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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祖祠的烛火跳得微弱,供桌前的青铜香炉积着半寸厚的灰,唯有正中“柳氏列祖”的牌位被擦得锃亮。柳襄拄着镶玉拐杖站在牌位前,玄色锦袍下摆扫过地面的枯叶,拐杖头重重磕在青砖上,震得供桌旁的旧账本簌簌作响——那是三十年前柳氏父辈的粮道账册,纸页边缘的“林靖远”三字被红笔圈了又圈,墨迹发黑。

“兄长,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柳襄的声音像浸了冰,他抬手抽出账册里夹着的断箭,箭杆上“突厥”二字的刻痕清晰可辨,“当年父亲让你我护林将军押运粮草,你却为了所谓的‘大唐忠义’,眼睁睁看着林将军被突厥人围杀在黑风口!若不是我带着星砂兵及时赶到,柳家早被李嵩扣上‘通敌’的罪名满门抄斩!”

柳彤政握着粮道图的手猛地收紧,图卷边缘的星纹被指甲掐出褶皱。他望着弟弟鬓边的白发,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林将军将粮道图塞给他,说“柳家若守不住图,黑风口的百姓就要遭突厥马蹄践踏”,而柳襄却在战后拿着突厥狼符来找他,说“不如与突厥合作,既能保柳家富贵,又能让李嵩之流付出代价”。

“护图不是自欺欺人,是守着父亲的临终遗愿。”柳彤政将粮道图按在供桌上,图上黑风口的烽燧标记泛着银光,“你以为阿史那烈是真心帮柳家?他要的是粮道图上的唐军布防,要的是大唐的江山!”他突然从供桌下取出个木盒,打开时露出半块带血的玉佩——是林将军战死时攥在手里的,玉佩上的狼纹与柳襄腰间的狼符图腾一模一样。

柳襄的拐杖“哐当”砸在地上,他盯着玉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被狠戾取代:“兄长冥顽不灵!柳家跟着大唐走,只会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你护的江山,连你女儿的安危都保不住——若薇在灞桥被突厥人掳走时,朝廷在哪?李嵩在哪?”他猛地扯过柳彤政的手腕,露出对方掌心的星砂疤痕,“你以为你偷偷用星砂联络长公主,我不知?这柳家,终要由我来改弦更张!”

躲在祠堂梁柱后的柳若薇攥紧了袖口,方才父亲掌心的星砂疤痕,与阿史那烈教她用的星砂粉末一模一样——原来阿爹不是不管她,只是把守护藏在了她看不见的地方。而叔父口中的“富贵”,竟藏着这么多血与谎。

柳若薇攥着袖口的手越收越紧,指甲几乎嵌进皮肉里。方才叔父那句“若薇被掳时朝廷在哪”像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疼——可父亲掌心的星砂疤痕、木盒里带血的狼纹玉佩,又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信了这么久的“真相”,全是叔父编织的谎言。

“叔父!”她再也忍不住,猛地从梁柱后冲出来,玄色裙摆扫过满地枯叶,声响在寂静的祖祠里格外刺耳。她抬手扯出袖中那支阿史那烈给的银铃箭,箭杆上的星砂在烛火下泛着蓝荧荧的光,“你说阿史那烈是来帮柳家的,那这淬了‘摄魂砂’的箭,是要用来杀谁?是杀父亲,还是杀长安城里的百姓?”

柳襄脸色骤变,方才的狠戾瞬间被慌乱取代。他下意识挡在供桌前,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狼符,却被柳彤政看穿——柳彤政上前一步,将柳若薇护在身后,掌心的星砂疤痕对着柳襄:“你以为用若薇的安危就能逼我妥协?当年她在灞桥被掳,根本不是突厥人擅自所为,是你故意放出消息,让阿史那烈‘恰巧’救下她,好让她记恨朝廷,记恨我这个‘不管她’的父亲!”

