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油灯把影子拉得很长。陈师爷瘫在草堆里昏死过去,尿骚味混着霉味,呛得人喉咙发痒。赵天佑用布巾捂着嘴咳嗽,指节攥得发白。
“活人取药…”他声音嘶哑,“他们真敢…”
铁心擦着刀上的血渍,眼神冷硬:“得掀了他们的锅灶。”
陆轻尘踢了踢地上的师爷:“这软骨头的话能信几分?”
“七分。”墨言从阴影里出声,“他怕死时眼珠往左瞟,是说真话。”
铁心点头:“西院工坊要端掉。矿场入口也得炸了,断他们根。”
“但需要炸药。”陆轻尘皱眉,“硫磺硝石都是官控品,哪儿弄?”
赵天佑突然抬头:“商行在城北有个秘库…囤过矿用火药。”
四人同时看向他。
“去年疏通河道时批的存量。”赵天佑解释,“后来工程停了,货没退…应该还在老仓房。”
铁心立刻起身:“位置?”
“北码头三号库,挂‘永丰号’牌子。”赵天佑顿了顿,“但钥匙在周福海心腹手里…”
墨言无声地抽出匕首:“我去取。”
“等等。”铁心按住他,“先找白大夫。炸药治标,药方治本。”
州府衙署那边,白芷正面临自己的困境。
她坐在药房的光滑木凳上,面前摊着三张药方。一张是师傅传的古方,专治山瘴瘟毒。一张是她从部落皮册上新学的,针对矿物中毒。还有一张,是太守府医官给的“太医院秘方”——里头竟有朱砂和铅粉。
狗娃蹲在药碾子边,小声道:“姐姐,那个陈师爷一天没来了…”
白芷捻着药材的手顿了顿。她想起昨日库房那些堆积如山的紫髓藓,还有库管脱口而出的“三爷”。太守的瘟毒症状与矿工如此相似,却用着完全不同的药方…
她突然起身,从药柜底层翻出个布包。里面是她偷偷藏起的,从盐运使药渣里筛出的残渣——黑褐色,带着金属腥气。
“狗娃,”她低声说,“去灶房要块猪油来。”
猪油在铜盆里融化。白芷将药渣混进去,小火慢熬。渐渐地,油面上浮起一层细密的银灰色粉末。
“水银…”她心一沉。太医院的方子根本是催命符!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了。
后墙突然响起三声猫叫。白芷吹灭灯,推开条窗缝。墨言的脸在月光下一闪而过,抛进个纸团。
纸上只有八字:矿毒为源,西院炼药。
白芷攥紧纸团,指尖发白。所有线索终于串成线——矿毒引发瘟疫,西院用尸体炼药,太守用活人试药…而太医院的方子,恐怕是让“药材”更符合某种标准!
她迅速铺开草纸,重新写方。紫髓藓为君,佐以黄连解毒,辅以部落学的矿物中和剂…但还缺一味引子。
狗娃突然扯她袖子,指着墙角药柜最上层那个黑漆抽屉。昨日陈师爷开柜时,她瞥见里面有几包深紫色干花…
“ 风险很大。”白芷深吸口气。但若缺了那味“龙腥草”,新药方根本压不住矿毒。
她轻轻拉开药房门。廊下寂静无人,只有远处太守卧房还亮着灯。
潜入库房比想象中容易。锁孔有新鲜划痕,像是有人先她一步来过。黑漆抽屉竟没锁!她快速抓了两把干花塞进袖袋,转身时踢到个陶罐——
“谁?!”库房外传来守夜家丁的喝问。
白芷屏息贴墙。脚步声渐近,门轴吱呀作响…
突然,太守卧房方向传来瓷器破碎声和怒吼:“药呢?!今天的金丹还没送来!”
家丁慌忙跑远。白芷趁机溜出库房,袖中的龙腥草散发着诡异的腥甜气。
破庙里,铁心听完墨言带回的消息,眉头紧锁:“白大夫需要时间配药。我们得双管齐下。”
他看向赵天佑:“城北货栈的炸药,今晚必须到手。”
赵天佑咳嗽着画示意图:“库房有后窗临河…但水下有铁栅。”
陆轻尘插话:“我能钻!但需要凿子。”
墨言从靴筒抽出把短锉:“这个行吗?”
铁心摇头:“动静太大。”他目光落在庙柱的锈蚀铁钉上,“用醋泡锈,悄声蚀断。”
子时过半,北码头静得像座坟场。永丰号货栈孤零零立在河湾,木板墙被潮气蚀出破洞。墨言解决掉两个打盹的看守,陆轻尘像泥鳅般滑进河里。
水下铁栅锈得厉害。陆轻尘用醋布包住栏杆,气泡咕嘟冒起。一炷香后,他轻易掰弯两根铁条。
货栈里堆满蒙尘的货箱。赵天佑撬开标着“矿用”的木箱,抓出把黑色粉末:“硝石受潮了…但还能用。”
铁心却盯着角落几个小桶:“那是什么?”
桶上贴着泛黄的标签:“辰州朱砂,矿脉伴生”。
墨言用匕首撬开桶盖——里面是暗红色黏稠物,气味刺鼻。他蘸了点抹在木板上,片刻后木板竟冒出青烟!
“不是朱砂。”铁心声音低沉,“是矿毒原浆。”
赵天佑猛地后退:“他们囤这个做什么?”
“刷在矿石上…增强药效?”陆轻尘猜测。
铁心摇头。他想起师爷说的“活人取药”,胃里一阵翻搅。
四人带着炸药和毒浆样本返回破庙时,天已微亮。白芷和狗娃竟等在庙里,袖口沾着新鲜药渍。
“新药方配出来了。”白芷摊开草纸,“但需要大量紫髓藓…”
她突然停住,目光落在铁心带回的毒浆桶上。她沾了点嗅闻,脸色骤变:“这是龙腥草汁液!你们从哪儿…”
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火把光亮透过门缝,映得众人脸色惨白。
“搜仔细点!”官差的吼声近在咫尺,“昨夜北码头失窃,贼人肯定躲在这一带!”
墨言的弩箭瞬间对准庙门。铁心缓缓抽出刀。
赵天佑突然指向后窗:“货栈…货栈地板下有暗格!我刚刚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