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内,依旧是那副温婉娴静、与世无争的模样。云修容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待在暖阁里。她手持那枚复制的玉简,倚在窗边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窗外几株芭蕉绿叶舒展,映得室内光线柔和。
她看似在随意浏览玉简内容,姿态慵懒,实则心中已是百转千回,推演了无数可能。
她修为在凝煞中期,看似不显山露水,在嫔位中不算突出,实则因性情沉稳,根基打磨得颇为扎实浑厚。她仔细研读着《太微两仪合和篇》,尤其是其中关于心神交融、意念共鸣的部分,眼中异彩连连,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世珍宝。
“此法……果然玄妙无比。竟能触及心神层面……”她心中暗忖,指尖无意识地在玉简光滑的表面摩挲,“若能借此难得机会,在与陛下双修时,不仅引导灵气交融,更能以我‘流云润物诀’特有的温婉、浸润之意,悄然滋养、抚平陛下因国事操劳而可能产生的些许心神疲惫,甚至……在其心神放松之际,加深陛下对我这份温柔解意的好感与怜爱……”
她追求的,从来都不仅仅是修为的提升,更是圣心的偏向与稳固。
这双修功法,在她看来,无疑是一件能直抵心灵深处的绝佳利器,比任何珍宝华服都来得有效。
她开始默默运转自身主修的水系功法“流云润物诀”,尝试着将其柔韧、渗透、润物无声的特性,与玉简中记载的心神交融法门相结合,力求在未来的某个关键时刻,能如水滴石穿,如春雨润物,产生一种潜移默化、却足以影响圣心的奇妙效果。
她的修炼,无声无息,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却带着极其明确的目的性与难以察觉的渗透性,如同她的人一样,看似柔和,实则蕴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相比之下,青鸾宫则显得格外平静,甚至有一种与外界的暗流汹涌格格不入的祥和。
虞璎并未急于修炼《太微两仪合和篇》。她深知此法玄奥异常,牵涉甚广,仓促修炼不仅可能根基不稳,更容易在心神放松之际为人所乘,或暴露自身底细。
她每日依旧按部就班地修炼《造化木皇功》,感悟乙木生机之道;按时前往司药局处理协理事务;闲暇时则指点苏晚晴丹道,将自己炼丹失败与成功的经验倾囊相授;偶尔才会过问一下后院灵药圃的长势和宫内低阶宫人的修炼进度,给予一两句关键的点拨。
唯有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她才会独自进入设有禁制的静室,取出那枚复制的玉简,并不急于运转功诀,而是反复揣摩其中精义,字斟句酌。
尝试结合自身所学的丹道知识——君臣佐使的搭配、药性阴阳的平衡、文武火候的转换,去理解那“太微两仪,合和化生”中蕴含的能量流转与平衡之道。
同时,她也调动功法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造化之意,去感悟这双修法门中那“衍生造化”的深层可能。
她发现,这双修功法中关于阴阳平衡、能量转化的部分原理,与炼丹时掌控鼎内药力融合、平衡阴阳、催化药性,竟有异曲同工之妙。而《造化木皇功》的生生不息之意,似乎也能为这“合和”过程提供一种更为柔和而持久的支撑。
“或许……不必完全照本宣科。”虞璎心中渐渐有了一丝明悟,“找到最适合自身道基与气息特性的运转方式,方能将这《太微两仪合和篇》的效力发挥到最大,甚至……化他法为己用。”
远在神朝东南地域,姒水之畔,坐落着传承悠久的修行世家——虞族。
族地依山傍水,连绵的亭台楼阁与飞檐斗拱掩映在数千年树龄的苍翠古木之间,引动地下灵脉汇聚于此,虽不如帝都皇城灵气那般浩瀚磅礴,却也自成一派清雅温润的格局,氤氲之气常年不散,滋养着这一方水土与族人。
族地深处,一处较为僻静的院落“竹心苑”内,一位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经年累月沉淀下的精干与敏锐的中年修士,正捏着一封刚刚通过家族秘密渠道、以特殊符文封印送达的信笺。
信笺是以虞族独有的密文书写,非核心成员无法解读。他,正是虞璎的父亲,虞明磊。虽只是虞氏旁系出身,但因处事公允,多年经营下,在族中也积累了不小的声望,如今负责部分对外情报的搜集、甄别与研判。
指间一缕精纯的灵力注入,信笺上的密文如水波般流转,逐渐化为女儿虞璎那熟悉而略显急切的字迹。
所问之事,正是近来在中都修行界悄然流传,且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的关于“甲木阳华罡气”将于明年春秋之交,在东域青冥海碧波礁显化的消息。
“甲木阳华……璎儿竟在宫中听闻此物,并起了谋求之心?”虞明磊指节微微发白,心中先是猛地一缩,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一方面,他为女儿道心坚定、志向高远,竟敢图谋此等天地间有数的顶级罡气而感到一丝骄傲;另一方面,身为父亲与情报负责人的直觉,让他瞬间嗅到了其中浓烈的不寻常气息。
此气太过罕见珍稀,记载缥缈,为何流言偏偏在此时,于帝都这般核心之地兴起?而且传播得如此“恰到好处”,仿佛生怕某些特定的人听不到一般。
他豁然起身,手中信笺无风自燃,化为灰烬。身形一闪,已化作一道淡青色流光,掠过重重院落,直奔族中核心区域那栋被称为“听风阁”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