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看是什么样的车辕,车上又载了多重的货物。”陈司进答道。
时锡是做了准备的。
虽说咸宁郡夫人是为了一个下人而许他前途。
他以前……也是前途无量的进士。若不是清河郡主非他不可,他如今说不定也是一个小官了,和琳儿过着平平淡淡而上进的生活。
时锡一怔,怎地又想起琳儿来了。
他敛了思绪,招招手,康王府的下人就将马车给赶了过来。
看到马车,围观的人小声议论起来。
这辆马车用的材料,可都是上好的。再观其工艺,那是一等一的工匠做的。
时锡虽命人摘去了马车上康王府显眼的标识,但在马车的一些地方,仍旧有康王府的标识。
有眼尖的人发现,这马车,可很不一般。
这马车,可处处都显示着贵族的气息。
陈司进也发现了,他的同僚也发现了。
同僚略有些兴奋,朝陈司进递了个眼神:大鱼来了!
陈司进装作没看到。
同僚太明显了,就不能装得内敛些吗?
他们街道司穷得叮当响,京师路面、巷道、水渠的破损有时候没有修缮,并非他们懒惰不修,而是上头没有钱!他们的俸禄可以拖欠,可那些材料的钱已经拖不得了!
同僚们思来想去,就想了一个法子:鼓动富绅捐钱修路修桥。
说出来虽然有些羞耻,但同僚们理直气壮的:这京师的路面普通百姓走着可没有那么容易坏,还不是富绅们的大车装载得重了,才把路面给走坏的。让他们捐些钱修修路又怎么了?
好好好,同僚们说得很有道理。
陈司进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呃,有时候也参与其中就是了。
这里路面的破损呢,他们也早就知晓了,之所以没来修,是因为还没有等到大鱼。
“当时车上只坐了一位老人家。”时锡说,“而我们的马车,每日有专人检修、维护,并且这一辆马车,当时走的路程并不远,不可能车辕本身就坏了。”
“而且……”时锡自己也有些迷惑,“当时马夫发誓,车辕是真的坏了。可后来我们才发现,车辕并没有坏。”
简直就是一桩疑案。
时锡是将跟着姚嫲嫲的小厮、丫鬟问了又问。
大家都说当时马车的确是倾斜了的,马夫惊叫一声,说是马车坏了。当时姚嫲嫲不知为何,不等马夫检修车辆,非要急着赶回康王府去,也没有细看。
但后来马夫检视车辕,马车又是好好的。
马夫糊涂了。
当时事情发生得突然,他确实以为马车是坏了的。
陈司进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又检视了车辕。
康王府的马车用的可是上等的木材做的,新漆了桐油,又做了防虫的措施,压根就不可能因为碾过这处路面而坏掉。
除非……
康王府想讹人!
可又寻不到人,只能怪罪到这破损的路面上来。
陈司进睨了一眼时锡。
这男人看着穿得挺不错的,怎地还想讹人呢?
时锡被他这一睨,莫名其妙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试一试便知晓了。”陈司进道。
可以再模拟一次昨日马车路过此处破损路面的情况。
那厢的人赶着马车,碾压了两次破损的路面。
不管是换上与姚嫲嫲身量差不多的人,还是换上比姚嫲嫲身量更粗壮一些的人坐在马车中,经过破损的路面时,马车虽有颠簸,车辕和车轮都是好好的。
康王府的马车,十分的牢固。
时锡轻蹙眉。
这时候有人道:“昨日你们这马车就慌慌张张的,驾得甚快,还差点撞到了我的摊子呢。许是马儿受惊,路面又有破损,这才让马夫误以为是车坏了。”
说话的是卖馄饨的摊贩,摆的位置比卖梨膏的摊子要远些。
他也挤过来看热闹了。
事到如今,事情的经过已经清楚明白了。
压根就不是路面破损的关系。
而是驾车的人慌慌张张,速度又过快,碾过破损的路面时,马车倾斜了一下,马夫便以为是马车坏了。
时锡笑着和陈司进道:“是我的不是,耽误官爷公务了。如此,我捐一千贯,用来修缮路面。陈勾当觉得如何?”
一千贯不算多,但用来修缮此条街道的路面,也是足够的了。
陈司进笑道:“阁下捐的数目多少,全凭阁下的心意,不必问我。还有,阁下得到我们街道司去,让我们街道司给阁下写表彰。”
时锡摆手:“其实我捐钱,是为了替我的妻子积福,表彰不必写。街道司是吧,我这就去捐钱。”
他朝陈司进微微颔首,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远了。
有人问道:“那人是谁?看着如此面生,却坐着康王府的马车,像是个主子。”
“我还真知晓此人是谁。他呀,就是康王府清河郡主的郡马爷啊!”
“竟是清河郡主的郡马爷。方才他说替他的妻子积福,那不就是替清河郡主积福?”
“看着这郡马爷人倒是不错,生得俊俏,又温谦有礼的,捐个钱,还要替妻子积福呢。”
原来是康王府的郡马爷,怪不得出手如此大方。
老百姓就看看热闹,陈司进心中却是另有想法。
康王府的人素来低调,甚少出现在世人面前。
今日这郡马爷虽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但在言语之间却隐晦地表示了自己是何人,又如何的深爱妻子清河郡主。
这郡马爷,有点意思。
素来大虞的驸马、郡马等大多都是不担任官职的,无论他们尚公主或郡主前是多么的才华横溢,最多只能做个闲散的、没有实权的小官。
但这位郡马爷,今日的表现明显是想出名。
这是陈司进的想法,也是裴深的想法。
裴深看完热闹,宋吉捧着账本走进来:“主子。”
裴深翻开账本,一目十行:“这丘十娘,便是王利的相好?”
“正是。”一向沉稳的宋吉都忍不住道,“丘十娘胆大,野心又大,帮王利捞了不少,怪不得王利新近十分宠爱她。”
“呵,向来像这样的人,也很容易失手。”裴深评价丘十娘。
比如容易败在他的手上。
“再让她尝试些许成功的滋味,再慢慢的收网。”裴深说。
“好。”宋吉应下,刚要走,裴深又叫住他。
“把方才那位,说要替妻子积福那位。”裴深朝街道上努努嘴,“好生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