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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下菱香:寄羹传石,云影牵乡心

第二日天刚亮,灶房里就飘起了粟米的清香。柳氏系着青布围裙,正往陶锅里添洗净的粟米,兰娘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把红枣,一个个挑去枣核——昨日何青山特意叮嘱,要多放甜口,好合薇娘的心意。

“阿娘,枣核都挑干净了,您看够不够?”兰娘把红枣递过去,指尖还沾着枣皮的甜润。柳氏接过,往锅里一撒,红白相间的枣子沉在米中,瞬间添了几分亮色:“够了够了,再放就太甜了。”她搅了搅锅底,又道,“你去看看你阿耶,锄头磨好了没?让他过来帮我把灶火再添旺些,粟米羹要熬得稠才香。”

兰娘刚走到院角,就见何青山蹲在磨石前,手里攥着锄头,正细细打磨刃口。晨光洒在他满是老茧的手上,磨石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他嘴里还念念有词:“磨利些,明天松豆田才省力,等薇娘回来,还能陪我去地里摘豆子。”

“阿耶,阿娘让您去添灶火呢!”兰娘笑着喊。何青山抬头,把锄头往墙边一靠,拍了拍手上的灰:“就来就来,这羹可得熬透,不然捎到沙州,味道就差了。”

灶房里的热气越来越浓,粟米渐渐熬出了粘稠的浆,红枣的甜味渗进汤里,香得人直咽口水。柳氏找了个粗陶罐,先在罐底铺了层棉絮,等羹熬好,晾到不烫手,才小心地盛进去,又用油纸把罐口封了三层,最后裹上厚厚的棉絮,系得严严实实:“这样裹着,三日后到沙州,应该还温着。”

兰娘从包袱里翻出那盒江南胭脂,又把薇娘的瑟瑟石用软布包好,塞进包裹:“阿娘,我把胭脂和石头都放进去了,还写了张字条,说这瑟瑟石对着云看,能映出家乡的云影,让妹妹想咱们了,就拿出来看看。”

正忙着,院门外传来王二的声音——是昨日送包裹来的商队伙计,二十来岁,穿件灰布短打,肩上搭着个褡裢,脸上满是风尘:“何老爹,何大婶,我来取要捎给薇娘姑娘的东西啦!”

何青山连忙迎出去,把封好的陶罐和布包递过去:“辛苦你了王二,这罐是粟米羹,你路上多留意,别磕着碰着,要是凉了,到了沙州让薇娘热了再吃。”柳氏也跟着叮嘱:“里面还有胭脂和石头,都是姑娘家的物件,麻烦你多照看。”

王二接过,小心地放进褡裢里,拍了拍:“大婶放心!我都记着,到了沙州第一时间就给薇娘姑娘送去。对了,上次我去沙州,还见着薇娘姑娘了,她跟着胡婶在酿葡萄酒,脸上晒得红红的,精神着呢,还问我您二老和兰娘姑娘好不好!”

这话让一家人都松了口气,兰娘笑着问:“王二哥,妹妹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吗?”王二挠挠头:“没说呢,不过她说沙州近来安稳,等明年春天,或许能跟着换防的军爷回趟家。”

“那就好,那就好。”何青山连连点头,又从屋里拿了块刚烤好的胡麻饼,塞给王二,“路上饿了吃,别客气。”

送王二走后,兰娘想起带的菱角,便说:“阿娘,我去煮菱角,晚上咱们就着粟米羹吃。”柳氏应着,又去院角摘了把新鲜的葵菜,何青山则搬了张凳子,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兰娘洗菱角,嘴里哼起了家乡的老调子,调子慢悠悠的,满是闲适。

傍晚时分,菱角煮好了,兰娘端着木盆出来,菱角壳煮得发黑,剥开后,雪白的菱肉透着甜。柳氏炒了葵菜,炖了鸡汤,一家人坐在槐树下,一边吃,一边聊起往事。

“还记得薇娘小时候,跟着你去摘指甲花,把裙子都蹭脏了,回来还哭着说‘姐姐坏,不帮我洗’。”何青山咬着菱肉,笑着回忆。兰娘也笑了:“可不是嘛,后来我帮她洗裙子,她还偷偷把一颗最大的菱角塞给我,说‘姐姐最好了’。”

柳氏摸出薇娘寄来的信,又看了一遍,轻声说:“等明年春天薇娘回来,咱们一家人去漕河边看龙舟,再摘些菱角煮着吃,让她好好补补这几年没吃着的家乡味。”

