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婴儿房的栏杆时，顾沉舟正举着尿不湿与小婴儿对峙。小家伙闭着眼睛嚎啕大哭，小腿蹬得像只刚出水的虾，温热的尿液精准地泼在他定制西装的金扣上，洇出片狼狈的湿痕。
“祖宗，算我求你了。”他单手按住乱扭的小家伙，另一只手笨手笨脚地往他腰上套尿布，指节被婴儿的指甲划出道红痕也浑然不觉。旁边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是林知夏昨晚涨奶时请护士加的，此刻却像在嘲笑他这个“全能霸总”的手足无措。
月嫂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刚要接手就被他按住：“别动，我来。”他的衬衫领口还沾着昨夜的奶粉渍，眼神却亮得像较劲的孩子，“知夏说要培养父子感情，这是我的任务。”
话音未落，小家伙突然“噗”地一声，黄澄澄的便便溅了他满手背。顾沉舟的脸瞬间僵住，随即爆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惊得隔壁床的林知夏掀了被子。
“怎么了？”她扶着腰走过来，产后的脚步还有些虚浮。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忍不住笑出声——顾沉舟举着沾满便便的手僵在原地，小家伙在尿布台上哭得惊天动地，而他价值七位数的西装前襟，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调色盘”。
“不许笑。”顾沉舟的耳尖红得滴血，却固执地不让月嫂靠近，“你快回床上躺着，医生说你不能久站。”他胡乱抓过湿纸巾擦手，动作急得差点把婴儿的脚塞进嘴里。
林知夏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心里又暖又酸。这个连签字都要用镀金钢笔的男人，如今却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对着包尿布的教程视频反复琢磨，袖口沾着奶渍也毫不在意。
“顾沉舟，”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醒了怀中的婴儿，“让月嫂来吧，你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
顾沉舟没有抬头，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中的尿布上。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成功地将尿布系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结，然后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没事的，”他说，“张特助会处理好公司的事情，我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刚刚换好尿布的小家伙，动作有些僵硬，就像是抱着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然而，当婴儿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他的领带时，顾沉舟的脸上却绽放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幸福和满足。
“你看，”他对林知夏说，“他跟我可亲了呢。”
林知夏走过去，看着顾沉舟手背上那道红红的抓痕，那是刚才被婴儿不小心抓伤的。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突然想起昨夜她因为分娩的疼痛而哭泣时，这个男人也是这样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用他那有些颤抖的声音安慰着她。
“知夏，要不我们请三个月嫂吧？”他当时一脸认真地说，“那种二十四小时轮班的，这样你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知夏听了，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笑意，调侃道：“你这是想把家里变成托儿所吗？”然而，此时此刻，当她凝视着他眼底那明显的红血丝时，心中却充满了疼惜。
他显然比她还要疲惫不堪。每到夜晚，孩子稍有哭闹，他便像弹簧一样迅速弹起，毫不犹豫地冲奶粉、换尿布，仿佛这些事情本就该由他来做，生怕她在月子里动了气。
早餐时分，顾沉舟正抱着孩子喂奶。小家伙嘴里含着奶嘴，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而奶水则顺着他的下巴流淌下来，浸湿了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然而，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顾着用指腹轻柔地擦拭着婴儿的嘴角，生怕有一滴奶水残留在那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胸前的湿痕越来越大，可他却浑然不觉，依旧全神贯注地照顾着孩子。
“你衬衫湿了。”林知夏递过纸巾，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按在唇边轻吻。
“没事。”他的睫毛上还沾着点奶粉，眼神亮得惊人，“这是我儿子给我的勋章。”他突然把婴儿往月嫂怀里一塞，俯身凑近她耳边，热气拂得她耳廓发烫，“知夏，你昨晚说想喝城西那家的豆腐脑？我让司机去买了，加你爱吃的虾皮。”
林知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眼下，那里有着明显的乌青，仿佛是被黑夜染过一般。
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昨夜她因为身体不适起夜了四次，而他，就像一个忠诚的守护者一样，每次都毫不犹豫地陪伴在她身旁。直到凌晨五点，他才终于支撑不住，趴在床边稍稍眯了一会儿。
这个男人，在外人面前总是那么果断、坚定，说一不二，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然而此刻，在她面前，他却展现出了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甚至把她的喜好记得比公司的财报还要清楚。
“顾沉舟，”林知夏轻轻地拽住他正要起身的手，柔声说道，“你也睡会儿吧。”
“不睡。”他像个孩子一样耍赖，不仅没有起身，反而更加贴近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轻轻地蹭来蹭去。他的胡茬有些硬，摩擦着她的颈侧，带来一阵微微的瘙痒，但这种感觉却让她的心越发柔软。
“我要看着你吃，你多吃点才能快点好起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软，仿佛是怕惊扰了她一般，同时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有些鼻音，“知夏，你瘦了好多，我心疼。”
温热的呼吸洒在锁骨上，林知夏的眼眶突然一热。她转身吻他的唇角，尝到淡淡的奶粉味——是刚才喂孩子时沾上的。“那你喂我。”她故意刁难，却在他眼睛亮起来的瞬间，看见自己映在他瞳孔里的样子，温柔得不像自己。
顾沉舟果然端起豆腐脑，舀起一勺吹了又吹，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嘴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认真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突然想起他们刚认识时，他把棒棒糖塞给她的样子，也是这样，笨拙却真诚。
下午陈屿来查房，撞见顾沉舟正跪在床边给林知夏揉腿。产后水肿还没消，他的指腹沿着她的脚踝往上推，力道轻得像羽毛，嘴里还念念有词：“张阿姨说这样能消肿，知夏你忍忍，很快就好。”
“顾总这是把按摩院搬回家了？”陈屿打趣道，却在看到顾沉舟眼底的红血丝时收了笑，“你也别太拼，产妇恢复重要，你垮了谁照顾她们娘俩？”
顾沉舟没抬头，只是把林知夏的裤脚往下拉了拉，遮住水肿的脚踝：“我没事。”他的声音闷闷的，“知夏怀他的时候吐了三个月，生的时候疼了十几个小时，我这点算什么。”
