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庙会的锣鼓敲得比往日更响，苏九站在杂耍团后台，望着竹架上挂着的十盏红绸灯笼，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九哥，铁团长让你去换行头！小六子从布帘外探进脑袋，发顶还粘着半片昨日的鸟屎——这小子昨晚蹲树杈盯梢，结果被夜猫子踹了窝。
苏九伸手把鸟屎拈下来弹飞：你这脑袋比蜂窝煤还招鸟，明儿戴个斗笠成不？
斗笠？小六子摸着光溜溜的脑壳直咧嘴，铁猴子说飞天灯笼要显身段，戴斗笠像烤糊的烧饼——哎呦！他突然捂住后腰，顺着苏九的视线扭头，正撞上进后台的铁猴子。
铁猴子穿着玄色短打，肌肉块把布料撑得鼓鼓囊囊，腰间还别着串铜铃，走路哗啦作响。
他拍了拍苏九的肩，力道大得能拍碎核桃：小九，你小子最近腿脚利索，这飞天灯笼就靠你带队形了。
苏九陪着笑，掌心却沁出冷汗——他记得上个月杂耍团在城南演走索戏珠，也是铁猴子拍着胸脯说绝对稳妥，结果绳索被人动了手脚，耍坛子的二壮摔下来砸坏三桌酒席。
此刻他望着那十盏灯笼，灯身红绸在穿堂风里掀起一角，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暗纹，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炸响：检测到异常材质，建议检查第三盏灯笼。
得嘞，团长您放心。苏九哈着腰应下，等铁猴子晃着铜铃走远，立刻扯了小六子的袖子：去灶房给我偷半盏醋，要陈年老醋。
偷醋？
您又要搞啥幺蛾子？小六子摸着肚子，昨儿您用醋擦酒坛骗账房说酒漏了，害我喝了三大碗酸水......
少废话！苏九抄起盏灯笼往角落钻，你当我想喝醋？
这灯笼纸看着是普通桑皮纸，摸着手感发涩——他指尖蹭过灯身，系统说第三盏有问题，我得用醋显显纹路。
小六子缩着脖子溜回来时，苏九正蹲在草垛后，用蘸了醋的布巾轻轻擦拭第三盏灯笼。
红绸下的纸张遇酸渐渐泛黄，细密的墨线像蚯蚓般爬出来——是幅微缩地图，西山古庙的飞檐、北岭石碑的刻纹，连他前日在绣衣令碎片上看到的断口都对得上！
我就说这戏法没那么单纯。苏九把灯笼往怀里一拢，心跳快得要撞破肋骨。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匹配成功，确认为前朝天命图残卷，当前任务：拦截密令。
选项A：原样归还；b：替换仿品；c：当场揭发。
选b！苏九咬着牙拍了下灯笼，选A是放虎归山，选c铁猴子能把我吊房梁上烤——小六子！他扯过发愣的跑堂，去翠兰那取我藏在城隍庙的纸扎灯笼，就说按原样描红，多贴三层金箔！
九哥您疯了？小六子瞪圆眼睛，翠兰姐今早去米行收账，这会子怕是在南市——
她收账前必去甜水巷买桂花糕！苏九把灯笼塞给他，你跑快点，赶在铁猴子查道具前换回来！
后台的日晷爬到申正三刻时，小六子抱着个布包撞开帘子，额角的汗珠子摔在青砖上：可算赶上了！
翠兰姐听说要假灯笼，非塞给我块桂花糕——他扒开布包，十盏灯笼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和原物几乎分毫不差。
苏九快手快脚换好灯笼，刚把原物塞进草垛，就听见铁猴子的铜铃声由远及近。
他抹了把脸，扯着嗓子喊：团长您瞧，这灯笼扎得周正，保管今晚能把东家的眼珠子都勾走！
铁猴子眯眼扫了圈灯笼架，拍了拍苏九的背：成，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他转身时，苏九瞥见他腰间的铜铃穗子沾着星点黑灰——和前日阿福写信用的炭灰一个颜色。
夜幕降临时，庙会的灯火亮如星河。
苏九系着保险绳站在三丈高的绳索上，十盏灯笼在他身侧摇晃，红光映得台下观众的脸忽明忽暗。
他踩着木屐往前挪步，余光瞥见铁猴子站在看台最前排，嘴角扯出个阴鸷的笑。
起阵！领唱的老艺人甩响响板，苏九带着众人转圈，灯笼串成条火龙。
台下爆发出惊呼，有姑娘举着糖葫芦喊：好俊的灯！苏九却注意到，铁猴子的手在袖中捏成拳——那是幻影门传递信号的手势。
稳住！他低声提醒左右，脚底下的绳索突然晃了晃。
苏九心头一紧，却见灯笼阵依旧圆转如意——系统新解锁的【杂技掌控（中级）】技能像团暖流淌过四肢，他甚至能感觉到绳索的松紧，顺势调整步伐。
表演结束时，满场喝彩震得房梁落灰。
铁猴子拍着巴掌上台，往苏九手里塞了块银锭：好小子，没给咱团丢脸。苏九捏着银锭，触感凉得刺骨——和他怀里的仿品灯笼一个温度。
等观众散得差不多，苏九溜去后台草垛翻出原灯笼，却发现底下压着张字条：密令已送衙门，若想活命，三日后码头见。他把字条揉成团塞进袖管，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警告！
检测到目标人物阿福在后台更换灯笼引线，当前危险等级：中。
苏九猛地转头，正看见阿福蹲在角落，手里攥着截浸过油的引线。
老艺人的背影佝偻如虾，却在换线时露出利落的手法——那是常年摆弄机关的人才有的稳当。
阿福哥。苏九故意踢响脚边的铜盆，阿福肩头一颤，引线掉在地上。
他捡起炭块在地上写：你不该看。
我偏要看。苏九蹲下来，望着阿福发红的眼尾，三日后码头，你要给我个说法。他指了指阿福脚边的引线，再说了......他晃了晃怀里的仿品灯笼，这灯笼里的引线，我替你换了根耐烧的——省得明儿出意外。
阿福的炭块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最后只写了个字，便背起装道具的木箱消失在夜色里。
苏九摸着怀里的绣衣令碎片，听着远处庙会未散的喧哗，忽然觉得后颈发凉——铁猴子的铜铃声，好像还在耳边响着。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宿主当前等级4\/10，解锁新功能：市井情报网初级版。
苏九望着后台未熄的灯笼，轻声嘀咕：这破系统，就不能让我过个消停夜？他正打算去寻小六子喝碗热粥，却听见前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九！翠兰的声音穿透夜色，衙门的人说西山古庙进了贼，你前日送的密令......
苏九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望着阿福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怀里的仿品灯笼，突然意识到——
今晚的戏，才刚唱到第二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