“好!”何青山和兰娘异口同声应着。夜风拂过槐树叶,沙沙作响,桌上的菱角还冒着热气,远处的云慢慢飘着,像要把这满院的牵挂,捎向遥远的沙州,捎给那个盼着粟米羹的姑娘。

三日后,商队抵达沙州。薇娘接到包裹时,手指还带着酿葡萄酒的酒香,她小心翼翼地拆开棉絮,陶罐里的粟米羹果然还带着余温,打开油纸的瞬间,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让她瞬间红了眼眶。她拿起裹着瑟瑟石的软布,展开里面的字条,看着兰娘娟秀的字迹,又摸了摸冰凉的瑟瑟石——对着沙州染红半边天的晚霞看过去,石头里竟真的映出了淡淡的云影,像极了家乡槐树下,她和姐姐、阿耶阿娘一起看过的那片。

旁边的胡婶笑着问:“是家里捎来的好东西吧?看你这模样,准是想家了。”薇娘点点头,把粟米羹盛出来,给胡婶和身边的军爷分了些,笑着说:“这是我阿娘熬的粟米羹,您尝尝,比我酿的葡萄酒还香!”

风里飘着粟米的香,还有晚霞的暖,薇娘咬着菱角,心里想着:等明年春天,一定要回家,看看阿耶阿娘,看看姐姐,再看看家乡槐树下的云。

独孤奕·残雪破庙

檐角残雪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白的碎沫时,独孤奕正用断剑刮着左臂的腐肉。铁锈味混着血腥气漫进喉咙,他却只垂着眼,指尖稳得像在削一片薄竹。

庙门“吱呀”一声被风撞开,三枚透骨钉带着尖啸钉进他方才倚坐的立柱。玄色劲装的杀手踏雪而入,刀光映着雪地亮得刺眼:“独孤公子,交出琉璃盏,留你全尸。”

独孤奕缓缓抬眼,眼底积着比屋外更深的寒。断剑在掌心转了个弧,他忽然笑了笑,声音轻得像落雪:“三年前你们屠我独孤满门时,可没说过这话。”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扑出。断剑虽短,却精准挑向杀手握刀的手腕,雪粒被劲风卷起,竟也成了伤人的利器。第一抹朝阳恰好破云,照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像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短匕擦着他肋骨划过去时,独孤奕已借着侧身的力道,将断剑残刃顶在了杀手咽喉。锈迹混着温热的血瞬间漫上剑脊,杀手喉咙里滚出嗬嗬的闷响,手还死死攥着腰间的青铜令牌——那是三年前屠门之夜,他在领头人腰上见过的纹样。

“还有多少人?”独孤奕的声音冷得像冰,断剑又进半分。

杀手忽然咧嘴笑,血沫从嘴角溢出来:“公子……你逃不掉的……琉璃盏藏不住……”话没说完,头便歪了下去。

独孤奕抽回剑,左臂的伤口被动作扯裂,腐肉处传来钻心的疼。他靠在立柱上咳了两声,指缝间沾了血。雪还在落,刚染血的雪地很快又覆上一层白,只余下那枚青铜令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弯腰捡起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饕餮纹,忽然听见庙外传来马蹄声——不是一两骑,是成片的铁蹄踏雪,震得檐角残雪簌簌往下掉。

独孤奕将令牌塞进怀里,扶着断剑慢慢站直。朝阳已爬上山头,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染血的衣襟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倒的旗。他望着庙门外越来越近的尘烟,眼底的寒意里,终于多了点燃到极致的烈。

铁蹄声越来越近,独孤奕握紧断剑,却见商队的旗帜从雪雾中露出来——是往沙州送绸缎的王二商队。王二见他满身是血,忙让伙计抬进车厢,给了他伤药:“公子这是遭了劫?我们去沙州,可顺路送你一段。”

独孤奕靠在车厢里,摸着怀里的青铜令牌,低声道:“多谢,我要找‘饕餮纹’的主人。”他没提琉璃盏,也没说满门血仇,只在途经破庙时,不慎将贴身的玉佩掉在雪地里——那玉佩是独孤家的信物,刻着“独孤”二字,边缘还留着幼时摔碎后修复的细纹。