林知夏的心脏突然被攥紧，疼得发闷。她知道他又在自责——上一世她生念念时他不在身边，这一世便想用加倍的补偿，来填补心里的空缺。
“陈屿，你帮我开点助眠的药吧。”她突然开口，“他这几天都没睡好。”
“不用！”顾沉舟的声音突然拔高，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一般，他迅速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心口处，似乎想要证明什么，“我不困，真的不困。”
他的语速有些快，像是生怕被打断一样，说完后，他的耳根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像是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他的样子就像一个被人戳穿心事的孩子，有些羞涩，又有些倔强，“我就是……就是想多陪陪你。”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陈屿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在这里简直就是个多余的人。他默默地放下药单，转身准备离开，“药放这儿了，吃不吃随你。”他可不想当这对腻歪夫妻的电灯泡，还是赶紧闪人比较好。
夜幕降临时，小家伙突然发起低烧。顾沉舟抱着他在客厅来回踱步，体温计量了一次又一次，数值始终在37.5c徘徊。他的衬衫已经被婴儿的哭声震得发皱，却固执地不让月嫂碰，只是把脸埋在孩子颈窝，一遍遍呢喃：“爸爸在呢，不怕。”
林知夏披着外套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顾沉舟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却疲惫的身影，怀里的婴儿哭声渐歇，小拳头紧紧攥着他的领带。
“放轻松点。”她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掌心贴着他汗湿的衬衫，“医生说新生儿体温波动很正常。”
他转过身，眼底的焦虑还没散去，却先伸手探她的额头：“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他把孩子往月嫂怀里一放，拽着她就往卧室走，“快回去躺着，这里有我。”
“顾沉舟。”林知夏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然后缓缓停下脚步，站定在他面前。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凝视着他眼底那深深的红血丝和下巴上略显凌乱的胡茬，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疼惜之情。
突然间，林知夏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了顾沉舟的喉结。这个动作既轻柔又带着一丝亲昵，仿佛在告诉他，她愿意与他共同面对一切。
顾沉舟的身体在这一瞬间猛地一颤，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林知夏会有这样的举动。然而，仅仅是片刻的惊愕之后，他便迅速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将林知夏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双臂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抱住她，似乎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让林知夏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知夏……”顾沉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就像是一只受了极大委屈的大型犬，让人不禁心生怜悯。“我就是怕，怕你再受委屈。”他喃喃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和不安。
他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害怕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会像泡沫一样，在不经意间破碎消散。这种恐惧如影随形，时刻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无法释怀。
林知夏拍着他的背，指尖穿过他汗湿的发间：“傻瓜，有你在，我怎么会受委屈。”她想起他笨拙地包尿布的样子，想起他凌晨五点去买豆腐脑的样子，想起他此刻把所有焦虑都藏在眼底的样子，突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就是这样——有个人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愿意为你在尿布堆里打滚，愿意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你。
后半夜孩子终于退烧了。顾沉舟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看到林知夏还没睡，正靠在床头翻着育儿书。他走过去，把脸埋在她小腹上，像只寻求安慰的猫：“知夏，我是不是很笨？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不笨。”林知夏摸着他的头发，“你只是太紧张了。”她翻到书里夹着的便签，上面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迹：“1. 喂奶前要试温 2. 换尿布要先抬屁股 3. 知夏不能抱太久孩子……”最后画了个丑丑的爱心，旁边写着“加油”。
她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便签上晕开墨迹。这个在外叱咤风云的男人，把所有的笨拙和温柔，都给了她和孩子。
“顾沉舟，”她轻声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顾沉舟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窗外的月光淌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婴儿房里传来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声，像首温柔的摇篮曲。
林知夏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洗不完的尿布，喂不完的夜奶，还会有他因为孩子哭闹而手足无措的样子，会有他对着育儿视频反复琢磨的样子。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会撒娇、会心疼人、会把她宠上天的男人，再琐碎的日子，也会酿出蜜来。
第二天清晨，林知夏是被一阵香味唤醒的。她走到厨房，看见顾沉舟系着粉色围裙在煮粥，念念趴在料理台上，手里拿着个小勺子帮爸爸搅锅，脸上沾得全是米粒。
“醒了？”他回头，脸上沾着点面粉，像只偷吃的猫，“快尝尝我做的小米粥，加了红枣和桂圆，补气血的。”
林知夏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晨光里，他的侧脸柔和得像幅画，她突然觉得，这就是她两世所求的安稳——有烟火气，有他，有孩子，有永远说不完的情话和道不尽的温柔。
“顾沉舟，”她把脸埋在他背上，“有你真好。”
顾沉舟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转过身，把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傻瓜，能拥有你和孩子们，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相拥的三人，也照亮了彼此眼底化不开的浓情。厨房里弥漫着米粥的甜香和淡淡的幸福味道，这就是家的味道，是往后余生里，最甜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