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的指尖还残留着灰烬的触感，那半块玉佩在眼前化作细尘，随风散尽。他没动，掌心悬在空中，像抓着什么没放下的东西。右臂的灼痛没停，反而随着玉佩消失的瞬间猛地一抽，像是经脉里有根线被人从另一头扯了一下。
巷子尽头的风卷着灰土打转，墙头碎瓦咔咔轻响。刚才那一幕——二长老的虚影、那句“你体内的路，早就歪了”——还在耳边回荡，可现在更让他在意的是玉佩碎裂前闪过的画面。
双月。
天上不该有两个月亮。
他闭了闭眼，把那股翻腾的躁意压下去。这时候想不通的，急也没用。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点灰，指腹蹭过眉骨时，察觉到太阳穴突突直跳。
系统界面在意识里亮着：【残留神识已消散，记忆片段记录完成，可回放一次。】
他没立刻点开。这种级别的信息，得找个能喘匀气的地方再看。他撑着墙根站直，左脚刚往前迈，脚踝一软，差点跪下去。
这具身体快到极限了。
龙血藤只剩一截残根缠在右臂，干枯发黑，像烧过的树皮。刚才拼着最后一丝灵力控住影傀残骸，现在连收回的力气都没了。他咬牙扶住墙，慢慢往前挪。
巷子外传来脚步声，不快，但很稳。秦昊立刻绷紧后背，右手摸向腰侧，那里空了——藤鞭毁了，没武器。
来人穿着灰袍，兜帽压得很低，走到三步外停下。他没说话，只是蹲下，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插进影傀残骸的裂口。黑雾立刻被吸住，往针尖聚拢。
秦昊眯眼：“冷无痕？”
那人没抬头，声音压着：“你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针尖在残骸上划了几道，动作极轻，像在拆一张薄纸。片刻后，他抽出针，从针尾倒出一小块玉片，只有指甲盖大，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一半。
“你走后，我跟了两段路。”冷无痕把玉片递过来，“影傀炸开时，这东西从它胸口飞出来，撞在墙上。我没敢碰，等黑雾散了才捡。”
秦昊接过玉片，入手冰凉。他刚想用系统扫描，意识里红光一闪：【检测到高危神识残留，直接接触可能导致记忆污染。】
“得净化。”他低声道。
冷无痕点头：“我带了寒髓针，能封住逸散口，但读取信息还得靠你。”
秦昊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最后一株九叶玄芝。草叶泛着淡青光，叶片上九道脉络清晰可见。他没犹豫，捏碎草叶，把粉末撒在玉片上。
青光渗进焦黑边缘，玉片微微震了一下。
“现在。”他说。
冷无痕立刻将寒髓针抵住玉片背面，银光顺着纹路蔓延。秦昊深吸一口气，把一丝真气送进玉片。
画面闪了。
——夜空。
不是寻常的夜。天上有两个月亮，一大一小，靠得很近，像是要撞上。月光是淡紫色的，照在一片废墟上，石柱断裂，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一个背影站在石台前，披着黑袍，袖口绣着暗影楼的纹样。是二长老。
他对面站着一个人，脸被一层扭曲的光遮住，看不清。两人中间摆着一张矮桌，桌上刻着符阵，线条泛着暗红，和心魔咒的波动一模一样。
二长老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对方伸手接过，指尖有道旧疤。
交易完成。
画面一晃，桌上符阵突然亮起，红光冲天。二长老抬头看了眼双月，低声说了句什么。
秦昊想听清，可那句话像被风撕碎了，只剩几个字飘过来：“……时机……血脉……开启……”
下一秒，画面崩裂。
玉片在他掌心自燃，火光一闪即灭，只剩灰末从指缝漏下。
秦昊猛地喘了口气，像是被人按着头撞进水里又捞出来。他靠墙站着，额角全是冷汗，右臂的痛感比刚才更尖锐，像是有东西顺着经脉往上爬。
“你看到了什么？”冷无痕问。
“双月。”秦昊抹了把脸，“二长老在那天交出了暗影楼的令牌。还有……符阵。”
冷无痕眉头一跳：“双月夜？那不是传说？”
“不是。”秦昊盯着掌心的灰，“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且……”他顿了顿，“那个接令牌的人，手指上有疤。”
冷无痕沉默几秒：“你怀疑是秦家的人？”
秦昊没回答。他脑子里转的是另一件事——爷爷临终前，右手食指也有道疤，位置和那人一模一样。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月夜。
他调出系统界面：【记录“双月交辉”为可追溯时间标记，建议匹配历史天象数据。】
【检索中……】
几秒后，一行字跳出：【最近一次双月交辉，距今三十七年零四个月。】
秦昊心头一震。
三十七年前。
那一年，爷爷受了重伤，从此闭门不出。家族记录说是外出历练遇袭，可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捏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不是巧合。影傀、心魔咒、玉佩、双月夜——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时间点。
冷无痕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三十七年前，出过事。”秦昊声音很平，“我爷爷的伤，可能和那天有关。”
冷无痕没追问，只是点头：“那得查老档。”
秦昊摇头：“藏书阁的记录被清理过。三十七年前的卷宗，一页都没剩。”
“那就找活人。”冷无痕说，“当年在秦家待过，现在还活着的，不超过五个。”
秦昊盯着地面的灰烬，没说话。
他知道一个。
老药童陈三，当年在药房当差，后来被逐出家族，住在城西废庙。他去过一次，老头疯疯癫癫，总念叨“那天月亮不对”。
可现在去问，未必有用。那种人，记忆早就碎了。
除非……
他忽然抬头：“系统，能用九叶玄芝的残余灵力，配合记忆片段，做一次逆向追溯吗？”
【警告：宿主神识已受损，强行追溯可能导致记忆错乱。】
“能做就行。”他说，“我不需要完整画面，只要一个名字。”
冷无痕皱眉：“你要强行读取？”
“不是读取。”秦昊把最后一点玄芝粉末倒在掌心，“是逼它浮现。”
他盘膝坐下，把粉末抹在眉心。冷无痕立刻按住他肩膀：“别硬来，我帮你稳神识。”
秦昊点头。
他闭眼，引导真气进入识海。系统开始倒放记忆片段，双月夜的画面重新浮现。他不看别的，只盯着那个模糊的人影，用真气一点一点去撬那层遮脸的光。
痛感立刻炸开。
像是有人拿锥子在他太阳穴上凿。他咬住后槽牙，手撑地，指节发白。冷无痕的寒髓针扎进他后颈，一股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画面晃动。
那层光裂开一道缝。
他看见一只眼睛。
浅灰色，瞳孔边缘有圈暗纹，像是蛇鳞。
还没看清全貌，玉片残留的灵力突然断了。画面崩塌，秦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冷无痕扶住他：“够了。”
秦昊没应声。他睁着眼，盯着巷子上方那条灰蒙蒙的天。刚才那一眼，他记住了。
浅灰瞳，蛇鳞纹。
这种眼睛，他见过。
三年前，他在家族地牢见过一个囚犯，关在最底层，饭都喂不进。那人疯了，只重复一句话：“双月不开，门就不开。”
他当时没在意，只觉得是个疯子。
现在想来，那人的瞳孔，就是这样的。
秦昊抹掉嘴角的血，撑着墙慢慢站起来。他看向冷无痕：“城西废庙，带路。”
冷无痕没动：“你现在去，会死在路上。”
“那就走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