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蹲在山石后头，手按着腰间的玉佩。风从西山口吹过来，带着一股干土味。
冬珞伏在她旁边，低声说：“三个人刚进了枯涧，鞋底都沾了药泥。”
沈微澜点头：“来了就好。”
夏蝉握紧剑柄：“要不要现在动手？”
“不急。”沈微澜盯着远处那间废弃渠房，“他们后面还有人没到。”
话音刚落，谢云峥从另一侧走来，脚步很轻。他站在她们身后，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沈微澜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带的人呢？”
“埋伏在闸门两边。”谢云峥低声道，“兵丁和农夫混着站，不会露馅。”
冬珞忽然抬手一指：“东边树丛动了。”
众人屏息。只见两个挑夫模样的人从林子里钻出来，往渠房走去。其中一个手里拎着个油布包。
夏蝉冷笑：“还真敢来。”
沈微澜慢慢起身：“按计划，等他们全进去了再收网。”
谢云峥却皱眉：“他们带的是火油工具，要是炸了闸门——”
“不会让他们碰闸门。”沈微澜打断他，“你带人正面拦住，别让他们靠近水源。夏蝉从崖顶压下去，打乱阵型。冬珞，你让巡水队吹哨点火把，四面围上来。”
冬珞应声而去。
谢云峥看着她：“你自己呢？”
“我在高处看着。”沈微澜摸出一块古镜，“有人指挥，我得找到他。”
谢云峥还想说什么，沈微澜已经转身走了。
他站在原地片刻，抬手一挥。十几名兵丁从暗处现身，向前推进。
那边，几个黑衣人已进入渠房。一个矮胖男人站在门口张望，手里拿着一面小旗。
冬珞躲在坡下，对身边农夫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掏出铜哨，用力一吹。
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
紧接着，四面山坡亮起火把。农夫们举着火把从各处涌出，嘴里喊着：“抓贼啊！护水！”
渠房里的黑衣人顿时慌了。那个拿旗的男人猛地挥手，几人提着工具往外冲。
谢云峥率兵丁迎上去，横刀拦路。
“你们是什么人？”他喝问。
那人不答，直接抡起铁锤砸来。
谢云峥侧身避过，一脚踹在他膝盖上。那人跪地，被兵丁按住。
其余人见状四散奔逃。夏蝉从崖顶跃下，软剑出鞘，寒光一闪，两人手臂中剑倒地。
剩下几个退向渠心石台。那个拿旗的男人也跳了上去，站在高处大喊：“放箭！”
两名护卫拉开弩弓，对准山坡。
沈微澜趴在对面岩壁，看清了局势。她举起古镜，轻轻一转。
月光照在镜面上，反射一道光斑，正好落在那男人眉心。
他一愣，抬手挡脸。
“射他！”沈微澜低声说。
冬珞早已准备，细针飞出，正中火把支架。火把倾倒，火星四溅。
火光骤灭，四周陷入半黑。
夏蝉趁机跃上石台，剑光连闪，逼退两名护卫。
沈微澜深吸一口气，握住玉佩。她闭眼，指尖发烫。
一道无形气刃从镜中射出，直劈而下。
“啊！”那男人惨叫一声，肩胛处鲜血迸现，整个人跪倒在地，手中令旗掉落。
护卫回头一看，脸色大变，扔下弩就跑。
夏蝉追上去，一脚踢飞一人，另一个人跳入水中挣扎逃命。
谢云峥带人冲上石台，将受伤的男人死死按住。
沈微澜从岩壁下来，走到石台前。
那人抬头看她，满脸是汗：“你……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沈微澜没理他，只对谢云峥说：“搜他身上。”
谢云峥翻他衣襟，掏出一封密信，上面盖着户曹副使的印。
冬珞接过一看，冷声道：“果然是他们的人。”
沈微澜又看向掉在地上的令旗。旗杆底部刻着一行小字：兵部侍郎府采办专用。
她把旗子捡起来，递给谢云峥：“这个，你也留着。”
谢云峥点头：“明天就能查到幕后是谁。”
沈微澜没说话，转身走向渠口。
闸门完好，引水口畅通。水流静静淌着，映着残余的火光。
她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水温。凉的，干净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谢云峥走过来，站在她旁边。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今晚来。”他说。
“他们以为我们只顾种地。”沈微澜抬头看他，“可水比地重要。没水，地就是废的。”
谢云峥沉默一会儿：“你用的那块镜子，不是凡物。”
“是我娘留下的。”沈微澜收回手，“能照人心虚。”
谢云峥看着她：“你变了。”
“我不再等别人给我活路。”她说，“我要自己守住这条命。”
远处，夏蝉押着俘虏走来。冬珞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搜出的东西。
“这些人都招了。”冬珞说，“说是有人给钱，让他们毁水道，造旱情。”
沈微澜接过供词看了一眼：“主使名字写了？”
“写了。”冬珞递上纸条，“户曹副使李崇安。”
沈微澜把纸条折好，放进袖子。
城主这时带兵赶到，看见现场一片狼藉，又见闸门无损，松了口气。
“人都抓到了？”他问。
“跑了几个。”沈微澜说，“但核心的抓到了。”
城主看了看地上血迹，又看看沈微澜：“这次多亏你。”
“不是我。”沈微澜指了指身边的农夫，“是他们守下来的。”
城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十几个农夫站在火把下，有的手上还缠着布条，脸上全是汗和灰。
他喉头动了动，没说话。
沈微澜走到人群前，声音不大：“今天你们看到的，不是贼，是想让你们饿死的人。他们不怕天旱，只怕你们有水有粮，不再听话。”
农夫们安静听着。
一个老汉颤声问：“姑娘，以后……还能种吗？”
“能。”沈微澜说，“只要水在，苗就在。”
老汉抹了把脸，重重点头。
城主走上前：“从明天起，巡水队正式编入官差，每日记工发粮。谁护水源，谁得优先用水。”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欢呼。
沈微澜没笑，也没动。
她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擦伤，指甲缝里沾着泥和血。
夏蝉走过来，低声问：“你还好吗？”
“没事。”沈微澜把手攥成拳，“就是有点累。”
谢云峥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背影。风吹起她的衣角，露出手腕上一道旧疤。
他走过去，把外袍脱下，披在她肩上。
沈微澜一怔，没推开。
“你不用这样。”她说。
“你应该穿暖点。”他说。
她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刚才那一击，耗了些力气。”
“我知道。”谢云峥说，“你用了真气。”
“我不想再让人夺走什么。”她说，“尤其是水。”
谢云峥看着她：“你比我想象的厉害。”
“我不是为了让你觉得厉害才这么做的。”
“我知道。”他顿了顿，“我是担心你。”
沈微澜没接话。
冬珞走过来，递上一块布巾：“擦擦手吧，伤口要处理。”
沈微澜接过，慢慢擦着手。
夏蝉忽然说：“那边水边有动静。”
众人警觉抬头。
只见岸边草丛晃了一下，像是有人踩过。
谢云峥立刻拔剑：“我去看看。”
“别去。”沈微澜突然拉住他袖子。
他停下。
她盯着那片草丛，声音很轻：
“如果他们真想逃，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