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冷气沿着停尸柜的金属缝隙往下淌，在地砖上积成一层薄薄的白霜。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个个低着脑袋干什么？他还没来呢，就已经害怕了？”高大夜游鬼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沙哑又刺耳。
额间的残月印记泛着暗红微光，扫过周围缩头缩脑的同类。
站在他身侧的矮胖夜游鬼立刻附和，黑雾里的猩红眼睛转得飞快：“老大说得对！我们数量占优，等他真敢闯进来，先让三个兄弟去试探他的底，看看他的锁链到底有多厉害。要是他魂力一般，我们就一拥而上，直接撕了他的魂体。要是他真像传言里那么强……”
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见所有夜游鬼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才得意地晃了晃黑雾：“太平间有三个逃生口，通风管通着医院的中央空调，能绕到顶楼的水箱。下水道连接着地下车库的阴沟，能直接窜到郊外。还有停尸柜后面那道承重墙的裂缝，能通到隔壁的商场地下室。三个方向，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只能追一个！”
这话一出，原本有些怯意的夜游鬼们瞬间躁动起来，笑声此起彼伏。
一个瘦高的夜游鬼甚至飘到通风管口，用黑雾卷住格栅晃了晃：“到时候我就往通风管跑，那地方窄，他的锁链根本施展不开！”
另一个则钻进停尸柜后面，扒着裂缝往外看：“那我就选这条路吧！”
高大夜游鬼哼了一声，又补了句：“记住，一旦发现打不过，立刻分散跑，别恋战！”
“明白老大！”
“好的老大！”
夜游鬼们越聊越兴奋，连空气中的阴冷气息都似乎变得活跃起来。
没人注意到，太平间天花板正中央的阴影里，一道半透明的魂体正静静悬着。
汪晓的身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睛，泛着极淡的暗紫色微光，将下方情况尽收眼底。
他之所以能如此隐蔽，全靠系统赋予的特殊鬼气。
普通鬼魂的鬼气是外放的，会自然散发出阴冷的气息，同类一探便会有所感知。
可汪晓的鬼气是系统给予，自带“敛”的特性，不主动释放，就不会泄露半分波动。
刚才这些夜游鬼讨论时，甚至有两个飘到了他正下方，却连半点异常都没察觉，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逃生路线。
汪晓指尖缓缓泛起幽光，眼底的冷意越来越浓。
他本想等这些夜游鬼说完所有计划，再一网打尽，可听他们一直在研究怎么逃跑，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了。
下方的高大夜游鬼还在做最后的动员：“都记好自己的逃生路线，等下我喊撤，就立刻按计划走！”
突然，空气里的气息猛地一凝。
没有任何预兆，天花板的阴影里，一道暗黑色的涟漪突然扩散。
汪晓的魂体如同被水流托起的石子，瞬间从阴影里跃下，稳稳落在三十多团黑雾的正中央。
落地的瞬间，甚至没给周围鬼魂反应的时间，他左手猛地向上一抬，指尖的幽光骤然爆发：“光影扰乱！”
话音落下的刹那，太平间的光线彻底失控。
原本亮着的两盏应急灯，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夜游鬼们本就畏光，被这强光一照，本能地蜷缩起来，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可这白光只持续了几秒，又骤然熄灭。
整个太平间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停尸柜金属门把手上的反光，在黑暗里不断闪烁。
随后，光线在极明极暗之间疯狂切换，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一个瘦高的夜游鬼刚朝着通风管的方向冲去，白光突然亮起，他没看清路，一头撞在停尸柜的角上。
黑雾被撞得散了大半，疼得他发出刺耳的嘶鸣。
另一个想往承重墙裂缝钻的夜游鬼，在黑暗里误把同伴当成了敌人，对着旁边的矮胖夜游鬼猛撞过去，两个鬼顿时扭打在一起。
“别乱！是光影术！”高大夜游鬼反应最快。
他强忍着眼睛的刺痛，嘶吼着试图稳住秩序，“都定在原地，别被他干扰！”
然而，却已经晚了。
