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父亲,他希望孩子聪慧且强大,但,作为一名正值壮年的帝王,他不想看到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却又怕狼王老去,狼群无聪明健壮的头狼。
思及至此,忽必达看哈斯的眼神变得幽深复杂。
只一瞬便移开了眼,忽必达将目光放在三儿子身上,眼睛微眯,“孟和,你怎么来了?”
是巧合还是他身边有内鬼?
感觉到自家父王的微妙情绪,孟和心跳漏了一拍。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提了提手上的烈酒,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回父王的话,儿子想起这两日父王情绪不佳,特意烤了羊腿找父王喝两杯,您瞧,儿子连烤羊腿都带来了。”
闻言。
忽必达与哈斯往他手上一看,果然看到一条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腿,看起来味道很是不错。
仿佛他的目的真是来找父王喝酒吃肉把酒言欢的。
“嗯,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忽必达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语气算不上温和,但也算不上冷硬。
哈斯敏锐捕捉到亲爹的情绪,在心里暗骂。
这个落井下石的,可恶的该死的伪君子,平时惯会装模作样,真真是虚伪得紧。
偏偏父王就吃他这一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找父王喝酒吃肉,他脚趾头都不信!
孟和像是才看到自家二哥跪在地上一般,顿时惊呼出声,“二哥,你怎么跪在地上,这么冷的天,膝盖可别冻病了。”
哼,冻病了才好,居然想要兵权,幸好他得到消息赶过来了。
哈斯抬头,愤愤地看着他,咬牙道,“关你屁事!”
果然是个伪君子,看似关心他,实际诅咒他膝盖坏了,残缺之人继承不了大统,这个三弟真是恶毒!
就是这一抬头,令孟和看见了哈斯额头上的伤。
孟和眼底闪过幸灾乐祸,面上却是一片担忧,故意大声惊呼道,“天呐,二哥,你的额头流了好多血!”
跪在地上头破血流的哈斯:“……”
他就说这个三弟是条不会叫却会咬人狗!喊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被父王打了吗!
相信明天一早,西京上下都知道他这个二王子挨了打。
想到这儿,哈斯气得咬牙,“关你屁事!”
偏生他跪着,孟和站着,气势上生生矮了一截,这个认识,令哈斯更生气了。
“行了!”忽必达狠狠一拍桌子,“不求你们兄友弟恭,但求你们和平相处。”
气氛凝固下来。
三人心里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生在王庭,除了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其余的兄弟姐妹皆是敌人,最后大概率会兵戎相见。
孟和心里更是不屑,他这个父王不也是干掉了那么多王叔才坐上这个位置,到自己儿子身上倒是要求和平相处了。
真是可笑至极。
“父王,我错了,我不该挤兑二哥,”孟和果断认错,他今天来不是吵架的,而是想去军营。
三儿子这样懂事,忽必达欣慰不少,“哈斯,孟和道了歉,你呢。”
哈斯还能说什么,不情不愿道,“儿臣有错。”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他有什么错,分明是这个伪君子先挤兑他的,父王惯会偏心这个伪君子。
忽必达鼻子发出一声冷哼,“起来吧。”
他不管这些儿子私底下斗得有多狠,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来,他懒得管。
这也是他们父子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忽必达突然开口道,“你们的目的,本汗心里清楚,本汗不介意你们耍些小手段争权夺势。”
知子莫若父。
想当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们的野心,瞒不过他的眼睛。
闻言,两个人心里顿时一惊,心跳如擂鼓,连忙道,“儿臣不敢。”
忽必达冷笑,“是不敢,不是不想。”
他说不介意,便是不介意,他也知道如今老二声势浩大,所以故意扶持老三老四老七上来打擂台。
谁弱他帮谁。
两个人汗流浃背,闭紧了嘴巴,多说多错。
见两个儿子收起利爪,忽必达继续道,“如今正是攻打大月的好时机,本汗不管你们从前如何斗争。
从今日起,都给本汗老老实实的,不说上下一条心,至少别拖后腿。
要争要抢也得攻下大月再说,若是有人胆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内讧,本汗饶不了他!”
哈斯孟和两人心底微微发颤,父汗这是在明着警告他们。
两人异口同声道,“儿臣不敢。”
纵使有太多心思,如今也不敢表露出来了。
忽必达知道两人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起干戈,摆了摆手,道,“明日一早,我有要事宣布,你们两个退下吧。”
两人心头一跳,不敢多说什么,恭敬道,“儿臣告退。”
行了礼,哈斯先行出去了。
孟和还不忘了先前找的借口,有些讪讪,“父王,儿臣亲手烤的羊小腿,请父王放心享用。”
他自认为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父王早就看出来了。
退出那顶豪华营帐之后,孟和抬头,便发现哈斯正在不远处,一看正是在等他。
孟和拢了拢衣襟,抬腿朝哈斯走了过去。
见哈斯额头上的血迹已经擦干,留下一块破了皮的伤口,孟和挑眉,唤了一声,“二哥。”
不过是会投胎,命好罢了。
否则,这样的蠢货给他提鞋都不配。
哈斯狭长的眼里满是不屑,“你在得意什么?还不是跟本王子一样,什么都没有得到。”
急匆匆赶来,被父王警告一番,哈斯想想就想大笑三声,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了。
“我是没有得到什么,但也没有失去什么,可二哥你就不同了呀,你不但失去了在大月探子知情权,还失去了父王的信任,如今在父王眼里,你就是个蠢货废物,这难道还不够吗?”
说到这儿,孟和“啧啧”两声,用看垃圾的眼神上下挑剔的看着哈斯,“这大冷天的跪在地上膝盖凉吧,瞧瞧,这额头凹下去一大块,嘶,想想都疼得不行,也就二哥你皮糙肉厚受的住,换作弟弟我呀,是承受不来的。”
论嘴皮子完全不是孟和对手的哈斯:“……”
他真的很想一拳打死这个伪君子,平日就靠这张破嘴哄父王开心!
一个贱奴生的贱种,也配与他平起平坐。
孟和的生母,是哈斯母妃身边的侍女,趁机爬了可汗的床,使计瞒天过海,直到生下了孟和。
哈斯母子三人,最恨得便是孟和母子,对他们下手已经不下十次,次次失手,如今孟和长大,下手越发艰难。
哈斯攥紧拳头,恨得咬紧后槽牙,“孟和,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