商队行至半途,独孤奕伤稍愈便下了车,往长安方向去——他知道,仇人定在长安等着琉璃盏的消息,而他,要亲手了结三年前的债。

两日后,挑着货担的赵老栓路过破庙。这汉子五十岁上下,背有点驼,挑货担的绳子磨得发亮,腰间挂着个铜烟袋(烟袋锅子是远在苏州的儿子给打的)。他扫雪时发现了玉佩,对着日光瞅了瞅,嘟囔道:“这玉成色好,许是哪个贵人落的,带去长安西市问问。”

长安西市的晨雾还没散,李翠萍已攥着半块凉透的胡饼,快步往王记织坊赶。坊门吱呀推开时,坊主王馨蓉正坐在竹椅上捻线,鎏金的护甲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这是去年翠萍织的“缠枝莲锦”换的,当时馨蓉还笑着夸她“手巧能顶半个掌柜”,月钱给足五百文,够她给母亲抓咳疾的汤药,再攒些交户税。

可今日王馨蓉放下线轴,语气冷得像深秋的风:“翠萍,近来织锦卖不动,你月钱得减些,往后每月三百文。若嫌少,坊外有的是想进来的人,你走便是。” 坐在不远处的刘玉兰(刘阿姐)闻言,手中线梭慢了下来,担忧地看了一眼翠萍,又迅速低下头,生怕王馨蓉的怒火波及自己。而年纪最小的学徒小桃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

翠萍捏着胡饼的手紧了紧,饼渣簌簌掉在青石板上。她想起昨日药铺掌柜说“再拖,老夫人的咳疾就要入冬寒肺了”,又想起前几日去东市的张记织坊问活,掌柜摆手说“只收十五岁以下的小丫头,手脚快还便宜”。长安的织坊多,可肯给足工钱又管午饭的,满西市只王记一家。她咬了咬下唇,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低低应了声:“听馨蓉的。”

自那以后,翠萍的日子便缩了水。往日每旬能给母亲买块枣泥糕,如今改成了粟米粥里掺几把红豆;夜里缝补旧襦裙,不敢点油灯,只借着窗外坊墙的月光,针脚歪了也顾不上。织坊的机杼从晨响到暮,她的指尖被线勒出细痕,沾了麻线的血珠蹭在锦缎上,得赶紧用指甲刮掉——馨蓉见了要骂“糟践好料子”。

同坊的刘玉兰——一位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温婉、心肠软但自身难保的织妇,时常在王馨蓉不注意时,偷偷将自己的饼子分一半给翠萍,或帮她多理些线头。她总是低声叹气:“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翠萍曾见她傍晚收工时,与坊外一个等着送货的年轻力夫李三——一个眉眼周正、身材结实但穿着补丁衣的汉子——匆匆交换眼神,低声交谈几句,刘玉兰脸上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和忧虑。

还有年纪最小、性格怯懦的学徒小桃,只敢在没人时,偷偷塞给翠萍一块磨手的粗糖。

转秋时,翠萍织的“流云锦”被吏部侍郎家的夫人看中,馨蓉捧着夫人赏的两贯钱,笑得眼角堆起褶,却只给翠萍添了二十文,还戳着她的织机说:“要不是我把你荐给夫人,你哪有机会见这世面?能有活干就该知足,别想着挑三拣四。”

翠萍没应声,只是夜里把织坏的锦缎边角料攒起来,剪成长方形,用剩下的丝线绣上简单的兰草。每月初一西市开坊,她就揣着荷包去街角卖,一文钱一个,常有丫鬟来买。

这天,侍郎家的贴身侍女春桃也来买荷包,见翠萍的手指冻得通红,还在低头绣,便问:“你织的这样好,怎的只卖这点钱?”翠萍被问得鼻尖一酸,忍不住把降薪的事说了。春桃回去就告诉了夫人,夫人叹道“这般巧人却受委屈”,下次做冬衣时,特意让馨蓉带翠萍来府里量尺寸。

进府时,夫人悄悄塞给翠萍二百文,还说:“往后我家的绣活,你若有空,便直接来做,工钱按市价给。”翠萍攥着温热的铜钱,眼泪差点掉下来,忙屈膝道谢。

日子慢慢有了盼头。翠萍每月做绣活能得三百文,再加上织坊的工钱,攒了半年,竟在西市附近租了个小铺面,门口挂了块“翠萍织绣”的木牌。开张那天,春桃还来送了盆兰草,说夫人祝她生意兴隆。