这些夜游鬼本就胆小，再加上并未经过训练，被光影扰乱了感知，又加上刚才的混乱，早已乱作一团。
有的在黑暗里四处乱撞，有的则缩在原地发抖，高大夜游鬼的指令他们完全听不进去。
汪晓站在混乱的鬼群中央，周身的鬼气开始缓缓涌动。
他没理会周围乱撞的夜游鬼，暗黑色的鬼气在他掌心凝聚，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魂波震荡！”
随着一声低喝，他猛地将双手向外一推。
那道黑色波纹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掠过空气时，带着细锐的“嗡鸣”声，像无数根针同时刺向四周。
离汪晓最近的三个夜游鬼，首当其冲被波纹击中。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瞬间僵直在原地。
魂核深处传来的剧烈震颤，让他们连调动鬼气的能力都消失了。
只能在原地微微发抖，连挣扎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波纹继续扩散，转眼就到了高大夜游鬼面前。
他刚凝聚起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半实体手臂，想挡住这道攻击。
可波纹却直接穿透他的身体。
黑色鳞片瞬间崩解成细碎的黑气，半实体的手臂突然消散，连带着他的黑雾都剧烈晃动起来。
他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哑的痛哼，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撞在停尸柜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又是短短几秒，整个太平间里的夜游鬼，几乎全被魂波震得失去了行动力。
有的僵在原地，有的瘫在地上，再没了之前的活跃。
汪晓没给他们恢复的机会。
他双眼泛起暗金色微光，鬼气化作无数道无形的丝线，顺着魂波残留的震荡，悄无声息地钻进每一个夜游鬼的魂体里：“思绪轻扰！”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动静，却比前两招更致命。
被魂波震得发颤的夜游鬼们，意识里突然涌入一道清晰而冰冷的指令。
“选择你们自认为最酷炫的死亡方式，然后——去死吧！”
这指令带着系统赋予的魂力压制，如同烙印般刻在他们的魂核里，根本无法抗拒。
原本还在挣扎的夜游鬼，瞬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只撞得头破血流的瘦高夜游鬼，维持着前冲的姿势。
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夜游鬼，也停住了动作，保持着互相撕扯的样子。
连抵抗力最强的高大夜游鬼，都停下了挣扎，黑雾里的猩红眼睛变得茫然，额间的残月印记彻底失去了光泽。
太平间的冷气像浸了冰的针，扎在每一寸空气里。
三十多个夜游鬼僵在原地。
魂波震荡的余威还在魂体里残留，原本半虚半实的躯体被强行凝实。
青灰色的皮肤紧绷着嶙峋的骨节。
有的披着破烂的阴寿衣，衣摆处挂着风干的阴絮。
有的脖颈处留着深可见骨的裂伤，深色魂液顺着裂伤缓缓渗出。
有的手指关节扭曲变形，指甲泛着乌黑色的寒光。
最骇人的是他们的眼睛，猩红的瞳孔失去所有焦点，只剩一片死寂的空洞。
“思绪轻扰”的指令已如烙铁般刻进魂核。
此刻的他们，不过是被操控的傀儡，连本能的畏死都被彻底抹去。
最先动的是靠西侧停尸柜站着的五个夜游鬼。
他们原本挤在柜门旁，像是在确认逃生路线。
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缓缓绕着停尸柜站成一个圈。
最前面那个矮胖夜游鬼，右手缓缓抬起，指缝里还嵌着几缕从阴寿衣上扯下的腐絮。
他没有看任何同伴，只是机械地将手伸向旁边瘦高个的脸颊。
瘦高个的头微微偏了偏，像是提前接收到指令般将脸凑过去。
下一秒，矮胖夜游鬼的指甲直接戳进对方的眼眶——“噗”的一声轻响，猩红的鬼眼被硬生生抠了出来。
深色魂液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停尸柜的金属把手上。
溅起的细小液珠落在地上，瞬间凝成一小片黑色的印记。
被抠掉鬼眼的瘦高个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没眨一下眼。
