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嘴角的弧度加深,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就告诉他,王商等人的计划进行得天衣无缝,让他务必按照约定,在下月初,派遣至少一万精锐蛮兵,由小路奇袭成都。”
“再告诉他,我们会为他打开城门,作为内应。”
校尉的呼吸停滞了。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何等疯狂的谋划?主动为自己引来一支嗜血的敌军?
贾诩看穿了他的惊骇,笑容里透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你懂什么。”
“这叫,送君入瓮。”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
“雍闿的那些蛮兵,不是号称悍不畏死,擅长山地作战吗?”
“正好,省得我们日后进南中的十万大山里,一个个去寻他们的寨子了。”
“我们把他们从山里骗出来,骗到最利于我们发挥的平原上,骗进我们为他们准备好的口袋里。”
“能骗来多少,就吃掉多少。”
“马孟起将军的骑兵,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贾诩站起身,在密室中踱了两步。
“用这十七家士族的脑袋和他们积攒了百年的全部家产,再搭上一支南蛮精锐的覆灭,来换一个彻底安定的益州后方。”
他倏然回头,目光落在校尉身上,声音轻缓地问道:
“你说,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校尉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刚刚止住的冷汗瞬间再次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这计策,何止是毒!
这是将人心算计到了骨髓深处!
这已经不是钓鱼了。
这是用鱼饵钓来了一群鱼,再用这群鱼的血肉和哀嚎作为新的诱饵,去引诱另一条藏在深海里的鲨鱼!
“属下……属下……领命!”
校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密室,一刻也不敢多留。
在贾诩的毒计悄然布置下去的同时,沈潇计划中的第三步——“大扫荡”,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196年,十月初。
在成功“说服”了益州士族,并为他们挖好了一个等着自己跳进去的巨坑之后,州牧府再次发布公告。
这一次的理由无可指责:益州、汉中之地,久经战乱,盗匪横行,山贼滋生,严重危害百姓生命财产安全。
为彻底安定地方,保障民生,给即将到来的南征大军营造一个稳固的后方,州牧府决定,调集大军,对全境范围内的所有不法势力,进行一次为期两个月的“严打清剿”行动!
公告一出,百姓们先是错愕,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这些年来,他们受够了那些土匪恶霸的欺压,官府腐败无能,早已与匪徒沆瀣一气。
如今刘备的大军要来为他们做主,这简直是黑夜里亮起的太阳!
一时间,各地官府的门前,都挤满了前来提供线索、举报匪徒的百姓,那份踊跃,让官吏们都为之动容。
而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土匪、山贼、地痞、豪强,则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本以为刘备的刀是冲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去的,没想到转眼间,刀锋就悬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跑?
整个益州和汉中,都被划成了一张巨大的网,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沈潇将刚刚归顺的张任、黄权、刘巴等人,以及从北方调来的魏延、徐晃、庞德、张绣等一众猛将,尽数派了出去。
他将整个辖区划分成十几个战区,每个战区由一名主将负责,配以数千到一万不等的兵力。
任务只有一个:在两个月内,把自己负责区域内的所有“垃圾”,全部清理干净!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清洗,开始了。
汉中,米仓山。
山势险峻,林木茂密,是川北一带最大的匪巢。匪首名叫“翻山豹”,手下聚集了三千多名亡命之徒,常年劫掠商旅,血债累累。汉中前任太守数次征讨,皆无功而返。
负责清剿此地的,是刚刚从凉州调来的庞德。
庞德没有选择强攻,而是采纳副将之策,派人假扮成一支护送着数十辆大车的丝绸商队,不紧不慢地从山下官道经过。
“翻山豹”在山上观察了半日,终究没能抵住诱惑,亲率两千多名匪徒倾巢而出。
就在他们冲到山腰,队形因狂奔而彻底散乱之时,埋伏在两侧山林中的庞德,亲率三千刀盾手和弓箭手,骤然现身!
“放箭!”
箭矢撕裂空气,发出密集的尖啸,瞬间便将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名匪徒钉死在山坡上。
那些衣衫褴褛、武器五花八门的匪徒,在装备精良、阵列森严的正规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一个照面,阵型便已崩溃。
“杀!”
庞德一马当先,手中大刀挥舞成一团寒光,刀锋过处,血光迸现,残肢断臂四下翻飞。
他身后的士兵,结成森然的刀盾阵,沉默而坚定地向前推进,无情碾过一切敢于抵抗的敌人。
“翻山豹”肝胆俱裂,拨转马头就想逃回山上。
“贼首休走!”
一声怒喝,庞德的目光早已锁定了他。
只见庞德在颠簸的马背上弃刀取弓,弯弓,搭箭,瞄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嗖!”
利箭破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精准无误地从背后贯穿了“翻山豹”的心脏。
匪首一死,剩下的匪徒彻底失去了斗志,哭喊着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降者免死,顽抗者,杀无赦!”
庞德的吼声,如惊雷般在山谷中回荡。
最终,除了被当场斩杀的数百人,剩下的一千多名匪徒,全部跪在地上,扔掉了武器。
庞德随即挥师上山,将整个匪巢连根拔起。
……
蜀郡,岷江水道。
这里盘踞着一伙水匪,为首的叫“过江龙”,手下有大小船只上百艘,扼住了成都附近最重要的水路交通。他们不仅收取高额“过路费”,更时常劫掠船只,杀人越货。
负责清剿他们的,是徐晃。
徐晃深知水战非自己所长,他没有冒进,而是先调兵封锁了上下游的河道,彻底断绝了水匪的退路与补给。
然后,他请来了工匠营的刘晔。
刘晔勘察了地形与风向,对着徐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附耳献上一计。
几天后,一个深夜。
数十艘装满了干柴、硫磺和火油的空船,被点燃之后,借着风势与水流,悄无声息地冲向了水匪的巢穴。
“走水啦!走水啦!”
水匪们还在睡梦之中,就被冲天的火光和炙人的热浪惊醒。
他们为了防备,习惯性地将所有船只用铁索连在一起,停泊在港湾里。
此刻,这却成了他们最致命的布置。
火船冲入船阵,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转瞬间便将整个港湾化作一片炼狱。
江面被映得一片通红,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水匪们乱作一团,有的被烈火吞噬,发出凄厉的哀嚎;有的则不顾一切地跳入冰冷的江水逃生。
就在这时,埋伏在两岸的徐晃大军,同时放弦。
密集的箭雨封锁了整个江面,落水者甚至来不及挣扎,便被无数箭矢贯穿身体,在江水中染开一团团血花,很快沉寂下去。
“过江龙”倒是悍勇,带着几个心腹,驾着一艘小船,企图从芦苇荡中突围。
结果,一头撞上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张任。
张任自归顺以来,急于立功证明自己。他二话不说,亲自驾船迎上。
一番激战之后,“过江龙”被张任一枪挑翻落水,活捉上岸。
岷江水匪,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
类似的场景,在益州和汉中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这场被后世称为“益州大扫荡”的行动,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益州与汉中的每一寸土地,将所有藏污纳垢的角落,都暴露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