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沉默着,不知如何作答。
窗外的风刮得急,雨声乱糟糟的。
树梢弓着腰,倾斜而下的水珠连成线,奔流不止地压向梢末的一片窄叶,叫它永远抬不起头来。
薇薇姐,带一罐药给你,你可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纵使明白也共情着你的苦难你的绝望,可我就活该这样吗?
薇薇姐,我是想问,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是因为我善良、有礼貌、聊得来?
还是因为在你心里,我早就是恶毒的、残忍的、可以为了保全自己连亲生父亲都可以杀害的刽子手?
是啊,你也没错,我们的确杀害了他,而我仍然没有勇气告发这一切。
头一次觉得楼道里响起的脚步声是一种救赎,让她终于能够短暂地躲进自己厚厚的茧里,装作听不见、看不到那些痛苦的选择。
“薇薇姐,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不敢去看她脸上的表情,依依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将门反锁。
整个身子缩进棉被里,方才小声哭了出来。
其实自己也有私心。
在父亲出事后,母亲的精神状态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白天努力在学生面前维持着稳定的心情,回家后却会时不时神色癫狂地拉着依依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因此自己和母亲之间正常的交流减少了太多。
在学校为了保护魏皓,两人能够独处的时间也少之又少。
算下来,一天之中,和自己相处时间最长的竟是薇薇姐。
而只有和她聊天时,内心才能获得难能可贵的平静。
她不愿意她也离她远去。
但想起她脸上的忧伤和无助的身影,自己的心就像掉进枯井,也同她一样死气沉沉的。
“嗡嗡”
手机振动,有新短信进来,发送人是班长。
依依拽着袖口抹掉眼泪,屏幕上的字迹清晰起来。
“学生会正在全校招聘志愿者呢,不是会员也能去。
说是下周要去采访教师,还有帮忙完成教授提出的心愿什么的。
反正每个专业必须至少出一个人,咱全班同学投票选定了你,你明天上午记得去找一下会长签个名啊。”
母亲本就是教授,选举我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能主动找我,这一定也是被人淘汰掉的任务,不知道这次又会承接到什么意想不到的苦差事。
关上灯,将手机扔到一边,麻木地闭上眼睛。
父亲的面容再次浮现,让她辗转反侧。
在小时候,母亲总会在耳边唠叨。
说自己为人父母最大的心愿是能够看着孩子健康地长大。
她的孩子是最优秀最漂亮的好闺女,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现在,她还会这么想吗?
眼角又滑下一滴泪。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以后,母亲再也没有将两人的衣服一同塞进洗衣机里。
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那就别再问出那个不必要的问题了。
那么,高主任呢?
窗外的雨停了,整个房间静悄悄的。
几根细细的枝条挺过了暴雨的洗礼,慢慢直起了腰。
心中如同乱麻一般死死纠结在一起的思绪,竟然在某个瞬间变得明晰。
“薇薇姐,我们......逃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