾火势冲了进去，真是情深义重呢。”她说着，目光在沈玉微和顾昀舟之间转了转，带着几分探究。
沈玉微脸颊微红，刚想说话，却被如兰抢了先：“那有什么，换作是我，也会抢的。那本书我见过，是沈姐姐常看的，上面还有她的批注呢。”
盛老太太看了顾昀舟一眼，眼神里带着笑意：“三郎倒是个重情的，只是下次可不能这般莽撞了，仔细伤着自己。”
顾昀舟笑着应了，拿起颗荔枝递给沈玉微：“尝尝这个，比江南的荔枝甜些。”
指尖相触的瞬间，沈玉微心里一跳，慌忙接过，塞进嘴里。荔枝的甜汁在舌尖化开，像极了此刻的心情，甜丝丝的，带着些微的慌乱。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众人正说着话，忽然见管家匆匆走来，在王氏耳边低语了几句。王氏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笑道：“是平宁郡主府的人来了，说是请老太太和大姑娘过去坐坐。”
盛老太太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来？”
“说是郡主得了些上好的龙井，想请老太太过去尝尝。”
盛老太太这才点头：“既如此，便去吧。”她起身时，看了明兰一眼，“你也跟着去，学学规矩。”
明兰应了，跟着盛老太太往外走。经过顾昀舟身边时，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无奈。谁都知道，平宁郡主这时候来请，定是为了齐小公爷的婚事，想让明兰离他远些。
等人走了，墨兰忽然笑道：“说起来，齐小公爷前几日还托人问我，沈姐姐近日安好呢。”
沈玉微心里一愣，她与齐衡素无往来，不知他为何会问起自己。顾昀舟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脸上却不动声色：“齐小公爷日理万机，竟还有空惦记这些琐事？”
“那是自然，”墨兰笑道，“齐小公爷待人最是温和，上次在琼林宴上，还帮着王家小娘子捡过掉落的珠钗呢。”
如兰在旁撇撇嘴：“不过是些虚礼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正说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像是有人在争吵。众人忙出去看，只见一个穿灰色布衣的小厮正跪在地上，对着长柏磕头：“二公子，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