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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凉的秋日常刮着烈风,却吹不散街头的烟火气。青石板路被马蹄踏得发亮,路东边的胡饼摊子冒着热气,摊主光着膀子,手里的铁铲 “哐当” 一声翻过热饼,芝麻香混着麦香飘出老远。挑糖人担子的小贩走得慢,木杆上插着的龙虎、小兔子糖人晃悠悠,引得穿棉袄的小娃子跟在后面跑,脆生生喊着 “娘,我要糖人!”

徐凤年揣着手走在路中间,月白锦袍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指尖转着枚刚买的铜铃 —— 铃身是黄铜做的,刻着细碎的缠枝纹,一晃就叮当作响,像把江南的软声气掺进了北凉的硬风里。他走得慢悠悠,目光扫过街边的酒肆,二楼窗棂后飘出青稞酒的烈香,混着汉子们的谈笑声,倒比三年游历江湖时闻过的任何酒香都亲切。

“徐凤年,走快点行不行?这风刮得人脸疼。” 身后的姜泥踢着脚边一颗青灰色石子,石子滚到路边,被一只黄狗叼着跑了,她气得瞪了那狗一眼,腮帮子鼓起来,活像只被惹毛的小松鼠。在徐凤年听到王府下人前来禀报说,南门有个人正在骂徐骁和徐凤年后,徐凤年便找到正在打扫卫生的姜泥。带她去南门看看那个士子,是如何骂徐骁和他自己的。

徐凤年回头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铜铃:“急什么?刚回来,多看看北凉的街不好吗?” 他知道姜泥是嫌风大,却故意逗她 —— 这姑娘在王府待了这些年,还是没习惯北凉的烈风,每次刮风都缩着脖子,像只怕冷的猫。

正说着,旁边两个挑着货担的汉子凑在一起低声议论,声音不大,却顺着风飘进了徐凤年耳朵里:“听说了吗?南门口来了个外地士子,骂了快半个时辰了,专骂靖安王和咱们世子爷!”

“真的假的?不要命了?这可是北凉!徐将军的地盘,他也敢撒野?”

徐凤年挑了挑眉,铜铃转得更快了些。姜泥也听见了,同时也加快了脚步,眼里闪过点好奇:“还真有人敢骂你?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 嘴上说着不屑,脚步却往南门的方向偏了。

徐凤年笑着跟上:“走,瞧瞧热闹去 —— 说不定是个有趣的人。”

南门的人早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连酒肆的二楼都扒着不少人,个个踮着脚往中间看。徐凤年挤进去时,正好听见一阵清亮却带着怒气的声音:“徐骁老贼!拥兵自重,屠戮西楚忠良!徐凤年竖子!自污纨绔,荒废学业,实乃北凉之耻!我林某今日站在这里,便是要替天行道,骂醒你们这些被蒙骗的北凉人!”

说话的是个穿青衫的书生,此刻已经站在乌篷马车的车篷上,手里攥着卷皱巴巴的书,大概是攥得太用力,指节都泛白了。他长得眉清目秀,却因为生气,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渗着汗,连鬓角的头发都湿了,可声音却没半点含糊,一句接一句,骂得又快又狠。

周围的北凉汉子听得火大,一个扛着锄头的壮汉攥着拳头就往前冲:“你个外地酸儒!敢在北凉骂徐将军和世子,活腻了是不是!” 旁边几个年轻汉子也跟着起哄,眼看就要把那书生围起来。

徐凤年连忙抬手,拍了拍那壮汉的肩膀,递了个眼神。壮汉愣了愣,看清是徐凤年,虽还憋着气,却慢慢退了回去 —— 北凉人都知道,世子爷看着漫不经心,却从不说没分寸的话。

徐凤年靠在旁边的老槐树上,晃着手里的铜铃,笑眯眯地看着那书生。这书生看着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骂起人来倒有几分气势,尤其是提到 “徐凤年” 三个字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比姜泥上次举着剑抵他喉咙时还认真。他忍不住想:这人怕不是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真以为自己是 “正义之士”。

