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风跪在小李冰冷的身体旁,大脑一片空白。
掌心,那个用生命最后余温画下的周家徽记,滚烫得像一块烙铁。
另一只手中,那块利维坦的骸骨碎片,仍在发出微不可闻的、哀伤的嗡鸣。
它在共鸣。
与小李流淌的鲜血。
与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惨剧。
与林风心中那即将焚毁一切的……怒火!
“林先生……”汉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充满了不知所措的震惊与担忧。
赫尔加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片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废墟,看着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年轻人,脸色苍白如纸。
这里是他们的据点。
是林风的家。
现在,家没了。
林风没有回头。
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小李沾满血污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前。
然后,他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去了小李脸上凝固的血迹,让他能走得体面一些。
做完这一切,他才撑着地面,摇晃着站了起来。
身体内部传来的撕裂感,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切割他的五脏六腑。
但这种痛,与心脏被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相比,不值一提。
“莉莉……”
他沙哑地吐出一个名字。
现场没有发现莉莉的踪迹。
是生是死?
被带走了?带去了哪里?
无数个问题,像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冷静!
必须冷静!
林风闭上眼,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翻腾的气血与杀意。
愤怒会摧毁理智。
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理智。
他睁开眼,赤红的眼眸里,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扫视着这片废墟。
现场很乱。
但这种乱,是一种被精心处理过的乱。
袭击者很专业,他们带走了所有该带走的东西,抹去了所有能抹去的物理痕迹。
想通过常规手段追查,希望渺茫。
但……
他们不知道林风的能力。
他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痕迹,是永远无法被抹去的。
那就是……情绪!
是残留在万物之上的……信息场!
林风走向了庭院中那张被砸得四分五裂的摇椅。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在一块破碎的木片上。
“无关紧要”……不,现在应该叫“万物灵犀”的异能,瞬间发动!
嗡——
一瞬间,无数驳杂的情绪碎片涌入他的感知。
有他自己过去躺在上面晒太阳的悠闲与惬意。
有小李擦拭它时的认真。
有莉莉偶尔坐在上面晃荡的轻快。
这些温暖的记忆碎片,此刻却像刀子一样,割得他心头发痛。
然后,一股狂暴、冰冷、充满了毁灭欲的情绪,猛地覆盖了一切!
那是袭击者一脚将摇椅踹碎时,留下的情绪残渣。
纯粹的恶意。
林-风松开手,走向了被砸碎的茶馆门匾。
他触摸着上面焦黑的裂痕。
【惊恐】!
【绝望】!
【为什么】?!
那是茶馆附近,某个邻居在窗后偷窥时,留下的情绪辐射。
他们看到了,但他们不敢出声。
林风的脚步没有停。
他走进屋内,来到一面满是弹孔的墙壁前,捡起了一块破碎的瓷片。
是莉莉最喜欢用的那个青花瓷茶杯。
指尖触碰的刹那。
一幅模糊的、剧烈晃动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
是莉莉的视角!
她正端着茶盘,脸上带着微笑,然后,笑容瞬间凝固!
极致的【恐惧】!
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
画面戛然而止。
但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情绪,却清晰地传递给了林风。
他的指节,捏得发白。
莉莉还活着!
至少在那个瞬间,她还活着!
这给了他一丝希望,也点燃了更汹涌的怒火。
他继续向前。
他触摸着被撕裂的窗帘,感受到了小李的【决绝】与【悍不畏死】。
他触摸着倒塌的书架,感受到了小李被重物压倒时的【痛苦】与【不甘】。
他在用一种超越时空的方式,回放着这场无声的战斗。
他在一点一点地,拼凑着袭击者的画像。
终于。
他走到了后院,那个被破开的风水阵眼旁。
这里的风水局,被一种极其高明且野蛮的手法给强行破除了。
林风将手,按在了阵眼那块开裂的青石板上。
轰!
一股与之前所有情绪都截然不同的信息流,涌了进来。
那不是一个人的情绪。
那是一个“场”!
一个由袭击者们共同构建的、充满了纪律性与冰冷杀意的……能量场!
在这个能量场中,林风清晰地“闻”到了两种味道。
一种,是腐朽、贪婪、如同深渊般的……圣教气息!
与他在神之心核里感受到的,“收割者”阴影的气息,同出一源!
而另一种……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
是风水阵法的味道!
是周家那独有的、以山川地脉为根基,讲究厚重沉稳的阵法气息!
但这股气息,已经不再纯粹。
它像是被污染了。
如同上好的朱砂,被混入了一滴尸油,变得诡异、恶毒,充满了不祥!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竟然被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小李最后的暗示,是真的。
周家!
他们不仅是袭击者,甚至可能已经与圣教,与那个恐怖的“收割者”,同流合污!
为什么?
周老爷子明明对圣教深恶痛绝!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风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现在,最重要的是锁定真凶!
他闭上眼睛,将“万物灵犀”的感知催动到极致。
他要从这片混乱的能量场中,找到那个最核心、最强大的……指挥官的情绪!
找到了!
那股情绪,冷静、强大、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漠然。
就停留在小李倒下的地方!
林-风猛地睁开眼,踉跄着冲回大厅,重新跪在了小李的身边。
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去碰小李的身体。
而是将手掌,轻轻地、完整地,贴在了那片被小李的鲜血浸透的地板上。
以血为媒!
以这片大地的悲鸣为引!
“让我……看看你!”
林风的本源真气,混合着那丝蜕变后的“大地意志”回响,疯狂涌入掌心!
嗡——!
他手中的那块利维坦骸骨碎片,瞬间亮起了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芒!
整个废墟中残留的所有信息碎片,在这一刻,仿佛都活了过来!
它们像受到召唤的溪流,疯狂地朝着林风的掌心汇聚!
一幅前所未有的清晰画面,在他的脑海中,轰然展开!
……
他“看”到了。
小李靠在即将倒塌的书架上,胸口一个血洞,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
是袭击者的首领!
那人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垂死的小李,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小李的眼中,没有求饶,只有不解与恐惧。
他在问:“为什么?”
那个身影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似乎准备下达最后的命令。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
他腰间的一件配饰,随着他的动作,从阴影中微微晃出,暴露在了月光下。
那是一枚玉佩。
一枚通体墨绿,雕刻着一头下山猛虎的……玉佩!
镇山虎!
林风的意识,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
他认得这个!
这是周家嫡系核心成员,才有资格佩戴的身份象征!代表着周家镇压一方气运的权柄!
但……
不对!
林风的记忆中,周老爷子身边,无论是他的儿子,还是最信任的那几个心腹,他都见过!
没有一个人,是眼前这个身影!
这个人的气息,这个人的身形……完全陌生!
他就像一个幽灵!
一个佩戴着周家最高权力象征,却从未出现过的……幽灵!
……
轰!
画面破碎。
信息流的冲击,让林风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脱力般地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
汉克和赫尔加见状,立刻冲了过来,想要扶住他。
“别碰我!”
林风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掌心那个已经开始干涸的血色徽记。
背叛。
阴谋。
一个隐藏在周家最深处的鬼!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夜空,仿佛要将那冰冷的月色,吸入自己的眼底。
他终于明白了小李临死前,眼中那极致的不解与恐惧。
因为敌人,来自一个本该是盟友的家族。
更因为,那个下令杀死他的,是一个他们根本不认识,却手握周家最高权柄的……陌生人。
林风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对身旁的汉克说道:
“准备一下。”
“我们去……拜访一下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