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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静和沈青澜刚走到梁家小院门口,就听见院里传来女人的哭声,混着男人的怒骂,打破了深夜的寂静。两人心头一紧,快步推门进去——院里,梁静的母亲梁婉清正坐在石阶上,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右脸颊红得发肿,显然刚挨了打,怀里抱着个布包,哭得肩膀不停发抖;她的丈夫,也就是梁静的姑父周世安,满身酒气地站在一旁,手里还攥着个空酒坛,说话含糊不清,眼神浑浊:“哭什么哭!老子喝口酒怎么了?让你拿点银子出来,给老子周转周转,你偏不!你是不是藏私了?还是把银子都给梁家班填窟窿了?”

“阿娘!”梁静快步冲过去,蹲在梁婉清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红肿的脸颊,指尖刚触到,梁婉清就疼得瑟缩了一下。梁静的眼圈瞬间红了,抬头瞪着周世安,声音里满是怒火,“姑父!你喝醉了酒,怎么能打我娘?!”

梁远山听到动静,披着外衣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世安,半天说不出话:“周世安……你、你这个混账东西!婉清嫁给你这么多年,对你掏心掏肺,你竟然动手打她?!”

周世安见梁远山出来,酒意醒了几分,却仍嘴硬,把空酒坛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碎了一地瓷片:“岳父,我没打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再说了,我要银子,也是为了这个家!我那铺子最近亏了本,欠了别人钱,让她拿点银子周转,她偏不肯,还说我乱花钱,我能不气吗?”

“你亏了本,是因为你天天去赌坊!”梁婉清终于止住哭声,抬起头,眼睛通红,“前几日你偷拿我陪嫁的银钗去当,我没说你;昨天你又把家里的米缸卖了换酒喝,我也没说你!现在你还要拿银子去赌,我怎么能给你?那银子是给阿爷抓药的,是给静儿买幻戏道具的,我不能给你霍霍!”

周世安被戳中痛处,脸色涨得通红,上前一步就要再动手,却被沈青澜一把拦住。沈青澜虽练的是《流火控引诀》,没什么拳脚功夫,却也凭着一股劲,将周世安挡在外面,沉声道:“周姑父,有话好好说,动手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你是谁?这里没你的事,给我滚开!”周世安醉醺醺地推了沈青澜一把,沈青澜踉跄了一下,却没退,反而更坚定地挡在梁婉清和梁静身前。

梁静站起身,从腰间拔出短刀,刀身对着地面,却眼神凌厉地看着周世安:“姑父,你要是再敢动我娘一下,我今天就不认你这个姑父!你要银子,没有;你要再闹,我就把你送官,让官府治你赌钱、家暴的罪!”

梁振海和赵大锤也赶了回来,见院里乱成这样,赶紧上前,赵大锤一把揪住周世安的胳膊,将他按在墙上,梁振海则蹲在梁婉清身边,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嫂子,你没事吧?脸都肿了,等会儿我去拿点消肿的药来。”

周世安被按在墙上,酒意彻底醒了,看着梁静手里的刀,看着梁远山愤怒的眼神,再看着梁婉清通红的眼睛,终于有些害怕,声音低了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喝多了,脑子不清楚……婉清,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梁婉清没说话,只是抱着布包,肩膀仍在轻轻发抖。梁远山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赵大锤,把他关进柴房,让他醒醒酒,明天再跟他算账!静儿,你陪你娘回屋,我让振海去拿药;沈郎君,今晚委屈你,在院里的偏房歇一晚,明日之事,还要劳烦你多费心。”

众人各司其职,沈青澜帮着赵大锤把周世安推进柴房,又搬了块石头顶住门,才回到院里。偏房的灯亮着,梁静正给梁婉清涂药,梁婉清忽然抓住她的手,轻声道:“静儿,你别怪你姑父,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去年铺子亏了本,他就开始喝酒、赌钱,整个人都变了……还有,前几日,有个穿黑衫的人找过他,给了他点银子,问他咱们梁家是不是有个黑陶鼎,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人会不会……”

“穿黑衫的人?”梁静和刚走进来的沈青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梁静追问,“娘,那人有没有说自己是谁?有没有留什么东西?”