翠萍坐在铺子里,看着阳光落在新织的锦缎上,流光溢彩。她摸了摸指尖的茧子,终于笑了——往后再也不用看馨蓉的脸色,母亲的汤药也能按时抓,这长安的日子,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暖意。

后来翠萍开“翠萍织绣”铺子时,赵老栓特意从苏州赶来,送了匹上好的苏绣丝线:“姑娘,这是我儿子在昆山织坊收的,你用着顺手。”翠萍接过丝线,忽然想起玉佩上的“独孤”二字,心里竟泛起一丝暖意——这长安的日子,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光。

回想起之前,那日王馨蓉当着织坊三个姐妹的面,把二十文钱扔在翠萍面前的织机上,铜钱滚到她脚边,叮当作响像在打她的脸。“你这手艺,也就配这点添头。”馨蓉叉着腰,鎏金护甲点了点她的手背,“别以为织出块好锦就了不起,长安想织锦的人能从西市排到东市,你要是敢挑,明天就卷铺盖走——你娘的汤药钱,可等不起你耍脾气。”

翠萍蹲下去捡铜钱,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面,却像被火烫了似的缩了缩。旁边的刘阿姐想帮她说话,被馨蓉一个眼刀逼了回去;小桃低着头,手里的丝线缠成了团,也不敢看她。整个织坊只有机杼还在“咔嗒”响,可那声音落在翠萍耳朵里,竟比馨蓉的话还刺耳——她明明熬了三个通宵,把流云的纹路改了五遍,才让侍郎夫人一眼看中,到最后却连句正经夸奖都没有,只换来这掷在地上的二十文,和一句“能有活干就知足”

旁边的刘玉兰面露不忍,张了张嘴想帮翠萍说句话,却被王馨蓉一个凌厉的眼刀逼了回去,最终只是攥紧了手中的布料,眼中尽是无力与愤懑;小桃低着头,手里的丝线缠成了团,也不敢看她。

这件事深深刺激了刘玉兰。几天后的一个清晨,织坊的姐妹们发现刘玉兰的织机空着,人迟迟未到。王馨蓉骂骂咧咧,派人去她租住的陋室寻,却发现早已人去屋空,仅有的几件旧衣也不见了。坊间悄悄流传开,有人看见天还没亮时,刘玉兰跟着那个叫李三的力夫,背着个小包袱,悄悄出了坊门,怕是再也不回来了。

“私奔?!” 小桃听到这传言,眼睛瞪得大大的,既惊讶又有一丝莫名的羡慕。王馨蓉得知后,气得摔了一个茶杯,大骂“不知廉耻!坏了织坊的名声!”,但人已走远,她也无可奈何,只是对剩下的人管得更严,尤其盯紧了小桃和翠萍,仿佛怕她们也有样学样。翠萍心中唏嘘,刘阿姐这是用最决绝的方式,逃离了这令人窒息的地方,也不知前路是吉是凶。

这不是没钱的窘迫,是把她的体面、她的手艺,都揉碎了踩在脚下。夜里她坐在母亲床边,看着母亲咳得蜷缩起来,手里攥着那二十文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想起刚进织坊时,馨蓉还夸她“绣的兰草能引来蝴蝶”,说要把她培养成“西市第一织娘”;可如今,她的手艺成了馨蓉拿捏她的把柄,她的隐忍成了对方得寸进尺的理由。

那之后,翠萍织锦时总带着股劲。指尖被线勒出血,她就嚼点干艾草敷上,接着织;馨蓉故意把最难的“万字锦”派给她,说“织不好就扣月钱”,她就熬夜查《梓人遗制》里的织法,天亮时把平整的锦缎摆在馨蓉面前。她不再盼着馨蓉能念及旧情,只把那些屈辱都攒在心里,变成绣荷包时更细的针脚——每绣一朵兰草,就想着“再攒一文,就能离这里远一点”。

直到侍郎夫人让她直接去府里做绣活,第一次拿到三百文现钱时,翠萍把钱贴在胸口,忽然就红了眼。那不是因为钱多,是因为这钱是按她的手艺给的,没有轻蔑的眼神,没有掷在地上的羞辱,是正正经经、端端正正递到她手里的。

后来她开了“翠萍织绣”的铺子,馨蓉曾来逛过,看着挂在墙上的“流云锦”,讪讪地说“早知道你这么有本事”,想让她把织坊的活分点过去。翠萍笑着递了杯茶,却没接话——她再也不用靠谁的脸色过日子,那些曾经让她抬不起头的屈辱,如今都成了铺子里每一寸锦缎的底气,亮堂得很。

