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田看着杜若皱着小脸、抱怨那自制“棉布兜子”“磨肉”的可怜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他一个大男人,对着这种专属于女子的事,实在是束手无策,空有一身力气和战场上搏杀的本事,此刻却派不上半点用场。
他拧了条热毛巾,仔细替杜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又将灌满热水的皮水囊用布包好,塞进她怀里让她焐着冰凉抽痛的小腹。
看着她小口小口喝下他喂到嘴边的、滚烫辛辣的红糖姜枣茶,苍白的脸色渐渐回暖,蹙紧的眉头也慢慢松开,蜷缩的身体终于放松地摊平在热炕上,他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一些。
“躺着别动,好好歇着。”冯田替她掖好被角,声音温柔。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门我从外面闩上,不是我的声音,谁来也别开。”
杜若虚弱地点点头,肚子里暖流涌动,疼痛缓解了大半,困意又渐渐袭来。
她信任冯田,知道他定是去想办法解决那最棘手的难题了。
冯田又仔细检查了门窗,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从外面将门带上,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他辨明方向,迈开长腿,小跑着朝刘记布庄奔去。
街道上行人寥寥,只有几个早起的摊贩正在收拾家伙事,看到他一脸冷峻、步履匆匆的样子,都下意识地避让开。
“砰!砰!砰!”冯田也顾不上什么礼貌,攥紧拳头,用力砸向布庄那扇还未卸下的门板。
声音在寂静的清晨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没一会里面传来一个女人不耐烦又带着睡意的抱怨声:“谁啊?!催命呢?!大清早的砸什么砸!等着!”
门闩被哗啦一声拉开,门板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露出刘红杏那张带着明显起床气的脸。
她头发胡乱挽着,身上披着一件棉袍,正要开口骂人,一抬眼看见门外站着的竟是冯田,那张刻薄的脸上瞬间如同变戏法般,堆满了惊喜和毫不掩饰的淫猥笑意。
她立刻将门缝开大了些,身子软软地倚在门框上,抬眼将冯田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特别是重点部位停留了片刻,语气变得又黏又腻,带着夸张的惊讶和暗示:
“哟~~~我当是谁呢?这一大早的……这么急吼吼地来敲姐姐的门,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啊?”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眼神暧昧得能滴出水来。
“该不会……是家里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没本事,没能满足你这龙精虎猛的身子,让你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这才一大清早……急着来找姐姐我……泻火来了?”
这话露骨下流至极,若是平时,冯田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但此刻,他有求于人,想到炕上难受的杜若,只能硬生生将这口恶气咽了下去。
他下颌线绷得死紧,拳头在身侧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老板娘,我想买几条女子用的月事带。另外,昨日订做的新衣若已做好,也一并取回,她需换洗。”
刘红杏脸上的媚笑瞬间僵住了,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冯田,仿佛他说的是什么天方夜谭。
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如此英武健壮的男人,居然为了女人的月事,一大清早就跑来敲她的门。
一股极其复杂酸涩的情绪猛地冲上她的心头,是嫉妒,是不甘,是难以置信,还夹杂着羡慕。
她上下打量着冯田,眼神变了又变,最终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语气也淡了下去,带着点酸溜溜的味道:
“嗬……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为了你那心肝宝贝儿跑来当跑腿啊?啧,真是个好男人,贴心得很嘛!也不知道那小娘子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一边不情不愿地侧身让开:
“进来等着吧,站门口像什么话。”心里却像打翻了醋瓶子,酸水咕嘟咕嘟直冒。
冯田忍着不适,跨进店内。
刘红杏扭着腰肢走到柜台后面,弯腰翻找了一阵,拿出几条用灰白色软布缝制好的长条状袋子,递给了冯田。
那布袋做得倒是比冯田的手艺精细多了,两边开口,边缘缝着细带子。
“喏,拿去。用的时候,从旁边这个口子往里装干净细腻的草木灰,装七八分满,然后把这口子用线缝死。用脏了,就把线拆了,把灰倒掉,把带子洗干净晾干,下次还能用。”
她没什么好气地解释着用法,眼睛却忍不住往冯田结实的身板上瞟,越看越觉得可惜,这么好一块材料,怎么偏偏就是个痴情种子?
冯田听得认真,接过那几条月事带,他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柜台上:
“多谢。这是酬劳。我们的新衣……”
“等着!”刘红杏一把抓过铜钱,看也没看就塞进抽屉,没好气地打断他,又转身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她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套新棉衣出来一股脑塞进冯田怀里。
“这两身是她的,你的还没赶出来。”
冯田粗略检查了一下,衣物针脚细密厚实,便点了点头。他正要拿起东西离开,刘红杏却又叫住了他。
她脸上神色变换了几下,似乎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一小卷针线和小半袋用细布袋装着的草木灰,塞给冯田:
“呐!拿着!灰也给你点,省得你再去别处找,看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别又把你那心肝儿弄不舒服了!”
冯田愣了一下,接过那小布包,颔首道:“多谢。”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们暂住在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剩余的衣裳做好后,烦请老板娘差店中小二送去即可。”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别耽误老娘做生意!”刘红杏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碍眼的东西。
冯田不再多言,抱起衣物和那些“宝贵”的物资,转身大步离开。
走出布庄一段距离,他又在街角一个早起的老农摊位上,买了一小包品相不错的红枣,这才匆匆赶回客栈。
回到房间,杜若还安稳地睡着,冯田轻轻走到炕边。杜若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他回来,怀里还抱着一堆东西,眼神亮了亮。
冯田将月事带、草木灰和针线拿出来,低声跟她说了用法。
杜若惊讶地看着那几条做工明显专业多的带子,又看看冯田,心里暖融融的,没想到他真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冯田又拿出新衣让她试试。杜若换上柔软厚实的新棉袄棉裤,尺寸正好,温暖又舒适。
两人又叫了两碗热汤面在房间里吃了,热乎乎的面汤下肚,浑身都舒坦。
考虑到杜若身体特殊情况,加之天气严寒,冯田果断决定:
“我们不急着走,你身子要紧。就在这客栈多住两日,好好养一养,等利索了再动身。不然路上冻着了,更麻烦。”
杜若心里感动,也知道他说得在理,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成了他们逃亡路上奢侈至极的逍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