“你就是林探花?” 徐凤年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点穿透力,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林探花转头看来,目光落在徐凤年身上时,愣了愣。他大概没料到,会有人在这种时候突然搭话,更没料到搭话的人穿得如此讲究,眉眼俊朗,却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倒不像北凉的武夫,反而像江南的贵公子。

“你是何人?也敢管林某的事?” 林探花皱了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 —— 他来北凉前,有人跟他说北凉人个个凶神恶煞,可眼前这人,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我是谁不重要。” 徐凤年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林探花脚下的乌篷马车前,马车上挂着的青色帘子被风吹得晃了晃,“你骂了这么久,口干了吧?我请你喝杯热茶,顺便带你去个地方 —— 保证你到了那儿,骂得更痛快。”

林探花愣住了,眼神里满是疑惑。他来北凉前,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被北凉兵抓起来,被愤怒的百姓打一顿,甚至直接被徐骁派人杀了,可唯独没料到,不仅没人制止他,而且现在还会有人 “请” 他喝茶,还说要带他去 “更痛快的地方”。

他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北凉人,又摸了摸干得发疼的喉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样!”

徐凤年笑着转身,率先走向马车。姜泥跟在后面,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压得很低:“你疯了?这人生生骂了你和徐骁,你还带他回府?万一他是刺客怎么办?”

徐凤年拍了拍她的手,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低声笑道:“放心,他就是只被人挑唆的小麻雀,没尖牙利爪,伤不了人。” 他早就看出来,这书生眼里只有愤怒,没有杀意,多半是被人骗了,以为骂几句就能 “扬名”,还能讨某个人的欢心。

林探花跟着上了马车,刚坐下,就被车里的布置惊了惊 —— 车座铺着厚厚的狐裘,桌上摆着青瓷茶盏,旁边的小炭炉上还温着一壶茶,茶香袅袅,竟比他在青州家里喝的茶还好。他局促地攥着手里的书卷,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弄脏了这精致的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林探花掀着帘子往外看,眼神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起初还是热闹的市井,卖菜的、说书的、耍杂耍的,一派热闹景象;可走了没多久,街道就变得宽敞起来,路边的建筑也越来越威严,守卫的士兵穿着亮闪闪的甲胄,手里握着长枪,眼神锐利如刀,看得他心里发慌。

“这…… 这是要去哪儿?” 林探花的声音有点发颤。

徐凤年靠在车座上,闭着眼晃着铜铃,没睁眼:“到了你就知道了。”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林探花掀开车帘,一眼就看见前方那扇朱红大门 —— 门有两丈高,上面钉着碗口大的铜钉,门两旁立着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狮子头顶的鬃毛都雕刻得清清楚楚。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是烫金的四个大字:北凉王府。

林探花的脸 “唰” 地一下白了,手里的书卷 “啪” 地掉在地上。他猛地转头看向徐凤年,声音都在发抖:“你…… 你到底是谁?你是…… 徐凤年?”

徐凤年这才睁开眼,脸上堆满了笑容却没有答复,只是抬手做了个 “请” 的手势,心里暗笑:林探花,进府坐坐?我爹要是知道有人这么 “惦记” 他,定要好好 “招待” 你。

林探花站在马车旁,腿都软了,要不是扶住车辕,差点就瘫坐在地上。他虽敢在南门口大骂徐骁父子,却从没想过会真的站在北凉王府门口,直面这位传说中 “杀人如麻” 的北凉世子。他想起临行前,靖安王身边的人跟他说 “徐凤年是个纨绔,没什么本事,你尽管骂,他不敢把你怎么样”,可现在看来,哪里是 “没什么本事”?这分明是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徐凤年没管林探花的惊慌,径直往王府里走,姜泥跟在后面,还不忘回头瞪了林探花一眼,像是在说 “活该”。林探花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心里七上八下,连脚下的青石板路都觉得硌得慌。一直跟在林探花身旁的女子也跟着一起进了北凉王府。