“你胡说!”柳襄厉声反驳,却不敢看柳若薇的眼睛。祖祠的烛火突然“噼啪”一声,火星溅落在供桌的旧账册上,烧出个小黑点,像极了三十年前黑风口雪地里的血渍。

柳彤政从怀中取出张泛黄的纸条,是当年暗探从突厥营中截获的,上面用突厥文写着“柳襄以侄女为质,换星砂兵三百”。他将纸条递到柳若薇面前:“你看,这就是你叔父口中的‘帮柳家’——用你的命,换他和突厥的交易。”

柳若薇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页上的褶皱,忽然想起阿史那烈每次见她时,总盯着她鬓边的银铃钗,说“这钗子像极了当年救你的时候,你娘戴的那支”。可她分明记得,娘去世时,钗子早随葬入棺——原来连“救她”的记忆,都是叔父和阿史那烈编好的戏码。

“为什么……”柳若薇的声音发颤,银铃箭从手中滑落,“柳家就算再难,也不该和突厥勾结,不该害父亲,害百姓啊!”

柳襄见大势已去,猛地抓起供桌上的断箭,转身就往祖祠后门跑。路过柳若薇身边时,他狠声道:“若薇,你会后悔的!没有突厥帮忙,柳家迟早要被李嵩和朝廷吞得连骨头都不剩!”话音未落,他已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祖祠里摇曳不定的烛火。

柳彤政弯腰捡起地上的银铃箭,箭杆上的星砂还在发光。他轻轻拍了拍柳若薇的肩,声音温和却坚定:“若薇,爹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柳家的根,从来不是靠勾结外人扎下的,是靠守着粮道,护着百姓。”他将那半块带血的玉佩塞进女儿手中,“这玉佩你拿着,它能认柳家血脉,也能识破星砂的诡计。往后,爹需要你帮我,一起守住黑风口,守住长安。”

柳若薇攥紧玉佩,玉佩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娘当年抱着她时的暖意。她抬头看向父亲,又望向供桌上“柳氏列祖”的牌位,忽然明白——叔父要的是柳家的权,而父亲守的,是柳家的魂。

祖祠外的风刮得更紧,烛火终于稳住了跳动的光。柳若薇弯腰捡起地上的粮道图,小心翼翼地卷好,紧紧抱在怀里。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是那个被谎言蒙骗的柳家小姐,而是要和父亲一起,把叔父和突厥的阴谋,彻底挡在黑风口之外。

黑风口的前夕:在柳氏祖祠与柳襄对峙后,柳若薇和柳彤政并未立刻前往黑风口。他们回到柳府,柳彤政将柳氏历代守护粮道的令牌和文书整理出来,递给柳若薇,“若薇,这些是柳家的传承,也是我们的责任。”柳若薇郑重地接过,看着那些泛黄的文书,心中涌起一股使命感。当晚,柳若薇难以入眠,她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思绪万千。她想起小时候父亲给她讲的柳家先辈守护粮道的故事,又想到如今柳家面临的危机。这时,柳彤政轻轻敲门进来,坐在她身边,“若薇,别怕,有爹在,我们一定能守住柳家。”柳若薇靠在父亲肩上,“爹,我不怕,我要和您一起守护柳家。”父女俩相视一笑,彼此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带着亲信,踏上了前往黑风口的路。一路上,柳彤政给柳若薇详细讲解黑风口粮道的重要性和防御布局,为即将到来的危机做好准备。

黑风口粮道:暗潮中的反击

黑风口的风裹着雪粒,打在粮道驿站的木门上,发出“呜呜”的声响。驿站内,柳彤政将粮道图铺在粗木桌上,图上黑风口七处烽燧的位置用朱砂重新标注,旁边写着细小的“暗哨布防”字样。柳若薇坐在桌旁,指尖捏着那半块狼纹玉佩,正仔细核对父亲写的布防清单——清单上每一处暗哨的位置,都对应着粮道图上星纹的薄弱点,是她这几天跟着父亲一点点勘查到的。

“陈默那边传来消息,李嵩的车队明天一早就会到黑风口西坡。”柳彤政放下手中的炭笔,指了指图上西坡的位置,“他带的不是巡查兵,是关陇贵族的私兵,目的是销毁永徽三年赈灾粮换战马的账本。”