偶尔,翠萍也会想起私奔离去的刘玉兰,她在心底默默祝愿这位曾给予她微小温暖的阿姐,能在那位李三哥身边获得真正的安稳。而王记织坊里,据说王馨蓉又招了新的女工,只是不知命运又会如何循环。

“翠萍织绣”开张半载,生意渐渐稳了——侍郎府的绣活从未断过,西市的丫鬟们也常来订荷包,每月进项足够她给母亲抓药,还能攒下些余钱。一日给母亲熬药时,见母亲望着隔壁食肆的胡麻饼叹气,翠萍忽然动了心思:母亲牙口不好,总想吃些软烂的热食,不如在织绣铺旁开个小食肆,卖些羊肉汤饼、粟米羹,既方便母亲,也能多份营生。

她找张阿翁帮忙搭灶,小马去城外买了口新铁锅,春桃还从府里捎来些香料。食肆开张那日,兰娘托商队给她带了包菱角粉,说“煮羹最香”。翠萍把“翠萍织绣”的木牌旁又挂了块“翠萍食肆”的小牌,每日先在食肆端完早市的汤饼,再回铺里做绣活,虽忙,却看着母亲能随时喝上热羹,心里踏实得很。

入秋时,翠萍收到一封来自江南的信,信封上的字迹有些眼熟——是刘玉兰写的。信里说,她和李三在苏州昆山县落脚,李三找了个帮人运货的活,她也在当地织坊做活,虽不富裕,却不用再看王馨蓉的脸色。信末还附了块小小的苏绣帕,绣着两朵并蒂莲,说“送给翠萍妹妹,愿你日子安稳”。

翠萍把帕子压在织绣铺的账本下,笑着给母亲读信。母亲摸着帕子道:“玉兰这孩子,总算熬出头了。”那天傍晚,翠萍特意多煮了锅菱角羹,想着刘玉兰在江南,许也能吃到新鲜的菱角。

一日夜里,食肆打烊后,翠萍收拾完正要回屋,却见两个醉汉在铺外晃悠,嘴里还嘟囔着“抢点钱花”。翠萍吓得往后退,这时小狐狸忽然从院里窜出来,对着醉汉龇牙低吼,毛发都竖了起来。醉汉被突然冒出的狐狸吓了一跳,又怕惊动街坊,骂骂咧咧地走了。

翠萍蹲下身抱住小狐狸,它温顺地蹭着她的手,尾巴还轻轻扫她的手背。从那以后,小狐狸总在食肆打烊后守在门口,像个小小的护卫——这偶然来的生灵,竟成了她最贴心的伴。

翠萍刚将最后一碗羊肉汤饼端给常来的客官,布裙还沾着面屑,就见邻人王媪喘着气冲进食肆:“翠萍!快回去!你阿母在阁外廊台晾布衫,脚滑摔在青砖上,起不来了!”

翠萍手里的瓷碗“当啷”磕在案上,心一下揪紧,拔腿就要往外跑。旁侧正歇脚的脚夫小马忙起身,他刚送完城西的绸缎,驴车还停在坊口:“翠萍姑娘莫慌!我驴车快,载你回去!”说着便攥住她的胳膊往门外引,食肆里的张阿翁也凑过来:“你且去顾着阿母,这里有我守着,客官的账我都记着哩!”

驴车“得得”碾过青石板路,翠萍坐在车辕上,满脑子都是阿母平日踮脚晾衣的模样——阿母总说自己年轻时能挑半担水,如今却连廊台的青砖都踩不稳。刚到自家院外,就听见阿母低低的呻吟,推门一看,阿母正蜷在廊台角落,右腿拧着,粗布裤脚蹭了泥,额角渗着细汗。

“阿母!”翠萍扑过去想扶,阿母却疼得倒抽气:“别碰……腿像断了似的。”小马赶紧蹲下身,小心托住阿母的腰:“阿婆您慢些,我扶您到榻上,这就去请医署的刘医者来。”他力气稳,扶着阿母时特意避开伤处,翠萍在旁攥着阿母的手,指尖都在抖。