进了王府,徐凤年没急着带他去见徐骁,反而拐了个弯,往梧桐院的方向走。梧桐院是徐凤年的住处,院门口种着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叶子已经黄了,风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铺在地上像层金毯。后院有个小池塘,池塘边摆着两张太师椅,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鱼竿和鱼篓,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坐吧。” 徐凤年指了指其中一张太师椅,自己则拿起鱼竿,慢悠悠地往鱼钩上挂鱼饵 —— 鱼饵是新鲜的红虫,他捏着虫子的手很稳,一点都不嫌弃。

林探花站在原地,没敢坐。他旁边跟着的那个穿浅绿衣裙的女子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双手攥得紧紧的。

没等多久,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红薯捧着一卷卷宗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丫鬟服,头发挽成规整的发髻,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到徐凤年身边,低声道:“世子,查清楚了。此人是青州林家的二公子林文蔚,也就是林探花。林家在青州颇有势力,掌着青州半数的盐铁财权,算是青州的望族。这次他来北凉,没带一个随从,只带了身边这位姓樊的女子。”

徐凤年摆弄着鱼竿,头也没抬:“青州林家…… 最近是不是跟靖安王走得很近?”

“是。” 红薯点头,“听说林家最近想借靖安王的势力,扩大盐场的规模,还想把盐卖到北凉来,只是一直没成。”

徐凤年笑了笑,眼里没什么温度:“看来是被靖安王当枪使了。以为骂两句我父子,就能讨靖安王欢心,还能给北凉添点乱,真是天真。” 他顿了顿,看向红薯,“先把他留在这里,我有话问他。”

红薯应了声,退到旁边站着。徐凤年放下鱼竿,看向林探花,语气平淡:“林探花,你为什么敢孤身一人来北凉?又为什么非要骂我和我爹?”

林探花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我…… 我听人说,徐将军当年攻打六国之时,屠戮了无数百姓,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还说你…… 你自甘堕落,整日流连市井,不务正业,是个十足的纨绔。我是读书人,见不得这种残暴和荒唐,所以才来北凉,要骂醒你们!”

他说得义正言辞,可眼神却有点闪躲,显然自己也没那么确定。

徐凤年听着,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就凭别人说的几句话,你就敢来北凉送死?林探花,你这读书人,未免也太好骗了。”

他说着,对旁边的护卫抬了抬手:“去,拿把剑来。”

护卫很快拿来一把普通的铁剑,剑鞘是棕色的,看起来有些陈旧。徐凤年把剑推到林探花面前:“现在,你有一次杀我的机会。你不是觉得我和我爹残暴吗?现在就可以替天行道,杀了我。要是把握不住,往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探花看着那把剑,手都在抖。他咽了口唾沫,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剑柄 —— 剑很重,他几乎握不稳,剑鞘碰到石桌,发出 “当” 的一声轻响,吓得他手一抖,差点把剑掉在地上。

他抬起头,看向徐凤年。徐凤年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平静,没有威胁,也没有嘲讽,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林探花咬了咬牙,猛地拔出剑,剑尖对着徐凤年,可手却晃得越来越厉害,剑尖连徐凤年的衣角都碰不到。

“刺啊!你不是要替天行道吗?怎么不敢刺了!” 旁边的樊姑娘忽然开口,声音有点急,眼神里带着点催促,“你要是不敢,就别在这里装英雄!”

林探花被她一激,脸上又涨得通红,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可剑尖还是没往前递。片刻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哐当” 一声把剑扔在地上,瘫坐在石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青衫。

徐凤年挑了挑眉,看向樊姑娘,又看向瘫坐在地的林探花,慢悠悠道:“林探花,既然不敢杀我,那杀了她怎么样?只要你杀了这个姑娘,我就放你离开北凉,保证没人拦着你。”

林探花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震惊。他看向樊姑娘,樊姑娘也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带着点失望。林探花慢慢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剑,踉跄着走到樊姑娘面前,剑尖对着她的胸口。他的手晃得厉害,剑身在阳光下抖出一片寒光。