空洞的眼窝对着前方，反而抬起手，用同样的力道抠向另一侧夜游鬼的眼眶。
那夜游鬼也不躲闪，任由鬼眼被掏出，转手又去抠下一个人的眼睛。
不过十几秒，五个夜游鬼的眼眶全成了黑洞，深色魂液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可他们像是还没完成指令，又同时伸出手，抓住身边同伴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猛地往两边拽。
“嗤啦”一声，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太平间里格外刺耳。
青灰色的手臂被硬生生扯断，露出里面发黑的骨头。
断裂处的魂液溅在停尸柜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痕迹。
直到手臂全被扯断，五个夜游鬼才像失去支撑般，直直倒在地上。
空洞的眼窝对着天花板，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缕阴气消散。
紧接着，靠近墙角的两个夜游鬼也有了动作。
他们原本背靠着墙，此刻却缓缓转过身，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过半米。
左边那个夜游鬼的左手微微抬起，指尖泛着冷光，缓缓伸向右边人的胸口。
那里是魂核所在的位置，也是鬼魂最脆弱的地方。
右边的夜游鬼没有反抗，反而微微挺起胸膛，像是在主动配合。
左边夜游鬼的手指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指尖传来触碰到魂核的触感。
他没有犹豫，猛地将手往外一扯。
淡灰色的魂核被硬生生拽了出来，还在微微跳动。
深色魂液顺着胸口的破洞喷涌而出，溅得两鬼满身都是。
被扯出魂核的夜游鬼身体晃了晃，却没有立刻倒下，反而抬起手，用同样的动作穿透了左边夜游鬼的胸膛，将对方的魂核也拽了出来。
两个夜游鬼就这样握着彼此的魂核，面对面站着，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直到手中的魂核渐渐失去光泽，开始碎裂，他们才同时倒在地上。
胸口的破洞还在不断渗出魂液。
最终魂体与魂核一同消散，只在地上留下两片淡淡的印记。
另一边，三个夜游鬼正围着应急灯的底座。
他们没有互相攻击，而是轮流弯腰，将手伸向发烫的灯泡。
应急灯的灯泡因为长时间亮着，表面温度极高，刚一触碰，就传来皮肉被灼烧的声音。
青灰色的皮肤瞬间被烫得发黑，冒出细小的白烟。
可他们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依旧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手指紧紧贴着灯泡，直到皮肤被烧得焦黑，才缓缓收回手。
紧接着，中间那个夜游鬼弯腰，将头凑向灯泡，额头直接贴在发烫的玻璃。
灼烧声更响了，额头的皮肤快速焦化，黑色的烟不断冒出，甚至能闻到一股焦糊味。
旁边的两个夜游鬼也跟着弯腰，将头贴向灯泡，额头紧紧挨着玻璃。
直到灯泡因为过热而“砰”的一声炸裂，碎片溅得他们满脸都是，他们才直起身，缓缓倒在地上。
额头的伤口还在冒着白烟，魂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散在空气里。
不远处，四个夜游鬼正站在太平间的中央，他们围成一个小圈，每个人的手里都抓着一块从停尸柜上掰下来的金属碎片。
碎片边缘锋利如刀，还带着冰冷的寒气。
他们没有犹豫，同时将碎片举到自己的喉咙前，然后猛地往下划。
喉咙被瞬间划开，深色魂液喷涌而出，溅在周围同伴的身上。
他们没有倒下，反而继续用碎片往自己的胸口划去。
一道道新伤口不断出现。
直到魂体再也支撑不住，才同时倒在地上，手中的金属碎片还紧紧攥着。
汪晓站在太平间的角落，看着眼前这一幕，周身的鬼气没有半分波动。
他惊叹于这双重技能的效果。
魂波震荡不仅震散了对方的精神防御，更强制将他们的躯体凝实，让他们失去了虚影状态下的雾化状态，能够直接受到物理伤害。
而“思绪轻扰”落在这些夜游鬼身上，指令便是无法抗拒的铁律。
哪怕是自毁或互杀，他们也只会无条件执行，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半分痛苦。
对于这个“思绪轻扰”这个技能，汪晓屡试不爽。
在过往的战斗中，包括上次面对鬼将时，他都使用过。
只不过之前都是以弱对强，所以效果并没有那么明显。
