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璎却不慌不忙,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回总管,确有其事。臣妾以为,灵植有灵,亲身感应其生机变化,方能更好把握其药性,利于丹道修行。且与宫人同劳,亦能体恤下情,并非懈怠身份,而是遵循妫姓先祖‘亲尝百草,体察物性’之训。”
她将行为与修行、祖训联系起来,合情合理。
恪亲王闻言,微微颔首,显然对这种务实的态度颇为赞许。
李总管眼中精光一闪,又道:“另有记录,你与云阳宫李宝林因一株三品紫云英曾有过争执,后来那紫云英枯萎,李宝林指认是你暗中做手脚,你作何解释?”
虞璎心中冷笑,果然来了。她面色不变,从容道:“李总管明鉴,那株紫云英枯萎,实因其根系被‘蚀灵虫’所噬,此虫痕迹尚存,当时多位宫人皆可作证。臣妾发现后,曾以特制驱虫药救治,无奈为时已晚。至于与李宝林的争执,乃是因她对灵植养护之法有误解,臣妾出于同侪之谊加以提醒,并非争执。此事当时已由司药司沈司药查验定论,记录在案。”
她回答得有理有据,还将司药司的结论搬了出来,直接将这污点撇清。
李总管看向司药司的女官——沈文沈司药,沈司药立刻起身证实虞璎所言不虚。李总管便不再追问,在玉简上划了一下:“嗯,下一位。”
虞璎退回队列,心中明白,这德行之考,自己算是平稳度过了。这其中,或许也有她平日与人为善、不主动结怨,以及百花宴上那一出带来的无形威慑在起作用。
德行考核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方才结束。有两位宝林因被查出确有欺凌宫人、言行不检之举,被当场申饬,记录在案,影响了后续考评。
紧接着便是修为考核。此科最为直接,由恪亲王亲自出手,以一道温和却磅礴的神识扫过全场,探查众妃修为境界、根基是否扎实、真气是否纯净。同时,殿中设有一块“测灵石”,众妃需依次将手按于石上,全力运转功法,测灵石会根据其真气质量、属性及潜力,显现出不同颜色和光芒,作为辅助评判依据。
虞璎的修为早已稳固在道基圆满,距离凝煞境仅一步之遥。她的长春真气精纯浑厚,生机盎然,在测灵石上显现出清澈而充满生命力的翠绿色光芒,光芒凝实稳定,引得恪亲王多看了一眼,微微点头。李总管也记下一笔。
这一科,修为高低立判。几位道基境的的美人,良人自然领先,虞璎在道基境的妃嫔中,表现堪称佼佼者,那精纯的青木长生真气,给她加了不少分。
第三科,技艺考核。此科范围最广,妃嫔可根据自身所长,展示炼丹、制符、阵法、御兽、琴棋书画等等。考核标准并非单纯看技艺熟练度,更看重其与自身道途的契合度、创新性以及发展潜力。
众妃各展其能。有才人现场绘制一道复杂的“清风符”,符成之时微风拂动;有美人演示一套精妙剑舞,剑光缭绕,隐含杀伐;有宝林弹奏古琴,琴音淙淙,试图引人入境……
轮到虞璎时,她并未选择现场开炉炼丹——那太耗时,且她丹道之名已显,无需赘述。她走到场中准备好的案几前,上面摆放着一些常见的低阶灵植和一套提炼工具。
“臣妾所展,并非高深丹术,而是基于对草木药性的理解,尝试的一种‘青木化生术’。”虞璎声音清晰,手下动作不停。她选取了几种属性相冲、正常情况下难以相容的灵植汁液,然后双手掐诀,指尖萦绕着浓郁的青木真气,缓缓点向那些汁液。
在众人注视下,那几团原本互相排斥、颜色各异的汁液,在青木真气的引导下,竟开始缓慢交融,颜色逐渐趋于统一,最终化作一团散发着柔和生机气息的淡绿色灵液,再无之前的冲突感,反而显得异常和谐。
“此术并非战斗之法,亦非正统炼丹术,但可用于初步调和药性冲突,辅助低阶丹药炼制成功率,或直接用于滋养某些脆弱灵植。”虞璎解释道,“此乃臣妾修行《长春宝箓》,体悟草木生克化生之道的一点粗浅应用。”
她展示的并非多么炫目的技巧,而是对自身“道”的一种灵活运用和延伸理解。这分悟性与巧思,让恪亲王眼中赞赏之色更浓。连上首一直神色平淡的端贵妃,也微微侧目。惠妃则目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技艺考核完毕,虞璎的表现再次让人印象深刻。
最后一科,司职考核。此科针对妃嫔在宫中担任的具体职务或负责的事务进行考评。无具体职司的,则考察其平日对宫务的关心程度、提出的建议等。
而虞璎的司职是司药协理。李总管亲自发问,问题细致而刁钻,涉及药材辨识、库存管理、丹药分配、应对突发需求、以及与司药司主官、其他协理、乃至需求丹药的各宫主子之间的协调处置。
虞璎在司药司任职时间不短,凭借过人的丹道知识和谨慎周全的性子,将份内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她一一作答,条理清晰,举例详实,不仅说明了自己如何做事,更点出了在处理某些棘手事务(如高位妃嫔索要稀有丹药、不同宫苑分配矛盾)时,是如何秉持公允、循章办事,并巧妙借助规则和沟通化解潜在冲突的。
她甚至提出了两条关于优化低阶丹药发放流程、建立常用药材预警机制的建议,虽不算惊才绝艳,却务实可行,显示出她并非只知埋头炼丹,而是真正用心在“协理”这个职位上。
虞璎虽无固定职司,但她凭借高超的丹术,平日为不少妃嫔、甚至偶尔为高位妃嫔炼制过丹药,解决过一些疑难,这些都被记录在案,成为她司职考评的佐证。
李总管询问时,她亦能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对宫中灵植养护、丹药分配等方面的一些见解,虽不涉及核心权力,但也显示出她并非只知埋头苦修,对宫务有所关注。
四科考核全部结束,已近黄昏。
众妃怀着忐忑的心情,行礼退出重华殿。
走出大殿,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身上,虞璎长长舒了一口气。连续数日的紧绷,终于暂时告一段落。她回顾今日表现,德行无亏,修为扎实,技艺展现出了悟性与独特性,司职亦有亮点。她自觉已尽力,结果如何,只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