樊姑娘闭上了眼,却没求饶,也没躲闪,只是肩膀微微绷紧。

林探花的剑尖离她的胸口只有三寸,可就是这三寸的距离,他却怎么也递不出去。他想起路上樊姑娘对他的照顾:他晕车,她给他递姜片;他饿了,她给他买胡饼;他夜里怕黑,她陪他坐在马车外说话…… 他虽然是被人挑唆来的北凉,可这姑娘,却没害过他。

“我…… 我下不了手……” 林探花的声音发虚,手里的剑 “哐当” 一声又掉在了地上。

徐凤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姑娘对你这么好,你舍得杀她?林探花,你也不过是个只会动嘴的软骨头罢了。”

林探花脸色惨白,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指着樊姑娘,声音发颤:“是她!是她诱惑我的!她说北凉人都很蠢,只要我来骂你们,就能扬名天下,还能得到靖安王的赏识!我是被她骗了!我跟她没关系,我只是路上跟她认识的!”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只要撇清关系,就能被放过。樊姑娘睁开眼,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却没反驳。

徐凤年摇了摇头,对红薯道:“把他押到地牢里,好吃好喝招待着,别让他受委屈。等他看清楚靖安王的真面目,再放他出来 —— 说不定往后还有用。”

红薯应了声,对旁边的护卫递了个眼神。两个护卫上前,架着还在絮絮叨叨撇清关系的林探花,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林探花被押走后,后院里只剩下徐凤年、姜泥、红薯和樊姑娘。徐凤年走到樊姑娘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眼神里带着点戏谑:“长得这么好看的脸蛋,要是就这么杀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樊姑娘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带着点倔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

“哦?” 徐凤年挑了挑眉,“你倒比林探花有骨气。不过,我听说你是跟林探花一起来的,他都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了,你就没什么要辩解的?”

樊姑娘咬了咬唇,沉默了片刻,忽然挣扎着开口:“我不是跟林探花一伙的!我是奉北凉王的命令来的!你们不能抓我!”

徐凤年愣了愣,转头看向红薯。红薯摇了摇头,低声道:“世子,我从没听过王爷有这样的命令。”

徐凤年蹲下身,看着樊姑娘,眼神里多了点探究:“你说你奉我爹的命令?可有凭证?要是拿不出凭证,可就不是‘不能抓’这么简单了。”

樊姑娘抿了抿唇,慢慢抬起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是檀木做的,约莫巴掌大小,上面刻着一个阳刻的 “徐” 字,字的边缘打磨得很光滑,一看就用了有些年头。

徐凤年接过令牌,指尖摸过上面的纹路,心里咯噔一下 —— 这令牌的材质和纹路,跟他小时候见过的徐骁的令牌一模一样。徐骁的令牌分两种,一种是给将领用的,刻着 “北凉军” 三个字;另一种是他私人用的,只刻一个 “徐” 字,极少给外人,就连北凉的几位谋士,都未必能拿到。

“你叫什么名字?我爹让你做什么?” 徐凤年的语气严肃了些。

“我叫舒羞。” 樊姑娘 —— 也就是舒羞,声音软了些,大概是知道瞒不下去了,“北凉王让我跟着林探花,一是看看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二是帮他掩饰身份,不让人看出他是青州林家的人,免得被有心人利用,给北凉惹麻烦。”

徐凤年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明白了。徐骁定是早就知道林探花要来北凉,也知道他是被靖安王挑唆的,所以才派舒羞跟着,一来监视林探花,二来也能在关键时刻控制局面,不让事情闹大。

他拿着令牌,起身对红薯道:“看好她,我去见我爹。”

徐骁的书房在王府的最深处,里面摆满了兵书和地图,案上还放着一盏没喝完的茶,茶水已经凉了。徐骁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孙子兵法》,看得很认真,见徐凤年进来,头也没抬:“令牌是我给的,舒羞是我派去的。”