梁婉清摇摇头:“没说,就问了鼎的事,给了我姑父二两银子,就走了。我当时还劝你姑父,别跟陌生人来往,他不听,还说我多管闲事……”

沈青澜眉头紧锁:“肯定是幽蛇堂的人!他们找不到墨龙鼎,就从周姑父下手,用银子引诱他,想打听鼎的下落!今晚他要银子,说不定就是被那些人挑唆的,甚至……他已经跟幽蛇堂的人勾结了!”

梁静脸色一变,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周姑父嘴不严,又贪财,若是被幽蛇堂利用,把墨龙鼎的事说出去,甚至帮着他们找鼎,后果不堪设想。

“阿娘,以后要是再有人找姑父问鼎的事,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别让姑父再跟那些人接触!”梁静握着梁婉清的手,语气坚定,“还有,墨龙鼎的事,绝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姑父!”

梁婉清点头,眼里满是担忧:“我知道了,可你姑父……他要是再跟那些人来往,怎么办?”

“明日我去跟他谈,”梁远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站在门口,神色凝重,“若是他肯改,不再赌钱,不再跟那些人来往,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若是他执迷不悟,勾结幽蛇堂,就算是亲戚,我也绝不会姑息,直接送官!”

夜色更深,偏房的灯亮了很久。沈青澜坐在灯下,摩挲着袖中的瓷瓶碎片,碎片的幽光渐渐淡去,却仍透着一股阴寒——幽蛇堂不仅在外面盯着梁家班,还把手伸到了家里,往后的日子,怕是要内外都防,这场暗战,越来越难打了。而柴房里,周世安靠在柴堆上,眼睛睁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月光透过柴房的缝隙,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复杂。

暗流隐现(月下余温)

柴房的门被石头顶牢,院里的瓷片也收拾得差不多时,夜已深到漏了半刻。梁远山和梁婉清早已歇下,梁振海去给周世安送醒酒汤,赵大锤也回了杂屋,小院里只剩廊下一盏昏黄的油灯,映着满地月光,静得能听见墙角虫鸣。

沈青澜蹲在阶前,手里捏着块没捡干净的瓷片——是周世安摔碎的酒坛残片,边缘还带着锋利的尖。他刚要起身扔进竹筐,就见梁静端着个粗陶碗走过来,碗沿凝着细密的水珠,里面是温好的姜枣汤。

“别捡了,剩下的我明天让小虎来弄,”她把碗递过去,声音比白日里软了些,没了握刀时的凌厉,“喝碗汤暖暖,夜里凉,你又穿得少,小心冻着。”

沈青澜接过碗,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指腹,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错开。他低头吹了吹汤面,姜枣的甜香漫开来,驱散了不少夜寒,也压下了刚才撞见家暴时的滞闷:“多谢你,刚忙乱着,倒忘了你也没顾上喝口热的。”

“我不渴。”梁静靠着廊柱坐下,怀里抱着那只装幽冥砂的瓷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瓶身。月光落在她脸上,把白日里没注意到的疲惫都映了出来——眼尾有点红,是刚才担心母亲时揉的,下颌线绷得没那么紧了,倒显出几分少女的柔和。

沈青澜看着她,忽然想起兴庆宫大殿上,她玄衣赤火的模样,再看此刻灯下温汤、眉眼柔软的她,心里竟莫名泛起一丝异样。他把碗往她那边递了递:“多少喝点,你今天跑了一下午,又闹到现在,胃里空着不好。”

梁静没推辞,接过碗抿了一口,甜暖的汤滑进胃里,身上的寒意散了些。她抬眼时,正好对上沈青澜的目光——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很亮,没有国子监学子的拘谨,倒带着点认真的关切,看得她耳尖莫名发烫,赶紧移开视线,看向院里的墨龙鼎空着的角落:“你说,姑父他……会不会真的跟幽蛇堂勾连了?”

