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萧筱也来到楼梯前递上桃花笺,果不其然,这次比上一次更快,那名负责念诗的少女激动地出来朗声道:
“这位萧公子作诗题为《鹊桥仙》”
接着就朗诵了起来,清亮的诵读声落,大厅里的惊叹瞬间炸开。
“没想到这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这文采,怕是连城里的状元郎都要逊三分!”
“早知道诗会有这等人物,我刚才就不硬写了,简直是自取其辱!”
正踏上楼梯的萧筱听着身后的议论,面具下的嘴角轻轻勾起。
那是自然,秦观这首流传千古的佳作,尤其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句,本就是描摹爱情的巅峰之笔。
人群中,陆司通望着被侍者躬身引向二楼的萧筱,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缓缓转头,目光落在身旁的王金身上。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笑眯眯却显欠揍的表情,慢悠悠开口:
“王公子,方才您还说,那‘怪人’不知天高地厚,定上不去二楼。
怎么这会儿人家都去二楼品茶了,您倒还在这儿陪我们挤着?”
王金的脸“唰”地红透,又瞬间转为铁青,硬邦邦地回怼:
“陆司通,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
你不也没写出半个字?还好意思笑话我?有本事你现在作诗上去啊!”
陆司通闻言,脸上笑意更浓,指尖却轻轻敲了敲身旁的桌面。
他身后一个身着青衫的书生立刻上前,恭恭敬敬递过一张早已写好的诗笺。
陆司通接过笺纸,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王金,语气慢悠悠的:
“王公子说的对,我确实没本事自己作诗。可这诗会也没明文规定,不能请人代笔啊。”
看着陆司通靠作弊真的被引向二楼,王金气得胸口发闷。
他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厚颜无耻的人!
等他慌慌张张转头想找个会写诗的人帮忙,才猛地发现,
现场稍有文采的书生早都凭着诗作上了二楼,剩下的都是和他一样肚里没货,一圈看下来,竟连个能求助的人都没有。
——
萧筱刚踏上二楼,瞬间眼前一亮。窗棂敞着,正午的暖阳斜斜洒进来,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与墨香,没有楼下的喧闹,只余几分清静雅致。
与楼下零散的小桌不同,二楼小厅中央摆了张梨花木长桌,光润的桌面雕着浅纹,周围绕着圈素色软垫凳,显然是要众人围坐。
此时已有一人坐在桌前,正是先前早一步上来的司马毓。
此时的司马毓独坐案前,楼下那首《鹊桥仙》的余韵却仍在心头萦绕不散,字字句句如惊涛拍岸,令他心绪难平。
自幼长在京城,见惯了文坛盛会、名家挥毫,他自以为已览尽天下风流笔墨。可万万没想到,在这远离繁华的西域边关,竟藏着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
更令他心生波澜的是,对方还戴着面具,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如此才华,绝非寻常之辈,她究竟是谁?
这个念头一起,竟在司马毓心底撩拨起一阵难以按捺的好奇。
萧筱依旧选了司马毓身旁的座位,特意为他斟了杯茶,笑吟吟道:“好巧啊毓公子,这么快又见面了。”
司马毓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巧么?”他一点也不想这么巧。
见司马毓偏过头去不接话,萧筱正觉无趣,抬眼却见陆司通也悠哉地走上楼来。
他笑眯眯地凑近,十分自然地坐在了他们旁边,开口便是:“好巧啊,又见面了。”
司马毓执杯的手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抿了口茶:“……”
——
很快,长桌四周便坐满了通过首轮的宾客。
楼下随即宣布诗笺收取截止,第二关即将开始,引得未能完成诗作的人们一片惋惜嗟叹。
正当此时,一旁的屏风后,光影一动,悄然映出一道曼妙身影。
那朦胧剪影如月中仙姝,顿时引得满座宾客倾身引颈,目光痴迷,几乎屏住了呼吸。
然而,席间却有两人几不可察地蹙起了眉头,正是司马毓与陆司通。
方才在一楼距离远、人影杂,看得不真切。此刻离得近了,隔着屏风细看那光影勾勒出的轮廓,二人心中同时生疑:
这身形……不对!
他们都见过萧筱身着女装的模样。
记忆中的她身姿高挑挺拔,肩线利落,自有一般女子没有的飒爽之气。
而屏风后这人,虽也窈窕,却更显娇柔玲珑,绝非萧筱那般风姿。
正思索间,只见刚刚那名负责诵诗的少女走到厅中,清声道:
“诗会第二关,主题为‘咏美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此次不单独作诗,改用‘飞花令’轮流接句。接不出或诗句不佳,屏风后姑娘会摇铃淘汰。”
萧筱一听这规则,心里顿时乐了,只觉这简直是自己上辈子读书多年,最能派上用场的一刻。
咏美人的诗句何其多,光是《诗经》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扬”这类佳句就数不胜数,更别提唐诗宋词里的妙句了。
随着飞花令开始,厅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前几位宾客起身接句,有人勉强吟出“塞北有姝颜,凝眸胜朝雪”,虽中规中矩却也算应景。
也有人搜肠刮肚半天,只凑出“美人颜如玉”这般平淡句子,话音刚落,屏风后便传来清脆铃响,只得红着脸坐下。
轮至陆司通时,众人都抬眼望他,毕竟能凭诗笺上二楼,总该有几分真本事。
可他却笑眯眯的起身对众人拱手道:“我放弃。”
这话一出,厅内瞬间静了静,连主持的少女都愣了愣。
能站上二楼的,谁不自负有些诗才?
眼下当着满座宾客与屏风后的佳人,本该绞尽脑汁一展才华的,哪有人会主动放弃?
陆司通毫不在意,施施然坐回原位。
众人目光立刻转向坐在下一位的司马毓,先前他可是第一个交诗稿上楼的,不少人都等着看他吟出惊艳佳句。
可谁知,司马毓慢条斯理的起身后淡淡开口:“我也放弃。”
这下连萧筱都蒙了,面具下的眉头轻轻蹙起。
方才在楼下还胸有成竹、信誓旦旦,怎么到了二楼这俩人说不玩就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