“爹,您早就知道林探花要来?” 徐凤年问道。

“嗯。” 徐骁翻了一页书,“靖安王想借林家的手给我添堵,还想趁机打探北凉的动静,这点小伎俩,我还看不出来?而且靖安王估计也在打林家的财权主意。” 他顿了顿,看向徐凤年,“林家掌着青州的盐铁财权,往后说不定能用得上,留着舒羞,也能多盯着林家的动静。”

徐凤年了然,没再多问,转身出了书房。回到梧桐院时,他对红薯道:“放了她吧。既然是我爹派来的人,就留在王府,往后跟着你做事,也好有个照应。”

舒羞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过关。她看着徐凤年,眼神里满是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妖娆的抱拳道谢:“多谢世子手下留情,舒羞往后定当尽心办事,绝不辜负世子和将军的信任。”

徐凤年摆了摆手,没再多说,转身往屋里走。姜泥跟在后面,小声道:“你就这么信她?万一她是骗你的呢?”

徐凤年回头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铜铃:“我爹的令牌不会假,而且…… 她要是想骗我,刚才就不会那么倔强了。”

风又吹过梧桐院,黄叶子簌簌地往下掉,落在舒羞的肩头。她看着徐凤年的背影,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 或许,留在北凉王府,也不是什么坏事。

……

上阴学宫的夜色,总带着股书卷气的清冷。已近三更,别处的灯火早熄了,唯有徐渭熊住的 大意湖还亮着盏油灯,昏黄的光透过窗纸,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一方小小的影,像块被揉皱的金箔。

院角的桂树开得正盛,晚风卷着细碎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带着点清甜的香。徐渭熊坐在案前,面前摊着卷各种书籍,笔尖悬在纸上,却半天没落下 —— 她手里攥着封信,信纸是北凉特有的粗麻纸,边缘还沾着点风沙的痕迹,一看就是从千里之外快马送来的。

案头的油灯晃了晃,火苗映在她脸上,明暗交错。徐渭熊虽然不是徐骁吴素亲生,却是北凉第一奇女子,从小就聪慧过人,剑术有成。可以说除了长相平凡和写字差两点之外,徐渭熊其余各方面都是惊才绝艳,是天下闻名的胭脂榜副评之首,更是十三岁就在北凉战阵上提剑杀人。眉眼清隽,带着几分英气,尤其是皱眉时,额间的川字纹浅浅露出来,竟有几分徐骁的执拗。她的指甲修剪得整齐,此刻却因为攥着信纸,指节泛白,连信纸都被捏出了几道深深的折痕。

学宫的夜很静,静得能听见桂花瓣落地的轻响,能听见油灯芯 “噼啪” 的微声,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 越来越快,像要跳出胸腔。她深吸一口气,把信纸又展开一次,目光落在那几行字上,明明已经看了三遍,却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信是北凉王府的老管家写的,字迹工整,却藏着几分急切。上面只写了两件事,却件件都像石头砸在徐渭熊心上。

第一件:“近日夜中,姜泥姑娘持刃入世子卧房,似有刺杀之意,世子未伤,姑娘旋即离去。”

徐渭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太了解姜泥了 —— 那个从西楚来的小丫头,性子傲得像株带刺的兰,这些年在王府里,嘴上总跟徐凤年对着干,手里的短刃也总亮着,可真要下手,却从来没狠过。前几年她还在北凉时,就见过姜泥趁徐凤年午睡,把他的发带换成了粉色的绸带,见过她把徐凤年的点心藏起来,却在他饿肚子时,偷偷塞给他块糖。

“刺杀?” 徐渭熊低声喃喃,指尖划过 “未伤” 两个字,心里却还是揪紧了 —— 就算没伤,那丫头拿着刀闯进去,徐凤年会不会慌?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故意逗她,反而让她更生气?她越想越不放心,好像已经看见姜泥红着眼眶举着刀,徐凤年却笑着伸手去碰她的头发,两人又闹得不可开交的模样。

她的目光往下移,落在第二件事上:“青州林氏子林文蔚,当今探花,孤身来北凉,于南门当众辱骂王爷与世子,现已被世子囚于地牢。”

“啪” 的一声,徐渭熊的指尖重重按在信纸上,指甲几乎要戳破纸页。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里像淬了冰 —— 青州林家?不过是掌着点盐铁财权的望族,也敢让子弟来北凉撒野?还敢骂徐骁和徐凤年?