刘医者背着药箱赶来,摸了摸阿母的腿,又用骨针轻轻探了探,道:“是骨裂了,需用桑木夹板固定,再敷上续筋接骨的草药,得静养两月。”翠萍看着医者用粗麻布缠裹夹板,眼圈红了:“都怪我,总忙着食肆的活,没帮阿母晾过衣裳。”阿母却拉着她的手笑:“傻丫头,是阿母自己不小心,再说有小马和张阿翁帮衬,咱们不怕。”

之后的日子,张阿翁每天天不亮就来食肆生火揉面,李媪早晚端着粟米粥来陪阿母说话,小马一得空就去药铺抓药,还帮着劈柴挑水。翠萍白日在食肆端面,晚上回屋给阿母擦身、读《孝经》,虽累得眼下有了青影,可看着阿母能慢慢靠在榻上喝粥,食肆里客官们熟悉的笑声又响起来,心里倒暖融融的——原来难时,坊里的街坊早把帮扶凑成了暖炉,焐着人心。

翠萍这天清晨去后院劈柴,刚举起斧头,就见梨树下的草垛里,蜷着团雪白的毛团——是只半大的小狐狸,耳朵尖沾着露水,右前爪微微蜷着,像是受了伤,见她过来,只怯生生地缩了缩,没敢跑。

翠萍连忙放下斧头,轻手轻脚走过去。小狐狸的爪子上划了道浅口子,还沾着泥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倒像个受了委屈的孩童。她心一软,从灶房取来干净的麻布,又倒了点温水,蹲在草垛前轻声哄:“别怕,我不伤害你。”小狐狸似懂非懂,待她用麻布轻轻擦伤口时,竟乖乖地把爪子递了过来,毛茸茸的尾巴还轻轻扫了扫她的手背。

擦完伤口,翠萍想起灶上温着的粟米粥,盛了小半碗端来。小狐狸嗅了嗅,小口小口地舔着,尾巴竖起来轻轻晃着。这时屋里传来阿母的声音:“翠萍,劈好柴了吗?”翠萍应着,回头看小狐狸,它竟跟着她的脚步,亦步亦趋挪到屋门口,探头探脑往屋里望。

阿母坐在榻上,见了这团雪白,忍不住笑:“这小生灵倒乖巧,许是知道咱们心善。”从那以后,小狐狸就留了下来。白日里翠萍去食肆,它便蜷在阿母榻边的竹筐里,陪着阿母说话;傍晚翠萍回来,它就叼着院里的野果,蹦蹦跳跳跑到她脚边。有时张阿翁来送面引子,见小狐狸蹲在案边看他揉面,还打趣道:“翠萍,你家添了个‘看面童子’哩!”

待阿母能扶着墙慢慢走时,小狐狸还会跟着她在院里散步,若是阿母走得慢了,它就停下来,用脑袋蹭蹭阿母的手。翠萍看着廊下晒太阳的阿母,和脚边团着的雪白身影,心里暖得很——原来自从母亲摔伤后,日子虽忙,却处处是温柔,连这偶然来的小狐狸,都成了家里的一份甜。

深秋,苏州昆山县疁城乡的稻田还泛着金黄,巷口老槐树下常有阿婆们纳鞋底、话家常,民风本就淳朴。可自打一桩诡谲秽事传开后,乡邻们日暮便闭户,夜路再无行人——连最胆大的货郎赵老栓,都改了白日走街串巷的规矩。

这事的源头,是乡东头的刘三郎。他年方三十九,原是个瘦高个货郎,肩窄背驼,下巴上总留着半寸胡茬,往日挑着货担叫卖时,嗓子里总带着点沙哑的讨好:“王婶,新到的胭脂,您给姑娘捎一盒?”早年他娶了邻村的王氏,那王氏生得圆脸杏眼,手脚麻利,两人曾在院角种过一架葡萄,夏日里常给邻里送串甜果。可半年前,不知怎的,夫妻竟反目成仇,王氏哭红了眼,攥着一纸休书带走了九岁的儿子阿福,临走前只对隔壁张妇叹:“他这人,心越来越偏,日子过不下去了。”

刘三郎自此没了奔头,货担扔在院角积了灰,日日抱着个粗瓷酒坛灌劣酒。酒气裹着怨气,让他本就蜡黄的脸添了几分凶相,眼窝深陷,看人的时候总带着股阴沉沉的劲儿。一日醉倒在门槛上,他对着空院骂:“那小崽子,眉眼哪点像我?定是你王氏不贞!”可他不敢去找王氏对质,目光竟黏在了隔壁的张妇身上。