“不好说。”沈青澜收回目光,语气又沉了些,“他贪财又嘴松,幽蛇堂用银子引诱,再加点威胁,他未必扛得住。不过明日梁爷爷跟他谈,总能问出些端倪。你也别太担心,有我在,还有梁三叔、赵大哥他们,不会让幽蛇堂从他嘴里套出鼎的事。”

“有我在”三个字,说得很轻,却像颗小石子,落在梁静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这些年,跟着阿爷撑着梁家班,遇事都习惯自己扛,很少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她转头看他,正好见他伸手,把她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自然,像做过无数次,做完后,沈青澜自己也愣了一下,指尖还停在她耳侧,带着点汤的余温。

梁静的脸瞬间热了起来,往后退了半寸,小声道:“夜深了,你也早点去偏房歇着吧,明日还要应付姑父,还要打听幽蛇堂的下落,得养足精神。”

“好。”沈青澜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发间的软意,他站起身,又叮嘱了一句,“你回屋时也小心,要是夜里有动静,就敲我偏房的门,别自己扛着。”

梁静点头,看着他往偏房走。沈青澜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还站在廊下,抱着碗,月光落在她身上,像裹了层浅银。他笑了笑,才推门进了偏房。

梁静站在原地,手里的碗还温着,心里却比碗里的汤更暖。她摸了摸耳侧,刚才被他碰到的地方,好像还留着温度。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幽蛇堂的威胁没散,姑父的事也没解决,可刚才月下的那一眼、那一句叮嘱,还有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却像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余温,留在了这深夜的小院里,暧昧得让人心里发慌,却又忍不住惦记。

她转身回屋时,特意往偏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窗纸上映出他的身影,才轻轻带上门。屋里很静,她靠在门后,想起沈青澜的目光,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赶紧收起——梁静啊梁静,眼下还有一堆事要办,可不能分心。

偏房里,沈青澜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枚瓷瓶碎片,碎片的幽光早已淡去。他想起刚才碰到她指尖时的温度,想起她耳尖发红的模样,心里也乱糟糟的。他本是为了墨龙鼎和幽冥道的事而来,却没料到,会在这梁家小院里,生出这样暧昧不明的心思。

窗外的月光,还在静静流淌,把两人的牵挂,都藏在了这夜色里,没说破,却都懂。

暗流隐现(玄镜临院)

天刚蒙蒙亮,梁家小院的炊烟就袅袅升起,何三娘在灶房熬着稀粥,粥香混着姜味,驱散了夜里残留的阴寒。梁静正坐在堂屋,给梁婉清红肿的脸颊换消肿药,指尖刚触到,就见母亲皱了皱眉,她赶紧放轻力道:“娘,再忍忍,今天就能消些了。”

沈青澜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枚幽冥道瓷瓶碎片,正等着梁远山醒了,一起去柴房找周世安问话。忽听院门外传来两声沉稳的叩门声,不重,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不似寻常访客。

“我去开门。”沈青澜把碎片揣回袖中,快步走到门口,刚拉开一条缝,就见门外立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腰束玉带,佩刀鞘上刻着“玄镜司”三字,面容冷峻,眉眼间带着常年查案的锐利,周身气场压得人不敢随意说话,正是玄镜司统领陈默。

“在下陈默,玄镜司统领,特来拜访梁家班梁静姑娘与沈青澜郎君。”陈默声音沉稳,抬手亮出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玄镜司的兽纹,“事关幽冥道幽蛇堂与瑕丘邪阵,还请通报。”

沈青澜心头一震,玄镜司统领竟亲自上门,看来幽蛇堂的事比他们想的更严重。他连忙侧身让开:“陈统领请进,静姑娘正在堂屋,梁班主也刚醒。”

陈默走进院,目光扫过角落(曾放墨龙鼎的地方),又瞥了眼柴房的方向,才随沈青澜往堂屋走。梁静见是玄镜司的人,赶紧扶梁婉清坐好,起身见礼:“见过陈统领,不知统领今日到访,有何吩咐?”

梁远山也披着外衣出来,听闻是玄镜司统领,神色凝重,忙请陈默落座:“陈统领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幽冥道的事,我们正想向玄镜司禀报,没想到统领亲自来了。”

陈默坐下,接过何三娘递来的热茶,却没喝,直接切入正题:“昨日玄镜司查到,幽蛇堂在长安活动频繁,不仅追踪藏有秘宝的杂戏班,还往瑕丘运送幽冥砂,意图加固邪阵。昨夜西市安记胡商铺外,你们与幽蛇堂的人交手,还擒了一人,可惜那人服毒自尽——此事我已知晓。”