她想起父亲徐骁 —— 那个总是穿着旧甲胄,手上满是老茧,却会在她小时候把她举过头顶的男人。这些年,父亲镇守北凉,抵御北莽,手里的刀染了多少血,心里的苦就有多少,却还要被这些酸儒骂 “残暴”;想起弟弟徐凤年 —— 那个总爱装纨绔,却在她离开北凉时,偷偷塞给她一包她爱吃的奶糖,说 “二姐,在学宫别受委屈” 的小子,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北凉的难,却还要被人骂 “无能”。

“活腻了。” 徐渭熊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几分压不住的怒气。她把信纸往案上一拍,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晚风带着桂花香涌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徐渭熊扶着窗棂,目光望向北方 —— 那里是北凉的方向,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江河湖海,她看不见王府的朱红大门,看不见徐凤年常去的梧桐院,更看不见父亲案头的兵书,可心里却像有根线牵着,越拉越紧。

她想起小时候在北凉的日子。那时候徐凤年还小,总跟在她身后,喊 “二姐,你教我识字”;父亲还会偶尔陪她们吃饭,给她夹块她爱吃的红烧肉,说 “渭熊,多吃点,长壮点才能保护你弟”;连姜泥,也只是个刚进府的小丫头,躲在回廊里,偷偷看她和徐凤年练字,眼神里满是羡慕。

可现在,父亲老了,弟弟长大了,要撑起北凉的担子,还要应付这些明枪暗箭;姜泥还在跟徐凤年闹别扭,却不知道外面的危险;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林探花,敢在北凉的地盘上骂她的父兄 —— 她这个做姐姐、做女儿的,怎么能在千里之外的学宫,安安稳稳地读书?

自从母亲吴素在生下弟弟徐龙象不久即香消玉殒,大姐徐脂虎难以管理王府,父亲又不续娶,王府总得有个女主人来管理,徐渭熊自然成了最好最适宜的人选。自此徐渭熊成了徐凤年、徐龙象兄弟的半姐半母。两兄弟犯了错都是她出面教训,徐骁出面讨情都不给情面,自小就有那份威信在。北凉王府中,下人、丫环见她都噤若寒蝉,因为只有她真的敢教训人。

“不行,我得回去。” 徐渭熊心里的念头越来越坚定。她转身,快步走到案前,把信纸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然后开始收拾行囊。

她的行囊很简单:几件换洗衣物,两本常读的兵书,还有徐凤年去年给她寄来的一把小匕首 —— 刀鞘是紫檀木的,上面刻着 “二姐,防身用” 几个字,她一直没舍得用。收拾衣服时,她不小心碰掉了案上的《六国兵法》,书里掉出一张纸条,是徐凤年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 “二姐,学宫的桂花是不是开了?我记得你喜欢桂花香,等我去看你,给你带北凉的沙枣糕”。

徐渭熊捡起纸条,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字,眼眶忽然有点红。她把纸条夹回书里,咬了咬唇,动作更快了 —— 她得快点回去,看看她的弟弟,看看她的父亲,看看那个总爱跟徐凤年闹别扭的姜泥。

“郡主,您这是……” 门外传来侍女青竹的声音。青竹端着盆热水进来,见徐渭熊正在打包行囊,吓了一跳,手里的铜盆差点没端稳,“您要去哪?明日还要上先生的课呢,您的《兵法注解》还没写完……”

徐渭熊抬头,擦了擦眼角,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却依旧坚定:“青竹,明日你去给先生说一声,我要请假,回一趟北凉。”

“回北凉?” 青竹愣了,连忙放下铜盆,走到她身边,“郡主,您的课业还没完成呢!先生说,您的《兵法注解》写得最好,还要让您在下周的学宫论辩上发言……”

“课业哪有我弟弟重要!” 徐渭熊打断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徐凤年那边出了点事,姜泥那丫头又闹脾气,还有人敢骂我爹和我弟,我要是不回去看看,怎么能放心?”