张妇名唤张秀娘,年近三十,守寡三年,生得眉目清秀,只是常年素衣布裙,说话时声音轻轻的,总低着头做活。她平日靠纺线织布过活,院角种着几株秋葵,每日清晨会把亵衣晾在卧房外的竹竿上,与刘三郎家只隔一堵矮垣——那垣墙年久失修,比别处矮二三尺,墙根还长着丛狗尾草。

入秋后的第一个寒夜,乌云遮了月色,风卷着枯叶打在窗纸上。刘三郎灌完半坛酒,酒气冲得他太阳穴突突跳,邪念像藤蔓般缠上心头。他猛地扯掉粗布短打,赤着身子,瘦骨嶙峋的身上还留着往日挑担磨出的旧疤。他贴着墙根摸到张妇院外,踩着墙根的砖石爬过矮垣,落地时差点摔了个趔趄。

彼时张秀娘已睡熟,屋内只透着点月光。刘三郎猫着腰摸向晾衣竿,指尖刚碰到素色亵衣的布料,就听见屋内传来一声翻身的轻响。他吓得屏住呼吸,僵在原地,待了片刻见没动静,才攥紧衣物,慌慌张张爬回自家,把亵衣塞在床底的木箱里,喘着粗气瘫在地上:“总算……出了口恶气!”

深秋的苏州昆山县疁城乡,稻田泛着金黄。张秀娘站在院角收秋葵时,素发用木簪绾着,袖口那块补丁是儿子阿福小时候绣坏的帕子改的。她手指纤细,指腹有纺线磨出的硬皮,走路时腰板挺得直,哪怕守寡三年,也从没在乡邻面前露过半分委屈。

可自从刘三郎盯上她,日子就乱了。那刘三郎原是个瘦高货郎,下巴留着半寸胡茬,自王氏带着阿福走后,日日灌劣酒,眼窝深陷得像个窟窿,看她的眼神总带着股阴沉沉的劲儿。第一回丢亵衣时,张秀娘还以为是风吹走了,直到厨房铜壶飘出腥臊味,她才慌了神——夜里总被窗外响动惊醒,抱着被子发抖。

邻人李大嫂帮她找了铜匠周二郎。这汉子三十出头,双手布满铜屑划痕,左手小指缺了半节(是早年铸铜时被火星烫的),说话带着苏州口音,语速慢却实在。他捧着“窥影铜鉴”来,低声道:“张娘子放心,这是西域商队换的,藏在榆树上,保准抓着恶人。”

铜鉴装好的第五夜,刘三郎果然来了。他赤着身子,瘦得肋骨分明,偷亵衣时的鬼祟、往铜壶撒尿时的得意,全被铜鉴映得清清楚楚。周二郎带着张秀娘去报官时,乡尉孙都头拍着桌子骂:“岂有此理!”搜出床底的三件亵衣时,刘三郎才面如死灰,跪着喊:“是王氏负我!”

案子判下来时,张秀娘正在纺线。李大嫂跑来告诉她“刘三郎流放岭南”,她只是点了点头,起身去加高三尺矮垣,种上了牵牛花——她只想过安稳日子,不想再提那些龌龊事。

几日后,周二郎从苏州总管府回来,给她带了块兰草绣帕:“这是长安西市‘翠萍织绣’的姑娘托赵老栓捎的,说你喜欢花,特意绣的兰草配牵牛。”张秀娘展开帕子,淡青兰草绕着粉白牵牛,针脚细得像春雨,她忽然想起赵老栓——那货郎去年来乡上卖过丝线,说长安有个织娘心善,靠自己开了铺子。

后来刘三郎坠涧的消息传来,张秀娘只是默默点上那盏重铸的铜壶油灯。暖黄的光透过灯盏,照得屋内亮亮堂堂,院角的牵牛花正开得艳,风一吹,满院都是香气。她摸着兰草绣帕,忽然笑了——不管是长安的翠萍,还是苏州的自己,只要好好过日子,总能把苦日子织成甜的。

而长安的翠萍,此时正对着玉佩发呆。春桃来送布料时,笑着说:“夫人说,你这玉佩像是前朝独孤家的物件,若遇到姓独孤的贵人,可得还回去。”翠萍把玉佩挂在铺子里,忽然想起赵老栓说的“破庙捡玉”,心里竟盼着——那位丢玉佩的贵人,能早日找到亲人,能像她一样,在这人间寻到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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