梁静闻言,连忙从怀中取出装幽冥砂的瓷瓶,还有那枚幽蛇堂令牌,递到陈默面前:“陈统领,这便是幽冥砂与幽蛇堂的令牌,昨日钱串子还听到他们说,要‘拿鼎去瑕丘汇合’,这鼎,便是我们之前用来辅助幻戏的墨龙鼎,据说能克制阴邪阵法。”

沈青澜也补充道:“晚辈袖中还有一枚幽冥道的瓷瓶碎片,与这幽冥砂气息相通,陈统领可一并查看。”说着,把碎片递了过去。

陈默接过瓷瓶与令牌,又拿起碎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衔尾蛇符号,神色愈发凝重:“墨龙鼎确是克制幽冥道邪阵的关键,幽蛇堂追踪此鼎,正是怕它坏了瑕丘的事。不过你们放心,玄镜司已加派人手,监控长安往瑕丘的所有要道,阻止幽冥砂继续运送。”

话锋一转,陈默看向梁远山,语气稍缓:“方才路过柴房,听闻里面关着人,是梁静姑娘的姑父周世安?昨日他与幽蛇堂的人有过接触,还收了对方的银子,打听墨龙鼎的下落?”

梁远山叹了口气,把昨晚周世安醉酒家暴、索要银子,还有梁婉清提及的“黑衫人送银子问鼎”的事,一一说了出来:“统领,世安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就是去年铺子亏了本,才染上赌瘾,被人钻了空子。我们正愁不知该如何审问,怕他嘴硬,也怕伤了亲戚和气。”

陈默点头,语气果断:“此事交给玄镜司处理。周世安虽有过错,但未必是真心勾结幽冥道,玄镜司有专门的审问之法,既能问出实情,也不会冤枉好人。今日我便带他回玄镜司,若他肯悔改,且未泄露墨龙鼎的关键信息,玄镜司会从轻处置,还会帮他还了赌债,让他重新做人;若他执迷不悟,勾结幽蛇堂,便按律处置,绝不姑息。”

梁婉清闻言,眼里泛起泪光,对着陈默深深一礼:“多谢陈统领!若能让他回头,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

“这是玄镜司的职责,不必多礼。”陈默起身,“今日我先带周世安回司审问,幽冥砂与令牌也暂由玄镜司保管,用作证据。明日我会派人来,与你们商议如何保护墨龙鼎,以及是否需要你们配合,前往瑕丘,协助玄镜司破阵——墨龙鼎与‘流火’术结合,或许能成为破阵的关键。”

梁静与沈青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梁静开口道:“只要能阻止幽冥道的阴谋,保护长安与瑕丘的百姓,梁家班愿意配合玄镜司,哪怕前往瑕丘,也绝无二话。”

沈青澜也拱手道:“晚辈虽只是国子监学子,但也修习了一点引动墨龙鼎气息的法门,若能帮上忙,晚辈也愿意前往瑕丘。”

陈默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了点头:“好!明日我派人来接你们,今日你们便好好准备,安抚家人,也留意身边的动静,若再发现幽蛇堂的人,即刻用这个联系玄镜司。”说着,递过来两枚小巧的铜哨,“吹哨时,玄镜司的人会在半个时辰内赶到。”

送走陈默与被带走的周世安,小院里终于安静下来。梁婉清松了口气,拉着梁静的手:“有玄镜司出面,世安应该能回头,咱们也不用再担心幽蛇堂从他嘴里套话了。”

梁静点头,目光却落在沈青澜身上,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两人都想起昨夜月下的暧昧,耳尖都悄悄红了。沈青澜先开口,语气带着点笑意:“明日要去见陈统领,还要准备可能去瑕丘的事,你今日好好陪伯母,院里的事,我帮着三叔和赵大哥打理。”

“好。”梁静轻声应着,看着他转身往灶房帮忙的背影,心里既有面对后续危险的凝重,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有玄镜司撑腰,有他在身边,好像再难的事,也没那么可怕了。

暗流隐现(县尊临郊)

城郊土地庙外的荒草刚冒芽,晨露还挂在草叶上,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碎。梁静攥着短刀走在最前,沈青澜紧随其后,梁振海和赵大锤扛着撬棍——昨夜钱串子探到,幽蛇堂两个漏网的余党,藏了半袋幽冥砂在这土地庙里,想等风声过了再往瑕丘送,几人一早便赶来,想先把砂截下,再报给玄镜司。

