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天幕下,暗红色的大地延伸至视野尽头。陈凡收敛全身气息,如同鬼魅般在断戟残甲与巨大骸骨间穿行。万象星瞳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混沌星辉在眸底流转,警惕地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这片古战场遗迹安静得可怕,唯有脚踩在干裂土地上的细微沙沙声,以及那无处不在、仿佛直接作用于神魂的沉重压抑感。
前行不过数里,他便有了发现。
在一具如同小山般巨大的、形似蜥蜴的骨骸头颅处,残留着一道极其凌厉、时隔万古依旧散发着微弱剑意的斩痕!而在不远处,一片焦黑的土地上,则萦绕着一股阴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冥死气,与影杀长老的气息同源,却更加精纯古老!
“他们果然在这里交手过!”陈凡心中一凛。从残留的气息判断,那三位元婴修士并非和平探索,而是已经发生了冲突!而且看痕迹,交手颇为激烈。
他更加小心,沿着痕迹继续追踪。
越往深处,战斗的痕迹越发密集和恐怖。有被整个夷平的山头,有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剑坑,有被腐蚀出巨大空洞的金属残骸……这些痕迹中残留的能量波动,远超元婴层次,令陈凡心惊肉跳,仿佛能窥见当年那场大战的冰山一角,是何等的惨烈与恢宏。
同时,他也开始感受到一些无形的侵袭。
低语声。
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回响在识海深处。那是无数混杂在一起的、充满了不甘、怨恨、愤怒、绝望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防线。是这片战场上陨落强者们残留的战魂残念!
寻常金丹修士在此,恐怕不需一时三刻,便会被这无尽的负面情绪侵蚀,心神失守,沦为只知杀戮的疯子。
但陈凡神识经过星辰洗炼与万象星瞳加持,坚韧无比。《基础吐纳诀》更是中正平和,稳守灵台。他紧守心神,将那些杂乱的低语与怨念隔绝在外,同时,手背上的黑色剑印微微发热,竟开始主动吸收、记录这些蕴含着不同战斗意志与法则碎片的残念!
这“记录者”的传承,在此地仿佛如鱼得水!
突然,他前方数百丈外,一座半塌的、由黑色巨石垒砌的方形祭坛上,空间一阵扭曲,一道身影踉跄着显现出来。
是那名玄天剑宗的元婴剑修!
只是此刻,这位元婴中期的强者显得颇为狼狈。袍袖碎裂,发髻散乱,嘴角带着一丝血迹,周身凌厉的剑气也黯淡了不少,显然方才的冲突中吃了亏。他脸色铁青,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手中紧握着一柄寒光四溢的长剑。
他也发现了陈凡!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遇。
玄天剑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冰冷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一个金丹小辈,竟能闯入此地,还似乎未受战魂残念太多影响?此子定然身怀异宝或特殊传承!
陈凡心中警铃大作,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灵力暗涌,随时准备爆发或遁走。面对一位元婴中期的剑修,即便对方受伤,他也绝无胜算。
然而,那玄天剑修并未立刻动手。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目光扫过陈凡,又警惕地望向某个方向,那里残留着浓郁的幽冥死气与石灵族的厚重土系灵力波动。
“小辈,”玄天剑修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剑锋般的冷意,“你是如何进来的?”
陈凡心思电转,知道此刻不能示弱,也不能完全激怒对方,拱手不卑不亢道:“机缘巧合,循空间波动而至。晚辈陈凡,见过前辈。”
“陈凡?”玄天剑修眉头微挑,似乎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冷哼一声:“此地非你该来之处,速速离去,可保性命。”
陈凡却摇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对方:“前辈与另外两位在此争夺,想必是为了某种机缘。晚辈实力低微,不敢觊觎,只求自保,并寻一线离开之路。或许,我们并非一定要成为敌人?”
