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怀安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改变了地下空间内力量的微妙平衡。他那声蕴含清心正道力量的道号,不仅稍稍缓解了众人身上的压力,更带来了一种源自玄门正宗的、厚重如山岳般的精神支撑。
陈京韵看着郭怀安,那双深邃眼眸中的冰冷仿佛能将空气冻结。“郭怀安,你隐世多年,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要来管这事儿了?”
郭怀安拂尘轻摆,步履从容地向前走了几步,并未直接回答陈京韵的话,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我和郑一秋等人所在的方向。他并未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左手在袖中微微一掐诀,口中低诵一声:
“龙门开锁,灵光自返。敕!”
一道温和却无比精纯的先天一炁,如同无形的钥匙,瞬间点入笼罩在我们周身的无形禁锢之中。那源自陈京韵的、近乎规则层面的压力,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仿佛琉璃破碎般的“咔嚓”声,随即冰消瓦解!
我们几人身体一轻,几乎同时恢复了行动能力,立刻向后撤开几步,与祭坛和陈京韵拉开距离,体内法力急速运转,警惕地盯着对方,但心中都因郭怀安的出手而稍定。
“多谢郭道长!”郑一秋率先拱手,神色肃然。他虽然玩世不恭,但对郭怀安这般真正的玄门高士,依旧保持着敬意。
我和关妙妙、金福禄也连忙行礼。
郭怀安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京韵。“陈居士,非是贫道要管闲事,而是你所作所为,已撼动此方天地根基,亿万生灵命运系于一线,贫道无法坐视不理。”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叹息,仿佛揭开了尘封的往事:“更何况,你的根脚,你执着于此的缘由,贫道……略知一二。”
此言一出,陈京韵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郭怀安继续缓缓道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太一道,传承上古,本也是玄门正宗,追求天人合一,超脱物外。然至宋元之交,道统式微,一支传入滇南秘地,与当地古老的‘寂灭巫祝’之术接触,道法由此偏斜,开始追求以‘寂灭’为引,打破现有规则,寻求所谓的‘终极超脱’。”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遥远的过去:“陈京韵,你便是这一支太一道最后的传人,亦是……被选中的‘寂灭之种’。你并非生来如此,而是自幼便被灌输了‘渡河’的执念,被赋予了收集钥匙、开启‘门扉’的使命。你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你的野心,不如说是你背后那早已扭曲的道统,延续了数百年的……疯狂执念。”
我心中巨震!原来陈京韵并非天生的邪恶之人,她背后还牵扯着这样一个扭曲而古老的道统传承!她是被选中的“种子”,是被培养出来的“工具”!
郭怀安看向陈京韵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更多的却是凝重:“你师门长辈,乃至更早的先祖,穷尽心力,推演‘渡河’之法,收集‘钥匙’线索,却始终未能成功,反而因触及禁忌,屡遭天谴,道统几近湮灭。到了你这一代,你天资卓绝,更胜前人,竟真的让你找到了集齐钥匙、汇聚能量的可能。但你也应该清楚,强行推动不完全的仪式,引动规则壁垒,其反噬之力,首当其冲的,便是你这主持仪式之人!届时,非但‘渡河’不成,你自身亦将魂飞魄散,成为这执念最后的祭品!”
他声音转厉:“陈京韵!放下吧!放下这虚妄的执念,放下这强加于你的使命!你之道途,本不该如此!现在回头,尚有余地!”
郭怀安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不仅道破了陈京韵的根脚来历,更直接点明了她此刻强行推动仪式的巨大风险和自我毁灭的结局!
地下空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京韵身上。
万鹏、司曜辰等人脸色微变,显然,郭怀安所说的某些内情,连他们也未必完全知晓。
陈京韵沉默了。她站在那里,身形在幽绿光芒下显得格外孤寂。郭怀安的话,像一把钥匙,似乎试图打开她内心深处某扇被紧紧封锁的门。
然而,片刻之后,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已消失,只剩下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决绝。
“放下?”她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蕴含着无尽嘲讽与悲凉的弧度,“郭怀安,你说得轻巧。”
“这执念,这使命,早已与我魂魄交融,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回头?回头是何处?是回到那注定腐朽、令我窒息的旧世界囚笼?还是承认我这一生,连同我师门数百年的追寻,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的目光扫过郭怀安,扫过我们,最终望向那嗡鸣不止、光芒越发不稳定的祭坛,眼神中燃烧起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狂热。
“纵然前路是魂飞魄散,是万劫不复,我也要……渡此一河!”
“仪式,继续!”
她猛地张开双臂,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决绝的力量,自她体内轰然爆发,强行灌注进祭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