刚到庙门口,就见七八名穿皂衣的衙役已守在那儿,为首一人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圆领官袍,腰束素色革带,革带上只挂着枚铜印囊,没半点金银饰件,额间两道浅纹藏在晨光里,手上沾着淡淡的墨痕,正低头翻着一卷诉状,案头(临时搭的木桌)放着壶凉茶,壶嘴还冒着点凉气。

“林县官!”沈青澜一眼认出,这人正是长安城郊的县官林砚秋——前几日他帮百姓写诉状,曾去县衙见过一次,知道这位县尊清贫又亲民,断案极严。

林砚秋抬眼,目光先扫过梁静手里的短刀,又落在梁振海肩上的撬棍,眼神温和却带着审视,语调平缓:“诸位是西市梁家班的人?来这土地庙,是为幽蛇堂的余党?”

梁静上前一步,语气急切:“林县尊,正是!我们查到幽蛇堂的人藏了幽冥砂在庙里,要是晚了,他们就跑了,我这就带人进去搜!”说罢就要推门,却被林砚秋伸手拦住。

“梁静别碍事。”林砚秋的语气没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今早有附近老农来报,说这庙夜里有幽蓝火光,还传出怪声,我便带衙役来查看,已让两名衙役先进去探路——这庙年久失修,门窗都朽了,万一有陷阱,你们贸然进去,反倒危险。”

梁静愣了一下,脸上有点发烫——她急着截幽冥砂,倒忘了提防陷阱,刚才的冲动确实不妥。梁振海也劝道:“静丫头,县尊说得对,咱们别冒失,等衙役探了路再说。”

林砚秋见她没再坚持,眼神柔和了些,指了指木桌旁的凳子:“坐会儿等吧,喝口凉茶解解乏。我已让人去玄镜司报信,陈统领的人应该很快就到,咱们各司其职,既别让余党跑了,也别伤了自己人。”

沈青澜坐下时,瞥见林砚秋案头的诉状,最上面一卷写着“王二牛诉张大户占田”,字迹工整,眉批处还圈着几个字,墨痕新鲜,显然是今早赶路时批的。窗台上(木桌旁的石块上)摆着一小盆马齿苋,叶片翠绿,沾着晨露,林砚秋顺手拨了拨叶片,笑道:“这玩意儿耐活,浇点水就能长,像百姓过日子,看着踏实。”

梁静看着那盆马齿苋,又看林砚秋手上的墨痕、洗得发白的官袍,心里的急躁渐渐散了——这位县尊没有半点官架子,想的全是百姓和众人的安危,刚才那句“梁静别碍事”,也不是呵斥,只是怕她出事。

没过多久,庙里传来衙役的声音:“县尊!里面有两个黑衫人,藏在供桌底下,还有半袋幽蓝的砂子,供桌下还埋了个土雷!”

林砚秋眼神一锐,起身道:“带兵器的衙役跟我进去,其余人守在门口,别让他们跳窗跑了!”又转头对梁静几人说,“你们在外面等着,玄镜司的人一到,咱们再清点幽冥砂,放心,跑不了他们。”

梁静点头,没再提要进去的事——她知道,此刻听林砚秋的安排,才是最稳妥的。沈青澜站在她身边,轻声道:“林县尊办事稳妥,有他在,咱们不用怕出岔子。”

梁静“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林砚秋走进庙门的背影上——青布官袍的衣角扫过荒草,没有半点张扬,却让人觉得踏实,就像那盆马齿苋,看着普通,却能稳稳扛住风雨。

暗流隐现(目的惊人)

两名衙役将黑衫人从土地庙拖出来时,两人还在挣扎,供桌下挖出来的土雷被小心裹在麻布中,由懂火器的衙役拎着,放在远处的空地上。林砚秋搬了张凳子坐在庙门口,案头的凉茶还在,只是没了热气,他拿起铜印囊往桌上一放,眼神锐利地落在黑衫人身上,语调依旧平缓,却没了往日的温和:“说吧,幽蛇堂让你们藏幽冥砂,又打听墨龙鼎的下落,到底要做什么?别想着嘴硬,土雷、幽冥砂都是铁证,你俩若肯吐实,还能从轻处置,若执迷不悟,按律当斩。”

左边的黑衫人梗着脖子,啐了一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老子嘴里套话,没门!”右边的却眼神闪烁,偷偷瞥了眼同伴,手指无意识抠着地上的泥——林砚秋看在眼里,知道这人心里发虚,便放缓了语气,指着远处田埂上劳作的老农:“你看那边,春耕刚到,百姓忙着种庄稼,就想求个好收成,安稳过日子。你们藏土雷、运邪砂,要是坏了百姓的生计,就算你死了,也没脸见家里人。你家里,想必也有老母亲、妻儿等着吧?”