而对于低于自身境界的鬼魂或其它生物，他可以做到完全控制。
此刻，太平间里的互相厮杀基本结束。
直到最后一个夜游鬼的魂体消散，太平间重新恢复死寂。
地上布满了深色的魂液印记，应急灯的碎片散落在各处，停尸柜的金属碎片还在闪着冷光。
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和阴腐味，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汪晓从角落缓步走出。
刚才那场战斗，比他预想中更顺利，可心底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他低头扫过地面，目光在每一块魂液当中的印记上停留。
这些印记是夜游鬼消散后留下的残痕，每一块都对应着一个鬼魂，形状或大或小，却都带着相同的阴腐气息。
汪晓的视线慢慢移动，轻声数着：“一、二、三……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
数到第三十八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不对，刚才在下面讨论战术的夜游鬼，加上领头的高大夜游鬼，明明是三十九个。”
他清楚记得那个高大夜游鬼额间的残月印记，颜色比其他鬼魂深得多，泛着暗沉的猩红，哪怕在混乱中也格外扎眼。
可此刻，地上的印记里，偏偏没有那道带着残月纹路的残痕。
“跑了？”汪晓低声自语，眉头微蹙。
他伸手拂过最近的一块印记，指尖传来熟悉的阴冷气息，却没有任何魂力残留。
其他夜游鬼的魂体确实已经彻底消散。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魂波震荡叠加思绪轻扰，连鬼师级都未必能挣脱。
这夜游鬼头领，居然能在双重技能压制下逃掉？
汪晓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倒不是恼怒，反而觉得这个夜游鬼头领有点意思。
至少比刚才那些乖乖执行“死亡指令”的傀儡，多了几分韧性。
他刚想调动魂力探查四周，鼻尖突然嗅到一缕极淡的、带着残月印记特有的阴寒气息。
这气息很微弱，却异常顽固，顺着空气往上飘，最终指向了墙角的通风管道。
那里的格栅还歪着，显然是有东西刚从这里钻了出去。
汪晓眼神瞬间冷下来。
他不是怕这夜游鬼回去搬救兵，以对方的实力，就算找到帮手，也未必能对拂晓鬼盟造成威胁。
可他不能放任对方继续存在于世间。
双方已经结仇。
这夜游鬼也没有复仇的实力。
可是，他如果退而求其次对自己身边的人动手那就危险了。
比如陈倩倩和林诗涵。
她们只是普通人，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这夜游鬼若是记恨在心，转头对两个女孩下手，后果不堪设想。
斩草必须除根。
汪晓不再犹豫，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暗黑色的流光，朝着通风管道追去。
管道狭窄而潮湿，阴气顺着管壁往下淌，那道带着残月印记的气息，正沿着管道快速往顶楼方向逃窜。
“想跑？没那么容易！”汪晓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魂体瞬间变得虚幻，如同雾气般在通风管内穿梭。
管道里的铁锈味和阴腐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可他的速度却丝毫未减，目光紧紧锁定前方那道越来越淡的阴寒气息，如同猎豹追逐猎物般，一步步缩短距离。
通风管外，医院的走廊里传来护士查房的脚步声。
灯光透过管道缝隙照进来，在管壁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汪晓在黑暗中快速穿梭，耳边只有气流划过的声响，还有前方那个夜游鬼因为逃窜而紊乱的阴气波动。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魂体还在因为魂波震荡的余威而颤抖，却依旧在拼命往前跑，显然是怕被他追上。
“跑不掉的。”汪晓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弧，指尖泛起幽光，一道细细的黑色锁链悄然凝聚，顺着管道往前延伸。
这一次，他不会再给对方任何逃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