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暗牢,名副其实。
比赫连桀待过的冰窖底层更深入地下,空间也更狭小,四壁皆是万年不化的玄冰,寒气凝成白雾,在地面积了薄薄一层冰霜。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绝对的黑暗与能将灵魂冻结的酷寒。空气稀薄得令人胸口发闷,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冰碴。
他被粗暴地扔了进来,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外界。
药鞭带来的、深入骨髓的诡异痛楚尚未消散,此刻又被这极致的寒冷包裹,两种极端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蜷缩在角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关咯咯作响,背上的旧伤新痕在冰冷与剧痛的双重刺激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虫在啃噬。
黑暗中,视觉失去作用,其他感官却被放大到极致。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能感觉到血液在近乎凝固的血管中缓慢流淌的滞涩感,更能清晰地“看到”眉心灵台处,那缕属于凌玄霜的冰息,如同幽蓝的鬼火,在无边黑暗中冷冷燃烧,持续不断地释放着威压与痛苦。
(凝髓膏……)
意识在痛苦中浮沉,他死死抓住这一点清明。那诡异的粉末,绝非偶然出现在他房中。是昨夜叩门之人?还是……另有其人栽赃陷害?
凌玄霜不信他,他心知肚明。她需要的不是一个解释,而是一个彻底磨灭他所有反抗意志的借口。这冰牢,这药鞭,都是手段。
他不能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支撑着他几乎要涣散的意志。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身体,试图运转体内那微弱的气息,抵御严寒。
然而,药鞭的药力仍在发作,每一次气息流转,都像是在满是倒刺的经脉中穿行,带来新一轮的剧痛。眉心的冰息更是趁虚而入,如同附骨之蛆,蚕食着他的精神。
“呃……”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嘴角再次溢出鲜血,瞬间冻结成冰。
不行……不能放弃……
他想起袖中的石片与黑石。方才在刑房,冰凰卫搜走了他所有明显的东西,却似乎并未察觉被他贴身藏匿的这两枚石头。是因为它们看似寻常?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颤抖着,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艰难地探入怀中,摸到了那两枚紧贴胸口的石头。石片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热流,黑石则一片冰冷。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酷寒中,石片那点微弱的热意,竟成了唯一的温暖来源。
他紧紧攥住它们,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意念再次尝试着,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冰冷的黑石。
没有反应。
那黑石如同死物,没有任何异常。是因为环境?还是他此刻的状态太差,无法引动?
他不甘心,又将意念转向石片。这一次,石片的热流似乎回应了他的呼唤,微微增强了一分,如同涓涓细流,缓慢地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和意志,与那药力、冰息形成的痛苦艰难地对抗着。
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赫连桀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借由那刺骨的寒意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张开嘴,用牙齿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更浓郁的血腥味。
疼痛让他涣散的精神重新凝聚。
凌玄霜想让他屈服,想让他在这黑暗与严寒中崩溃。
他偏不!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这石片的热流不熄,他就要撑下去!
他倒要看看,这冰牢,究竟能不能冻碎他北漠狼崽子的骨头!
黑暗中,他深碧的眼眸再次亮起,那光芒微弱,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不肯湮灭的顽强。
冰牢碎齿,亦要饮血。
这场无声的较量,远未到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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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药庐之中,云舒捧着那盒精心调制的“雪中春信”,对即将降临的、因他而起的风暴,仍一无所知。他只痴痴地想着,王爷闻到这香时,会是怎样的神情。
秦姑姑手持名册,冷峻的目光,已悄然锁定了下一个需要“询问”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