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营的夜,静得能听见草叶上的露水滴落。四人挤在草棚最深的阴影里,中间摊着几样东西:一块深褐色矿石墨言昨夜从西院排水沟捞的,一撮灰白矿粉沾在陆轻尘衣角的,还有赵天佑那本写满密语的商行账册。
“矿场塌方是三个月前。”赵天佑指尖点着账册某页,“三掌柜批了条子,从南疆急调五十斤‘紫髓藓’种子,说是改良矿土。”
铁心拿起矿石在鼻尖嗅了嗅:“这石头酸味太重,不像寻常铁矿。”
陆轻尘扯着破损的衣角:“工棚里熬药的原料就是这种矿粉!他们管叫‘血金石’!”
墨言突然伸手,沾了点矿粉抹在棚柱上。粉末遇潮泛起细密气泡,滋滋作响,留下暗红色痕迹——与瘟疫患者身上的斑块极其相似。
“矿工首批染病。”赵天佑声音发干,“账册记着:塌方后第七日,矿场请郎中看诊,开支十两银。第九日,买草席二十卷。第十一日…”他顿了顿,“运石灰三大车。”
铁心眼神骤冷:“石灰埋尸。”
陆轻尘猛地站起:“可瘟疫怎么传进城的?矿场离这儿三十里!”
“矿石。”墨言指向陆轻尘衣角的粉渍,“每日车队运矿石进城,在四海货栈晾晒分装。粉尘飘散,沾染集市。”
赵天佑补充:“账册显示,疫情爆发前半个月,三掌柜突然下令将矿料晾晒场扩到临街。当时几个管事反对,全被调去了矿场…”他喉结滚动,“后来…都记了‘意外身故’。”
草棚里死寂。只有远处官差巡夜的梆子声,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陆轻尘突然道:“西院那些工匠…脸上也有红斑!他们说整日泡在毒雾里干活…”
“炼药的人先染病。”铁心想起老矿工的话,“矿洞底下挖出了不干净的东西。”
赵天佑翻账册的手开始发抖:“塌方前一个月,三掌柜批了条子,请来几个南疆匠人,说是探矿脉…”他指尖停在一行字上,“领队的叫巴穆,名下支了二百两银——备注写的是‘祭山礼’。”
“南疆邪术!”陆轻尘脱口而出,“用活人祭山神,求矿脉!”
铁心猛地攥紧矿石,棱角割破掌心,血滴在账册上。他想起西北黑市的传闻——某些矿脉需用特定瘟疫死者献祭,才能炼出所谓的“血金丹”。
“所以这不是天灾。”赵天佑声音嘶哑,“是他们故意…”
“故意让矿工染病,取尸体炼药。”铁心接上,目光扫过黑暗的营区,“疫情扩散后,更多尸体来源…更充足的‘原料’。”
墨言无声地指向州府方向——白芷和狗娃还在那里。
陆轻尘突然干呕起来:“所以太守封城…不是防瘟疫…是防人逃跑…保证‘药材’供应?”
梆子声又响,更近了。官差沉重的脚步声停在草棚外,火把光亮扫过缝隙。
“安静点!”官差呵斥,“再喧哗拖出去!”
四人屏息直到脚步声远去。铁心擦去掌心血迹,声音低沉如铁: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他们在用一城人的命炼药。”
草棚外,夜枭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