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高论”,直接把三位长辈听懵了。
尤其是张翠山,他自幼受张三丰教诲,一生光明磊落,何曾想过这等……这等坑蒙拐骗、把人当猴耍的伎俩?
他脸色一沉,呵斥道:
“无忌!不可如此!我辈武林中人,岂能……岂能如此行事?这非君子所为!”
张无忌却梗着脖子,据理力争:
“爹!什么是君子?
被人逼死就是君子吗?
让亲者痛仇者快就是君子吗?对付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只知道恃强凌弱、逼人太甚的家伙,还用得着讲什么君子风度?活下去,保护好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问心无愧,用点手段让他们狗咬狗,互相猜疑,总好过我们一家人被他们逼得家破人亡!”
他看向谢逊:
“义父,你说呢?你是想看到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帮你寻找成昆报仇,还是想看我先替你收了老爹老娘的尸体?”
谢逊张了张嘴,他一生快意恩仇,行事亦正亦邪,对于张无忌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从情感上,他自然不希望张翠山夫妇因他而死。
张翠山还想再说什么,殷素素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明亮、思路清晰、甚至有些“狡猾”的儿子,又望了望面前波涛汹涌、暗流潜藏的大海,忽然觉得。
或许……或许孩子的方法,虽然不那么光明正大,但在这险恶的江湖中,反而是一条能活下去的路。
好的,这是接下来的续写,聚焦于张无忌如何用犀利的言辞和残酷的假设来动摇父母的想法:
张无忌却不等父亲开口,语速加快,语气也变得更加尖锐,他必须用最残酷的假设,砸开父母那固若金汤的“义气”堡垒。
“好,爹,娘,我们退一万步讲!”
张无忌目光扫过父母,最后定格在张翠山脸上,
“就算你们觉得我说的那些是歪门邪道,是小人行径,你们非要坚持你们的君子之道,宁死不屈。那然后呢?”
他向前踏了一步,声音在海风中显得异常清晰:“你们想过太师父吗?想过他老人家吗?”
张翠山眉头紧锁:“师父他老人家修为精深,早已看破世情……”
“看破世情?”
张无忌猛地打断,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讥诮的冷笑,
“爹,你可是太师父最疼爱、最寄予厚望的弟子!娘,是他的徒媳!
你们若是被六大派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活活逼死,你觉得,太师父他老人家,真的能‘看破世情’,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在武当山上清修吗?”
他不等张翠山回答,便自问自答,语气愈发激烈:
“我可是听您说过无数次!太师父他老人家,当年是何等的快意恩仇!
‘甲子荡魔’这个外号怎么来的?那是杀出来的!
几十年间,多少邪魔外道、江湖败类死在他老人家手下!
他嫉恶如仇,护短更是出了名的!
你们觉得,被他视若亲子的徒弟和徒媳,他会怎么做?”
张无忌模仿着说书人的腔调,带着一种刻意的渲染:
“届时,年过百岁的张真人,必将再提真武剑,重下武当山!
他心中悲愤,下手还会有半分容情吗?
爹,您想想,到时候江湖会变成什么样子?
武当派与少林、峨眉、崆峒、昆仑、华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整个武林都会因为你们的‘宁死不屈’而陷入一场滔天浩劫!
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
用整个武林的动荡,来成全你们两个人的气节?!”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张翠山和殷素素的耳边。
他们之前只想着自己无愧于心,何曾将事情推演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一想到年事已高的师父要因为他们而双手再染鲜血,要与整个正道为敌,张翠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殷素素也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惊恐。
张无忌看着父母被震慑住的神情,心中虽有不忍,但话已出口,必须说完。
他话锋一转,指向了自己,语气变得低沉而悲凉:
“好,我们再假设,太师父他老人家……或许真的因为年纪大了,心肠软了,或者为了武林大局,忍下了这口气,不去报仇了。”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我呢?我是你们的儿子!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能不报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与绝望:
“我会查!我会拼了命地练功,然后去找那些逼死你们的人,一个个算账!
可我才多大?
我武功再高,能高过六大派那么多高手吗?
能敌得过他们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吗?”
他描绘着一幅可怕的画面,仿佛亲眼所见:
“最后的结果,大概率就是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知道死在哪个荒郊野岭,或许是被乱刀砍死,或许是被毒药毒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曝尸荒野,被野狗啃食……这就是你们希望看到的,你们儿子的下场?!”
“无忌!别说了!”
殷素素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冲上前想要抱住他。
张无忌却后退一步,避开了母亲的拥抱,他的目光越过泪流满面的母亲,落在了脸色铁青、身体微微发抖的张翠山脸上,语气中的嘲讽意味达到了顶点:
“爹,我的好爹爹!
到了那个时候,您在地下,和娘团聚了,全了您的兄弟义气,保全了您顶天立地的君子名声!
真是可喜可贺啊!
您用您和娘的命,还有您儿子我的命,给您的好名声当了陪葬!
这笔买卖,您觉得划算吗?!”
这近乎诛心的嘲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进了张翠山的心脏。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想要怒吼,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一生恪守的道义,在此刻被儿子用最残酷的逻辑,撕扯得支离破碎。
张无忌并未停下,他的目光最后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但拳头已然握得咯咯作响的谢逊。
“还有义父!”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义父待我如亲子,他若是知道,他最敬重的义弟和弟妹,因为他而被逼自尽;他最疼爱的义子,为了报仇而惨死中原……他会怎么样?
他还能在这冰火岛上安心待下去吗?”
他盯着谢逊,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会发疯!
他会不顾一切地返回中原!
他会提着这把屠龙刀,去找成昆,去找所有参与逼死你们的人!
可他双目已盲,年纪也大了,一个人在茫茫人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最终的结果,无非是步我们的后尘,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或许连仇人成昆的面都见不到!
我们这一家子,就因为你们那可笑的、不肯变通的‘义气’,彻底死绝!断子绝孙!”
“够了!!!”
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终于从谢逊口中爆发出来。
他浑身剧烈颤抖,屠龙刀“哐当”一声掉落在沙滩上。
他空洞的眼眶对着张翠山的方向,声音嘶哑,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决绝:
“翠山!素素!
你们若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听无忌的!
我不要你们为我死!
我要你们活着!
我们都要活着回去!
若是……若是你们因我而死,我谢逊立刻自绝于此,绝不苟活!
黄泉路上,我也没脸见你们!”
谢逊的爆发,成了压垮张翠山坚持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翠山踉跄一步,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看着痛苦不堪的义兄,最后看着那个站在风中,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仿佛一夜之间承担了所有沉重的儿子。
他一直以来坚信的“舍生取义”,在家人可能付出的惨烈代价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自私。
他缓缓闭上双眼,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他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无忌……你……你别说了……爹……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