这话戳中了右边黑衫人的软肋,他嘴唇哆嗦了一下,抬头看向林砚秋,声音发颤:“我……我要是说了,真能从轻处置?真能让我见我娘一面?”

“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以县官的身份担保,”林砚秋点头,递过一碗热水,“先喝口热水,慢慢说。”

黑衫人接过水,灌了一口,才断断续续开口:“我们……我们是幽蛇堂的小喽啰,只知道上头让我们找墨龙鼎,运幽冥砂去瑕丘,说是要‘补阵’。前几日听堂主说,瑕丘的‘幽冥噬灵阵’还差最后一样东西,就是墨龙鼎的阳和之气,只要鼎一到,用幽冥砂引着,再借瑕丘古祭坛的地脉,就能把阵补全……”

“补全了又如何?”沈青澜忍不住追问,袖中的瓷瓶碎片竟微微发寒。

黑衫人咽了口唾沫,眼神里满是恐惧:“补全了……就能吸周边偃师、巩县、洛阳三县百姓的精魄!堂主说,玄阳子大人要靠这些精魄滋养修为,等修为成了,就先占瑕丘,再攻洛阳,最后……最后打进长安,夺了这天下!”

“什么?!”梁静猛地站起来,短刀攥得指节发白,“他们不止要害人,还要谋反?!”

林砚秋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额间的细纹拧在一起——之前只以为幽冥道是邪术害人,没想到竟藏着这么大的野心,吸三县精魄、谋夺天下,这目的简直骇人听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陈默带着玄镜司卫士疾驰而来,刚到门口,就听见黑衫人的话,神色瞬间凝重到了极点:“你说的是实话?玄阳子真要借噬灵阵吸百姓精魄,谋夺天下?”

黑衫人连连点头:“是真的!堂主还说,长安城里还有幽蛇堂的暗线,专门盯着有古物的人家,除了墨龙鼎,还要找一尊‘青铜爵’,说是也是补阵的关键,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陈默蹲下身,仔细打量黑衫人,见他眼神恐惧,不似说谎,才转头对林砚秋拱手:“林县尊,多谢你审出实情,此事远比我们想的严重——吸三县精魄已是滔天大罪,还妄图谋反,若不尽快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林砚秋点头,起身道:“陈统领,我这就让人封锁城郊要道,严查往瑕丘方向的车马,不让幽冥砂再流出长安;再让人通知周边各县,提醒百姓留意黑衫人,若有线索,即刻报官。”

“好!”陈默转身对梁静和沈青澜说,“墨龙鼎绝不能落入幽冥道手中,它不仅是克制邪阵的关键,更是他们谋反的‘钥匙’。今日午后,你们随我回玄镜司,带上墨龙鼎,咱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去瑕丘,务必在他们补全阵法前,毁了阵眼,擒了玄阳子!”

梁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眼神坚定:“好!梁家班跟你们走,绝不让幽冥道的阴谋得逞!”

沈青澜也点头,袖中的瓷瓶碎片还在发寒,却更坚定了他去瑕丘的决心——他本是想守护墨龙鼎,却没想到,这一次,竟是要守护三县百姓,守护这大唐的安稳。

林砚秋看着几人,伸手拨了拨窗台上的马齿苋,叶片上的晨露滚落,却依旧挺拔。他笑了笑,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却多了几分坚定:“你们放心去瑕丘,长安城郊的事,有我在。这马齿苋耐活,百姓的日子也耐活,咱们绝不能让幽冥道毁了这安稳。”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土地庙前,驱散了最后一丝阴寒。没人再提刚才的震惊,只在心中默默记下那个惊人的目的——阻止幽冥道,护百姓,守长安。午后的风,已开始带着前往瑕丘的气息,一场关乎天下安危的较量,即将真正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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