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的回信如同一道惊雷,在虞璎心湖炸开,却也驱散了前路的迷雾。目标前所未有地清晰——必须在十年一度的妃嫔考核中,获得上等评价,并借此晋升五品世妇!这不仅关乎位份荣耀,更关系到她未来道途的根基——“乙木长生煞”。
深知后宫之事绝非仅凭一己之力可成,虞璎决定先行一步,稳固旧谊,编织人脉。她向几位相交多年、品性相对投契的低阶妃嫔发出了邀请,于青鸾宫设一小宴。
时值初夏,青鸾宫东配殿的小花厅被精心布置过。窗棂敞开,带着竹叶清气的微风徐徐送入,驱散了暑意。厅内并未过多装饰,只在那尊常年散发淡雅药香的紫云真炉旁,多了几盆新开的、虞璎以长春真气细心滋养的“月影幽兰”,花朵呈半透明的浅蓝,在略显昏暗的厅内散发着朦胧的微光,清冷而雅致。案几上摆放着时令灵果,以及虞璎亲手制作的几样精致素点,所用材料皆取自庭院灵植,蕴含温和灵气。
受邀的客人陆续到来。
最先到的是徐婉,如今依旧是八品御女,地位未有寸进,但见到虞璎,依旧是真心的欢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她看着布置清雅的花厅,小声赞叹:“璎妹妹这里,总是这般令人心静。”
随后到来的是柳御女,她已因修为精进和在道法上的见解,于年前晋为正七品宝林,气质愈发清冷疏离,但对虞璎,仍保留着一份同道之谊,微微颔首便安静入座。
接着是韩宝林,不,如今该称韩良人了。她凭借精湛琴艺和在司乐坊的稳健表现,成功晋升下六品良人,气度更为从容。她与虞璎相视一笑,情谊尽在不言中。
最后到来的是静心小尼。她依旧是一身灰色缁衣,手持念珠,步履从容。慈航斋虽非妃嫔宫苑,但她在宫中地位特殊,虞璎亦向她发出了邀请。静心并未推辞,安然前来,她的到来,为这场小宴增添了几分超然出尘的意味。
“今日难得清闲,邀诸位姐姐妹妹小聚,品茗论道,毋需拘礼。”虞璎作为东道主,含笑开口,亲自为众人斟上她以“玉露茶”树叶秘制的花茶,茶汤清亮,香气清幽。
众人谢过,气氛轻松下来。徐婉好奇地打量着那几盆月影幽兰,柳宝林则对花厅内隐隐流动的、与虞璎气息相合的灵气波动若有所思。
品过香茗,虞璎取出一个白玉丹瓶,微笑道:“近日偶有所得,炼成一炉‘三转清心悟道丹’,于静坐感悟时略有助益,不敢独享,请诸位品鉴。”她倒出几颗龙眼大小、丹晕内敛、隐有云纹的丹药,分与众人。此丹虽名“悟道”,实则是能宁心安神、驱散杂念,让人更容易进入深度冥想状态,对修行大有裨益,正合在座诸位修炼之需。
柳宝林接过,仔细感应其中平和却精纯的药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璎妹妹丹术已至如此境界,佩服。”她清修道家,最重心境,此丹于她正合心意。
韩良人亦是赞叹不已,小心收好。徐婉更是如获至宝。连静心小尼也合十称谢:“此丹清净祥和,暗合禅意,多谢璎施主。”
随后,韩良人一时兴起,取琴置于膝上,奏了一曲《空山忆故人》。琴音在这静谧的花厅中流淌,与月影幽兰的微光、紫云真炉的药香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空灵玄妙的意境。虞璎闭目聆听,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敲,与音律共鸣,周身青木真气似乎都随之活泼了几分。
曲终,余音绕梁。柳宝林难得主动开口,与虞璎探讨了几句《长春宝箓》中关于“生机循环”与道家“无为而治”的契合之处,虞璎也借此阐述了自身对木属功法与天地韵律的理解。静心小尼则从佛家“缘起性空”的角度,谈及万物相依,一念净心,与二人所言亦有相通之妙。
一时间,花厅内谈玄论道,气氛融洽而高妙。虽未直接提及即将到来的考核,但在这品丹、听乐、论道的交流中,彼此的情谊与认同感无形中加深了许多。
宴至尾声,虞璎方似不经意地轻叹一声,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不瞒诸位姐妹,十年考核在即,宫中新人辈出,我等旧人,若不能同心协力,互相关照,只怕前路愈发艰难。璎不才,愿与诸位姐姐妹妹相互扶持,在这深宫之中,共同寻一方立足之地。”
她话语含蓄,未提具体相求之事,但“同心协力”、“相互扶持”之意已表露无遗。在座皆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是在为接下来的考核铺垫,希望彼此能在各自领域内,或提供信息,或互为声援,形成一股无形的合力。
柳宝林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看了虞璎一眼,未多言,但态度已然明了。韩良人笑道:“这是自然,我等相识于微末,自当相互照应。”徐婉更是连连点头。静心小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缘相聚,自当珍重。”
小宴在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众人告辞离去时,皆心有所感,知道这次小聚并非寻常。
送走客人,虞璎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收敛,恢复沉静。她知道,仅凭这几位的支持还不够,她们背后的力量有限。她需要更强大的盟友,或者说,暂时的合作者。
“挽秋,”她唤来心腹宫女,取出一张素雅拜帖,其上以清秀字迹写着“青鸾宫虞氏璎拜上”,“你亲自去一趟瑶华宫,将此帖递与姬美人,言我明日午后,欲登门拜访,有要事相商。”
挽秋心中一凛,知道美人这是要主动接触那位背景深厚、也曾是竞争对手的姬美人了。她不敢怠慢,恭敬接过拜帖:“是,奴婢这就去。”
虞璎望着挽秋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与姬瑶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风险极大。但姬瑶背后的姬家和惠妃势力,若能借力,对她此次冲击五品,将是巨大的助力。关键在于,如何把握分寸,如何在合作中争取最大利益,同时避免被对方吞噬。
家族的条件是压力,也是动力。为了那“乙木长生煞”,为了更进一步的仙途,她必须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在这后宫棋局中,落下一着险棋。明日瑶华宫之行,至关重要。她需要好好筹谋,该如何与那位心思深沉的姬美人,敲定这暂时的盟约。
深宫之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