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金色的大慈悲佛光照耀下,对面那群原本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苗人,表情瞬间凝固,敌意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郑重的神色。
其中有一个男人,眼睛瞪得溜圆,他伸出爬满蠕动着的毛毛虫的手臂,指着陆离手中的笔,失声惊呼:“你……你还宰过一个真佛?!把这东西抢来了?!”
“闭嘴!阿吉!”领头的老者猛地回头,狠狠瞪了那男人一眼:“再胡言乱语,今晚你就去陪‘万噬蛊’守夜!”
那名叫阿吉的男人吓得一缩脖子,讪讪地嘟囔:“我……我就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嘛……”
陆离虚着眼睛,淡漠地瞥了阿吉一眼,没说什么。
但他看到那些五颜六色的毛毛虫的时候,鬼气不由自主的散发而出,有点恶心了。
这让那个阿吉感觉像是被什么冰冷的的东西刺了一下,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而领头的老者,以及其他苗人,再看陆离手中的黄泥鬼佛笔时,眼神中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
温和的佛光下,周围那铺天盖地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虫潮,躁动平息了。
毒蛇缩回草丛,蜈蚣钻入石缝,马蜂群散去,转眼间,危机解除,只山林间一片寂静。
“尊者。”老者开口,低着头行礼,声音低沉而肃穆。
其余的人也跟着他行礼,都在认真的说“尊者”。
他们对于这种真正践行自身之道,达到“觉悟”境界的存在或其遗泽,无论其外在形式如何,都会保持一份最基本的敬意。
这支笔上蕴含的大慈悲,做不得假。
而得到了这“尊者”承认的人,不会是个恶人,所以他们的敌意消失了,哪怕那个人身上森然鬼气能让他们的蛊虫都在颤抖。
在冯瑶月和芍药的视角里,这转变堪称魔幻。
前一秒还是虫海围困、剑拔弩张,下一秒,就因为陆道长拿出一支看起来被抛在黄泥地泡了好久的毛笔,对方竟然全体行礼致敬?
“太……太神奇了……”冯瑶月激动地抓着芍药的胳膊,低声道:“这趟真是来值了,比看电影刺激多了!”
领头老者行完礼,目光再次落到陆离身上,尤其在他那双即使在夜色中,也清晰可辨的灰色眼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他拱了拱手,语气缓和了许多:“失礼了,老朽古阿茧,是这‘千足寨’的族长,不知如何称呼?为何深夜至此,又窥探我寨祭典?”
陆离看了一眼手中那枚已经停止转动,保持正面的鬼气铜钱,确认眼前这个苗人应该不是古阿秀那种人之后,才平静地回答:“陆离,一云游道人,此行是为寻太素山。”
“太素山?”古阿茧族长眼神闪动,他仔细地打量着陆离,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影在蠕动,似乎在用某种独特的方式感知着陆离的气息和本质。
他的目光最终又回到了陆离的灰眸上,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陆道长既是寻太素山而来,又身负……咳咳……
他假意咳嗽几下,掩饰过去后才继续说:“便是我千足寨的客人,今日寨中恰逢十年一度的‘祭蛊大典’,若道长不嫌弃,可随老朽入寨稍坐,关于太素山之事,容后再细说。”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离点了点头:“可。”
一行人便往寨子走去。那个多嘴的阿吉本想溜到队伍后面,却被古阿茧族长赶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低声斥道:“管好你的嘴!
再口无遮拦,小心真被哪只不开眼的蛊虫钻了空子!”
阿吉捂着后腰,连连称是。
冯瑶月看着古阿茧族长那白发苍苍却身手矫健的样子,又是一阵羡慕,小声对芍药说:“小药,你以后修炼久了,是不是也能像这位老爷爷一样,年纪大了还这么厉害?”
芍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爷爷根本没教过我这些,他只教我治病救人,还有一点防身……那些‘神异’的东西,我懂的连皮毛都算不上。”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小瑶,你也别再好奇这些了,我爷爷不让我学,肯定有他的道理。”
冯瑶月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但眼中的兴奋并未减少多少。
很快,他们便进入了寨子。
只见中央的空地上燃着几堆巨大的篝火,旁边散落着一些吃剩的食物和酒具,但原本应该热闹非凡的庆典现场,此刻却空无一人,只有火焰噼啪作响。
古阿茧族长看了一眼那头安静跟在后面的狰狞纸牛,对陆离解释道:“方才老朽感知到有强大的‘鬼神’之力窥视寨子,气息阴冷陌生,恐对正在进行的关键仪式不利,便让普通族人都避入了祠堂。
寨中修有本命蛊的,则随我出去迎……咳,查看情况。”他原本想说“迎敌”,但看到陆离手中的黄泥鬼佛笔,又改了口。
他感知到的“鬼神”之力,显然源自陆离怀里的《白素衣》变出的纸鸟。
陆离理解地点点头:“情理之中。”
他甚至在心里自嘲了一下:就算是在旁门左道里,自己这手段,恐怕也算是最邪异的那一类了。
这时,古阿茧族长对着祠堂方向高喊了一声:“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并非邪祟鬼神,大家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祠堂那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男女老少一大群人鱼贯而出,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紧张和好奇。
当他们看到族长身边气质缥缈的陆离,又看到那头散发着森然鬼气的巨大纸牛时,顿时发出阵阵惊呼和议论,孩子们更是兴奋地指指点点,既害怕又好奇。
冯瑶月和芍药站在陆离身后,看着这群穿着特色民族服饰、生活在神秘大山中的居民,以及他们对自己一行人的反应,心中也充满了一种不真实的兴奋感。
篝火重新被添旺,“食物”和“美酒”被重新端出,中断的庆典似乎要以欢迎客人的方式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