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珞那句话扎进她心口。
屋里没人说话，连呼吸都轻了。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
她慢慢松开卷轴，走过去，取下冬珞藏在夹层里的芯片。
“你不是隐患。”她把芯片放进读取槽，“你是钥匙。”
屏幕亮起，一段加密波形缓缓展开。紧接着，一张泛黄的纸页影像浮现出来——是冬珞母亲临终前写的最后一页笔记。
编码结构一格格比对，重合度百分之九十七。
“这不是巧合。”冬珞声音低下去，“这种格式叫‘九宫隐脉图’，只有极老的科研家族才用。我娘……她出身一个被封禁百年的学派。”
沈微澜盯着那串数字。“所以西院的信号，是你娘留下的线索？还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去看？”
“都有可能。”冬珞调出信号路径回溯图，“昨晚西院地下管网的电流波动，和这编码底层逻辑一致。但对方用了多重跳转，像是怕我们追到根上。”
沈微澜转身走到主控台前，拿起笔，在空白屏上画了一条线。
“先查源头。”她说，“别管它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来的。只要它动了，我们就得知道它从哪冒出来的。”
话音刚落，夏蝉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块金属片。
“林道边上捡的。”她把东西放在桌上，“红外触发点有三个，人都没了，只留下这个。”
谢云峥接过一看，眉头皱紧。“不是普通合金。边缘有熔痕，应该是自毁失败残下的。”
他递给秋蘅。
秋蘅戴上手套，用镊子夹起金属片，就着光细看，又凑近鼻尖嗅了一下。
“有点涩味。”她说，“像是掺了镧系元素。这类材料管制严格，国内没几家能做。但如果从境外流入……有个叫诺维安的机构，五年前被通报过违规实验。”
“诺维安？”沈微澜抬头，“资金流里出现过这个名字。”
春棠立刻调出账目记录。“三个月前，一笔技术咨询费转出去，收款方是空壳公司。追了七层嵌套，最终指向诺维安科学联盟注册地——北海道外岛。”
屋里一下子静了。
沈微澜走到地图前，手指一点，三个红点闪现。
“冬珞刚才圈的位置。”她低声说，那三个红点钉在国境线上。“基站电力稳定，通讯频段特殊。不是民用设备能支撑的。”
谢云峥站到她身边。“你是说……他们早就布好了网，就等我们启动绿野计划？”
“不止是等。”沈微澜眼神沉下来，“他们是算准了我们会动。巫族古术加现代净化阵，一旦推广，就能绕开他们的专利技术。这对他们来说，等于断财路。”
“所以现在盯我们的，不是侯府的人。”冬珞接道，“是外面的势力。”
“柳若蘅背后是谁，谢老夫人有没有通外线，这些都得重新查。”沈微澜收回手，“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她环视一圈。“从今天起，所有对外联络降频处理。物资运输换备用路线，不再走官道。任何人不得单独外出，包括送信。”
“那绿野计划呢？”夏蝉问。
“照常推进。”沈微澜语气没变，“但他们想看我们停步，我们偏要往前走。只是走得更稳些。”
谢云峥忽然开口：“总部安防也得升级。不能再靠人力巡防。那些金属片能远程激活，说明他们有隐蔽传感系统。”
“我已经在改协议。”冬珞说，“接下来二十四小时，我会把主控系统切换到离线模式，只保留应急通道。同时埋个假信号源，引他们暴露更多节点。”
“好。”沈微澜点头，“你负责情报诱饵，秋蘅配抗干扰药剂，夏蝉加强库房守备，春棠重新规划补给链。”
她顿了顿，看向谢云峥：“你掌外围调度。若有异常调动，第一时间封锁区域。”
“明白。”
众人散去，各自执行任务。
主控厅只剩三人。
沈微澜站在地图前，久久未动。那三个红点钉在国境线上。
冬珞轻声说：“小姐，我娘当年为什么会被封杀……我一直不知道真相。但现在看来，她不是疯了，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沈微澜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你现在怕不怕？”
“怕。”冬珞说得坦然，“但我更想知道。”
“那就查。”沈微澜走回台前，打开加密档案，“既然他们敢用你娘留下的编码，那就说明他们离不开这套体系。我们顺着这条线挖，总能挖到根。”
冬珞坐下，手指飞快敲击键盘。信号模型一层层展开，与资金流向、基站分布叠加。
