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听到这话心里五味杂陈,怎么都不觉得这应该是一个18岁的姑娘会有的思想。
然而这句话真真实实从江晚嘴里出来,我细琢文字里的无望和苦涩,回想起江晚最开始给我的沉闷印象,或许这就是她天生的思想前卫。
空调的上下风海浪一般扫过我们身边,掠过她贴在额头的秀发,一阵凉意钻入我的骨髓。
我说:“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我身体素质强,不用担心我。”
江晚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女孩子洗澡比男孩子久一点,因为我要洗头发。”
“大不了我多等一会儿。”
“姜言,”她突然叫出我的名字,平静的面部表情之下,适应的月光照进她深邃的眸子里,放射出一丝严肃,“这里是我家,难道你不听我的话吗?”
倒不是被她吓住,只是她如此执着,我便不好意思逞强。“那……我尽量洗快点。”
“先等等。”江晚拉着我的手腕,把我带到浴室门口。然后她自己旁边的一个门进去。
没过多久,江晚拿着一套衣服出来。从外表来看,好像是衬衫和黑色西裤。
“这是我爸的衣服,你凑合着穿。”
我有些难以接受的抽了抽嘴角,“穿你爸拖鞋也就算了,我连你爸衣服都要穿,是不是有点过了?”
“嘘”江晚又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拉着我进入浴室。
她开灯把干净衣服放在衣篓上,吩咐我:“一会儿你把湿衣服挂门外把手就行,肥皂和沐浴球你别用,沐浴露直接搓身上。”
我比个oK,“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点素养还是有的。”
“嗯”江晚看了看我,神色冷静的就好像我是自己人一样。
最后她留下一句“我先出去了。”就言出必行的踩着湿漉漉的白丝长袜走到外面,轻轻把门带上。
……
……
我照她说的,把湿透的衣服都脱下来。内裤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江晚给我的干净衣服没有内裤(她也不至于把她爸的内裤也给我穿)。
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也难受,还是脱了吧,有裤子,不穿也不会怎样。
小心翼翼将浴室的门打开一个小缝,偷偷窥一眼,确认门口没有人看着,才悄咪咪的把衣服挂门外把手上。
淋浴时分,温暖的热水落在我的头顶,顺着我的脸颊、我的脖子、我的肩膀,沿着我身体的曲线下流。
我感觉自己被太阳的羽毛包围,远离潮湿的冷漠,融化惶恐与不安,而复杂的心绪和没有尽头的沉思却伴随蒸腾的雾气弥漫整间浴室,淹没我的眼睛。
我站在淋浴头下,感受时间的流动侵袭我,将我那毛线团一般找不到出头与尾端的心思艰难理清。
我感觉自己一直在纠结,不知道纠结什么,或者我知道自己纠结的是什么,但内心深处有东西缠住我的脚,不让我去探知。
但是我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我也是唯一知道我内心在想什么的人。
因为浮动的视野里,画有星星和月亮的瓷砖壁画上,我的脑子里时不时出现一个女孩的背影。
她一头长发,坐在秋千上。周围是一片花园,浪漫的如同莫奈的世界。
她的身体伴随这秋千的摇晃而起伏,一袭长裙羽毛般包裹她,露出细白的小腿修长且美好。那里太阳当空,耀眼的白光偏袒的专注她周围的一圈,所以我看的清,又觉模糊,以至于无法明断她裙子的底色。
“喂,你是谁?”我举起手高喊。
女孩没有理我,我迈着迷恍的步伐朝她走近。我感觉自己的速度还算正常,可不知为何女孩与我的距离缩的很慢。那种感觉好似电影的慢镜头,拖延我与她的相遇,却加速人物内心的动荡。
好不容易我稍微看的清晰一些,她始终没有回头。那白色风铃绳的秋千宛如飘摇的疏远,载着她摇摆不定。
看不见她的脸,我费尽心思跑来又有何用?
我心累的眯着眼,望着她时远时近的背影顿生迷茫之意。
“你到底是谁?”我又发出这样的疑问,这一次我不是放声高喊,但女孩竟好像听到了。
秋千宛似她沉寂下来的心情逐渐缩小幅度,直到完全停下垂直,女孩那双温润的玉脚踩在柔软的草坪上。
咚!
我惊的一颤,思绪被拉回现实。
动静是从浴室外面发出的,不知道江晚在搞什么。
我有些心悸,砰砰跳个不止。刚才那不是梦,我没有睡着。难道是幻觉?应该是吧。我一定是熬夜加淋雨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正常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幻觉,所以我太累了。一定是这样。
洗完澡,我关掉淋浴头,抹了把脸。用这里的毛巾擦干身体,换上江晚她爸的衣服,谨小慎微的拉开浴室的门。
门口没有人,我稍稍放心的走出来,刚要带上门,江晚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洗完了?”
“哈!”我吓得差点的大叫,还好只是呼口气就止住了,不然把江早吵醒看到我被她姐带回家里,估计这误会更洗不清了。
江晚站在墙边提着她自己的干净衣服,似乎等我有一小会儿了,“洗完该我洗了。”
“站在这里干啥?大晚上我以为闹鬼了。”
“我像鬼吗?”江晚抬起头,安静如斯的表情,睁大的眼睛像玩具布偶一样纯净。
我看了看她海草一样潮湿的头发,不由得联想到一部恐怖电影,叫《山村老尸》。虽说她长得一点不吓人,仔细一看甚至觉得有点可爱,但是这头发真的有点像电影里的一个镜头。
于是乎,我憋笑的力度把嘴角压下来,闷着嗓子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江晚面色略微不悦的蹙了蹙眉,二话不说绕到我身后推开门。站在门口刚要关门,回头看我一眼,语气严肃的问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意识到她要洗澡了,便屁颠屁颠离开,在客厅饭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回味刚才的场景,我好像惹她不高兴了。不管是谁,被那样嘲笑都会生气吧,不打我就算不错了。
还好江晚没有计较。
我无事的打量客厅的环境。江早还在呼呼大睡,这都没吵醒她,睡的挺死。
然后又不经意的看了眼浴室门缝渗出的亮光,突然想起什么。
我衣服呢?
门把手上挂着的衣服不见了,四处张望,发现被洗干净晾在了空调的出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