她顿了顿,想起徐凤年小时候被人欺负,她拿着木剑冲上去保护他的模样,嘴角轻轻扬了扬,又很快沉下来:“我得回去,免得那小子又惹出什么事,还得好好说说姜泥 —— 总拿着刀比划,万一真伤了人怎么办?还有那个林探花,敢骂我家人,总得给个说法。”

青竹还想劝,可看着徐渭熊的眼神 —— 那眼神里满是执拗和担忧,跟王爷徐骁简直一模一样,知道劝也没用,只能叹了口气:“郡主,那您路上小心,我明日一早就去给先生说。”

“嗯。” 徐渭熊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叫住青竹,“对了,我桌上那本《论六国军制与北凉军的异同》,你明日把它抄几份,下发给学宫的所有人,让他们先讨论着,把各自的看法写下来,等我回来,我要检查。”

青竹愣了愣,没想到郡主都要走了,还惦记着课业,连忙点头:“是,郡主,我明日一早就办。”

徐渭熊满意地点点头,又低头收拾行囊。油灯的光映着她的侧脸,明明是女子,却透着股不输男子的英气和担当 —— 她是上阴学宫的学子,要完成课业,要钻研兵法;可她更是徐骁的女儿,是徐凤年的姐姐,要护着她的家人,要为她的家人讨公道。

夜色更深了,学宫的其他屋子早已一片漆黑,只有观星轩的灯还亮着。徐渭熊收拾好行囊,把它靠在门边,然后走到案前,重新坐下,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笔 —— 是给先生的请假信,字迹工整,却带着几分急切。

写完信,她又站到窗边,望着北方的夜空。天上的星星很亮,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她想起北凉的夜空,比这里更亮,星星更多,徐凤年总爱拉着她,坐在王府的屋顶上,指着星星说 “二姐,你看那颗最亮的,是不是娘在看着我们?”

“娘,我要回去了,保护弟弟,保护爹。” 徐渭熊在心里默念。

她这辈子,最护短的就是徐家的人。别人说她爱钻牛角尖,说她固执,可她不在乎 —— 她的父亲,为了北凉,扛下了多少骂名;她的弟弟,为了北凉,故意装成纨绔,受了多少委屈;她作为徐家的女儿、徐家的姐姐,要是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还读那么多书,学那么多兵法有什么用?

窗外的桂花瓣又落了几片,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点凉。徐渭熊握紧拳头,心里的决心更坚定了 —— 明日一早就出发,快马加鞭回北凉。回去后,先问问徐凤年,姜泥到底为什么要拿着刀找他;再查查那个林探花,看看是谁在背后挑唆,敢让他来北凉撒野;还要跟父亲说说话,看看他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是不是又熬夜看兵书。

她转身,吹灭了油灯。观星轩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行囊靠在门边,静静等着天亮 —— 等着带着它的主人,踏上回北凉的路,踏上保护家人的路。

夜色里,上阴学宫很静,可徐渭熊的心,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北凉,飞到了她的家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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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

北凉南门闹嚷嚷,世子携泥看一场。

青衫探花骂声扬,专骂徐骁与凤郎。

凤年笑指马车向,入府骂得更酣畅。

及至朱门见匾额,探花腿软心发慌。

梧桐院中生茶香,递过铁剑语铿锵。

若有胆气便杀我,算你汉子敢担当。

探花握剑手发抖,剑尖难近半寸长。

凤年又指绿衣娘,杀她便放你还乡。

依旧犹豫不敢上,反口狡辩语颠狂。

是她诱我来北凉,非我本意骂贤良。

凤年冷笑挥袖忙,地牢好生把身养。

林家已被靖安盯,待他露脸再释放。

绿衣忽掏玄铁令,舒羞本是王府郎。

问得徐骁言属实,便解绳索免捆绑。

千里学宫灯影晃,渭熊闻讯心发慌。

连夜收拾行囊去,明归北凉护家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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