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鸾宫,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药香与灵植清气的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从外面带回的寒气。
虞璎摒退大部分宫人,只留挽秋在旁伺候。她褪去那身繁重华丽、却也束缚行动的婉仪朝服与沉甸甸的首饰,换上一身简便舒适的青色常服,长发随意挽起,顿觉浑身一轻,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她并未立刻休息或处理宫务,而是径直来到了日常修炼与处理机密事务的静室。此处是青鸾宫阵法核心所在,最为安静安全。
静室内香气宁神,乃是以清心草混合少量冰魄檀香点燃,有助于安定心神。
陈设简单雅致,一桌一椅一蒲团,靠墙的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关于修炼,丹药与音道的各色玉简、典籍,旁边还有一个多宝阁放着一些日常修炼时使用符篆丹药和法器。
虞璎于蒲团上盘膝坐下,并未立刻运功修炼,而是将今日大朝会上所见所闻,端贵妃的恩威,林容华的被罚,以及在归途与柳、韩二人的交谈,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抽丝剥茧,分析其背后的深意。
“林容华被罚,表面是因奢靡逾制、御下不严,实则是端贵妃借题发挥,一石二鸟。既敲打了所有妃嫔,尤其是那些心思浮动、可能倒向惠妃者,彰显其代掌后宫之权威不容挑战;或许也顺带清理了一个不够安分、可能碍事的人物。”
“而且她位份不高不低,未达嫔位没有反击之力,也不是无司职的低位妃嫔,正好是个软柿子,用来杀鸡儆猴。”
“柳宝林、韩良人前来……除了叙旧情,恐怕也是看到了我如今在司药局的权柄,以及虞衡参与大典可能带来的潜在影响,有意提前结交,维系善缘。”
虞璎心中清明如镜,“后宫与前朝,从来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抡才大典在即,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落子,布局未来。”
她思绪延伸,想到了那缕关乎自身金丹大道、却依旧缥缈难寻的“甲木阳华罡气”的线索,想到了弟弟虞衡即将在那汇聚天下英才的玉京城中面临的激烈甚至残酷的竞争,想到了家族的未来与期望……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萦绕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发出的、跃跃欲试的挑战感与紧迫感。
“压力亦是动力,危机中藏匿机缘。”虞璎深吸一口气,将繁杂的思绪压下,眸光重新变得沉静而坚定,“当务之急,仍是提升自身实力,此乃立足根本。《太微两仪合和篇》的参悟不能放松,关乎未来道途广度;而自身的《青帝木皇功》更是根基所在,需不断精进。”
她再次取出那枚记载着《太微两仪合和篇》前三层的复制玉简,神识沉入其中。
这一次,她不再仅仅记忆那些玄奥复杂的行功路线与灵力转换关窍,而是开始结合自身对《青帝木皇功》“生发、滋养、轮回”真意的深刻理解,以及对阴阳五行生克、天地生机造化的独特感悟,尝试着推衍、调整,以期形成一套更适合自己体质与功法特性的运气法门。
这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过程,如同在悬崖峭壁上开辟新路,需要极高的悟性、扎实的根基以及对自身灵力精准入微的控制力。虞璎全神贯注,心神完全沉浸在对道法的推衍之中。她以指代笔,引动体内一丝精纯至极的青木皇气,小心翼翼地在面前虚空中缓缓勾勒、构建。
那灵力线条并非完全死板地依照玉简中的图示,而是更圆融自然,更富有草木生长、阴阳交替、生机循环的独特韵味,仿佛在描绘一幅动态的、蕴含天地至理的自然万象图卷。
她在尝试构建一个以自身青木皇气为核心,能够更高效、更平稳地引导、容纳、调和外来阳刚罡气的“内景天地”框架。
汗珠,细密地从她光洁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柔和的线条滑落。她的脸色微微泛白,这是心神极度消耗的表现。
就在虞璎于青鸾宫静室中潜心衍法、于寂静中寻求突破之时,玉京城内外,因着抡才大典的日益临近,已然汇聚了来自神朝四面八方的风云儿女,整座巨城都仿佛变成了一口正在熊熊燃烧、即将沸腾的巨鼎。
依照神朝祖制,抡才大典面向所有神朝子民,需满足两个基本条件:年龄在六十岁以下,修为达到感应境及以上。
此标准既确保了参与者拥有一定的修行基础与未来潜力,又给予了各阶层、各年龄段、各流派的英才以相对公平的展示机会。
此刻的玉京城,无论是内城还是外郭,皆是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大小仙栈早已爆满,许多修士不得不在城郊租赁民房院落,或干脆在指定区域搭建临时帐篷。
酒肆茶楼终日喧闹不绝,来自天南地北、口音各异的修士高谈阔论,交换着信息,也碰撞着火花。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属性的灵力波动,强弱不一,交织成一幅充满活力与竞争气息的画卷。
在城东最为豪华、背景深厚的“迎仙楼”顶层雅间内,几名衣着华贵、气度卓然的年轻男女正在临窗品茗,俯瞰着脚下熙攘人流。
为首一人,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目光开阖间锐利如鹰隼,周身气息凝练厚重,正是姬家这一代最负盛名的三公子姬伯安,其修为已臻至道基中期,是此次夺魁的最大热门之一。
身旁几人也皆是八姓中的佼佼者,如姜家那位以精明干练着称的旁支子弟姜明远,谈论间对神朝各州郡的经济民生、物产流通如数家珍;还有妘家那位虽为女子,却无人敢小觑的妘文瑾,言辞条理清晰,善于洞察人心,调和不同意见。
“此次大典,陛下亲定章程,大幅提升实务策问之比重,意在选拔干才,而非空谈之士。”姬伯安把玩着手中温润的灵玉茶杯,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纸上谈兵易,真要解决神朝如今面临的实际边患、妖魔滋扰、民生凋敝、资源分配等难题,却非易事。这正是检验吾辈所学能否经世致用之机。”
姜明远笑道,眼神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伯安兄胸有沟壑,高瞻远瞩,自是成竹在胸。倒是那些常年居于书院、皓首穷经的儒家学子,满口仁义道德,不知能否应对这等错综复杂、需权衡利害的实务之考。”
在城西一处租住的、颇为清雅幽静的别院内,几名身着素净儒衫、头戴方巾的学子正围坐在暖炉旁,秉烛夜读,手边堆满了各类地理志、经济论、律法纲要。
他们来自文风鼎盛的兖州着名“白鹿书院”,是儒家此次参与大典的代表人物。为首者名为孔逸,气质温润儒雅,目光睿智深邃,修为亦稳稳站在道基初期,乃是书院这一代的翘楚。
“陛下圣明,重实务,轻空谈,正是我辈儒生学以致用、践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理想之时。”
孔逸放下手中关于北疆舆图的书卷,缓声道,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儒家经典,并非束之高阁的空文,其蕴含的治国安邦、教化百姓、协调伦理之理,正可应用于实际,解决时弊。此次策问,当以经义为本,融会贯通,结合现实情势,提出中正平和、切实可行之策。”
旁边一位面容稍显稚嫩,但眼神明亮的学子点头附和:“孔师兄所言极是。我儒家亦有‘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之训,读万卷书,亦需行万里路,绝非外界所误解的那般迂腐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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