他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我对你们的争夺没兴趣,只想活着离开。逼急了,我或许会投向你的对手,或者搅乱局势。
玄天剑修眼神闪烁,显然听懂了陈凡的潜台词。他盯着陈凡看了片刻,尤其是感受到陈凡身上那圆融沉稳、远超一般金丹的气息,以及那股隐隐与这片战场残念对抗的坚韧神识,心中念头飞转。
此子确实不凡,在此地是个变数。杀了他容易,但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或者惊动另外两个老对头。或许……暂时留着他,关键时刻还能当个棋子或炮灰?
“哼,倒是牙尖嘴利。”玄天剑修语气稍缓,但依旧冰冷,“老夫叶凌云。你想活命,便跟紧些。此地战魂残念汇聚,深处更有上古禁制与不灭战傀游荡,落单必死无疑。若敢有异动,休怪老夫剑下无情!”
说罢,他不再理会陈凡,转身朝着与幽冥死气、土系灵力波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走去。显然,他打算暂时避开另外两人,独自探索。
陈凡微微松了口气,知道暂时安全了。他毫不犹豫地跟上,与叶凌云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总比立刻被元婴修士追杀要好。而且,跟着一位元婴,确实能更快地了解这片区域,并避开一些未知的危险。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在昏黄的天地间前行。
越往深处,地面的骸骨越发巨大,有些甚至如同山脉般蜿蜒。残破的兵器与甲胄也出现了品阶更高的,偶尔能看到一些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碎片,显然材质非凡,可惜大多灵性尽失,或沾染了难以驱除的诅咒与死气。
那无所不在的战魂低语也越发清晰、疯狂。陈凡甚至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由怨念与能量构成的透明虚影,在空气中飘荡、嘶吼,扑向生灵,但都被叶凌云周身散发的凌厉剑气与他自身强大的神识隔绝。
陈凡紧随其后,一边抵抗残念侵蚀,一边默默运转万象星瞳,记录着这些上古战魂残留的战斗技巧与法则碎片。这些碎片虽然杂乱破碎,但层次极高,对他理解杀伐之道、稳固剑意(指其凝元指中蕴含的攻伐真意)大有裨益。
突然,前方的叶凌云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凝重地望向前方。
陈凡也随之停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前方数里之外,大地之上,赫然插着一柄断剑!
那断剑只剩半截剑身,通体暗红,仿佛由凝固的鲜血铸就,剑柄则是一种不知名的漆黑兽骨。它静静地插在那里,却散发着一股滔天的凶戾与杀伐之气,仿佛曾饮尽亿万生灵之血!其周围方圆百丈,地面呈暗紫色,没有任何骸骨与杂物,连那些无形的战魂残念都不敢靠近!
而在那断剑旁边,还倒着一具完整的金色骷髅!
骷髅并非人形,更似某种鸟类,骨骼晶莹如玉,即便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威压与一种祥和纯净的气息,与那断剑的凶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柄凶兵,一具祥和的遗骨,诡异地并列于此。
叶凌云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炙热,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戮仙剑的碎片?!还有……金翅大鹏明王的遗骸?!”
他低呼出声,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与贪婪!
陈凡闻言,心中亦是剧震!
戮仙剑?金翅大鹏明王?
这都是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能与真正仙神争锋的至高存在!它们的遗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就在叶凌云激动,陈凡震惊之际——
那柄暗红色的断剑,仿佛被生人的气息与贪念惊醒,猛地嗡鸣起来!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无尽杀戮与毁灭意志的血色剑气,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毫无征兆地从那断剑之上迸发,撕裂昏黄的天幕,瞬间斩至叶凌云面前!
剑气所过之处,空间留下了一道久久不散的黑色裂痕!
叶凌云脸色骤变,厉喝一声,手中长剑爆发出璀璨如骄阳的剑光,全力格挡!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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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之巅。
陈长安看着水镜中那柄苏醒的凶剑与那道恐怖的血色剑气,微微挑眉。
“戮仙的碎片?倒是有点意思。不过煞气太重,灵性已失,只剩一股毁灭本能,非大气运、大毅力者不可驾驭。”
“那叶凌云心性有缺,贪念过甚,怕是接不下这一剑。”
“小家伙,你的机会来了。是趁乱取利,还是明哲保身?”
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投向陈凡,等待着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