突然，画面一顿。
“怎么了？”沈微澜走近。
“有个隐藏层。”冬珞放大一段数据流，“它一直在后台运行，伪装成系统日志。但现在……它试图连接外部Ip。”
“能追踪吗？”
“不能直接追，但它留下了握手包特征。”冬珞复制代码，“这个协议头……和诺维安三年前泄露的一份内部文档匹配。”
沈微澜眯起眼。“他们在测试我们的防御强度。”
“不止。”冬珞声音冷了几分，“他们在确认……我是不是还在用娘教的方法解码。”
空气凝了一瞬。
沈微澜把手按在她肩上。“那就让他们看看。你不仅会，你还比他们快。”
冬珞嘴角微动，没笑，但眼神亮了。
谢云峥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此刻他忽然道：“如果真是跨国集团在插手，朝廷那边……会不会有内应？”
“肯定有。”沈微澜淡淡道，“没有上面的人点头，这种组织进不了境内。更别说在边境建基站。”
“你想动他们？”
“不动。”她摇头，“现在动，只会打草惊蛇。我们要让他们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一点点收网。”
谢云峥看着她侧脸。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再是当年那个被赶出正院的柔弱嫡女。
她像一把藏在匣中的刀，不出则已，一出必见血。
“你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守好这里。”她说，“别让任何人进来，也别让任何消息出去。尤其是……关于冬珞母亲的事。”
他点头。
就在这时，终端发出一声轻响。
冬珞盯着屏幕，瞳孔微缩。
“怎么了？”沈微澜问。
“刚截到一段上传记录。”冬珞声音很轻，“就在五分钟前，有人从西院方向向境外发送了数据包。内容加密，但传输频率……和我娘笔记里的‘九宫隐脉图’同步率超过百分之九十。”
沈微澜眼神一厉。
“他们知道她回来了。”
“不一定知道人。”冬珞咬牙，“但一定知道方法重现了。”
“那就说明。”沈微澜缓缓道，“有人在替他们看着我们。而且，就在府里。”
谢云峥拳头攥紧。“我去查西院。”
“别。”沈微澜拦住他，“你现在去，就是告诉他们我们发现了。让他们继续传，我们来读。等他们以为安全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可万一……”
“没有万一。”她目光如铁，“我们现在每一步，都在他们眼皮底下。所以更要稳。”
她转向冬珞。“你还能追踪那个数据流吗？”
“能。”冬珞调出追踪界面，“但我需要一台离线终端，不能联网，否则会被反向定位。”
“库房最里面那间密室可以用。”沈微澜说，“以前陈匠人做机密调试的地方。”
“我去准备。”冬珞起身，拿起芯片就要走。
“等等。”沈微澜叫住她，“带上防护剂。别碰任何不明设备。如果发现类似你娘笔记的原件……先拍照，别碰。”
冬珞点头，快步离开。
厅内只剩两人。
谢云峥低声道：“你真信她不会背叛？”
沈微澜看着门外。“她要是想背叛，早在三年前就把我卖了。她忍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天。”
“可她母亲的事……太巧了。”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事。”她转身面对他，“只有被人精心安排的局。而我们现在，正在撕开第一层。”
谢云峥沉默片刻，终于道：“我会让人盯着西院进出的所有人。包括送饭的、扫地的，一个都不放过。”
“好。”她点头，“另外，查一下三年前诺维安被封禁时，朝中谁主审此案。那份档案……我想看看。”
他一怔。“你要翻旧案？”
“不是翻。”她嘴角微扬，“是找线头。”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这个人，已经不在他的预判里了。
她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低头走路的女子。
她走在暗处，却比谁都看得清前方的路。
“沈微澜。”他忽然叫她名字，没带称呼。
她回头。
“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你的阻碍，你会怎么做？”
她静静看他一眼。
“那你最好别成为那个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