柳若薇抬头,眼中已没了前些天的迷茫,只剩坚定:“我已经按玉佩的指引,在西坡的粮囤下埋了‘破砂石’——阿史那烈的星砂遇这石头会失效,就算他们用摄魂砂控制私兵,也掀不起风浪。”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让福安把祖祠里的旧账册抄了副本,藏在驿站的梁上,就算李嵩毁了原件,我们还有证据。”

柳彤政看着女儿熟练的样子,眼底泛起暖意。这几天,柳若薇跟着他跑遍了黑风口的粮道,从识别星砂痕迹到布防暗哨,没喊过一句累——她是真的懂了,柳家的守护不是口号,是要一步一步踩在粮道的雪地里,把风险挡在百姓前面。

忽然,驿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狼嚎般的呐喊。柳若薇猛地站起身,握紧腰间的短刀——那是父亲昨天刚教她用的,刀鞘上刻着柳家的族徽。“是突厥人!”她声音紧绷,却没了之前的慌乱,“比我们预计的早了一天!”

柳彤政迅速卷起粮道图,塞进怀里,又将一块刻着“柳”字的令牌递给女儿:“你去东坡的烽燧台,点燃第一处烽火——只要烽燧连燃,长安的城防营会立刻驰援。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用玉佩的力量,星砂的反噬会伤你。”

柳若薇接过令牌,用力点头,转身就往驿站后门跑。刚出门口,就见十几个戴狼皮帽的突厥兵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阿史那烈的副将。她不等对方动手,从袖中摸出一把“破砂石”粉末,朝突厥兵撒去——那些兵卒腰间的星砂袋瞬间泛出黑烟,原本凶狠的眼神变得涣散。

“柳家小姐,倒是长进了。”阿史那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骑着黑马,手中握着狼符,“可惜,你以为埋了破砂石,就能挡得住我的星砂兵?”他抬手一挥,身后涌出更多突厥兵,这些兵卒的星砂袋是黑色的,显然是不怕破砂石的“淬魂砂”。

柳若薇心头一沉,知道硬拼不行,转身就往烽燧台跑。阿史那烈的箭追着她的脚跟射来,箭杆上的星砂在雪地里划出蓝荧荧的痕迹。她跑过粮囤时,忽然想起父亲说的“粮道图星纹对应烽燧机关”,猛地抽出腰间短刀,对着粮囤上的星纹刻痕砍去——粮囤侧面突然弹出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把信号弩。

她抬手扣动弩机,信号箭“咻”地飞向天空,在雪地里炸开红色的烟。东坡的第一处烽燧很快燃起火光,紧接着是第二处、第三处……七处烽燧的火光在黑风口连成一线,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挡住了突厥兵的去路。

此时,驿站内的柳彤政正与李嵩的士兵对峙。李嵩拿着账本,狞笑着:“柳彤政,今天我不仅要毁了这账本,还要让你和你女儿,都死在黑风口!”他刚要下令动手,却见柳若薇带着几个唐军暗哨冲了进来——是陈默和林飒带着城防营赶来了。

“李尚书,永徽三年的赈灾粮,你该给百姓一个交代了。”陈默举起手中的密信,那是长公主从韦太后宫中截获的,上面写着李嵩与突厥交易的细节。林飒则握着粮道图,指给众人看:“图上的星纹,记录了李嵩每次倒卖粮草的路线,每一处都有他私兵的记号。”

李嵩脸色惨白,手中的账本掉在地上。阿史那烈见唐军援兵已到,知道大势已去,转身就想跑,却被柳若薇拦住。她举起手中的狼纹玉佩,玉佩泛出红光,阿史那烈腰间的狼符突然发烫,竟从他手中脱落,掉在雪地里摔成两半。“你的星砂和狼符,再也没用了。”柳若薇的声音坚定,“黑风口,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雪还在下,可七处烽燧的火光却越来越亮。柳彤政捡起地上的账本,递给陈默:“这是证据,该让长安的百姓知道真相了。”柳若薇站在父亲身边,望着远处赶来的唐军,忽然觉得——这几天的奔波和危险都值得,因为她终于守住了父亲守护的东西,守住了柳家的魂。

而没人注意到,驿站角落的粮车里,一袋贴着“赈灾粮”标签的麻袋下,藏着一小包黑色的摄魂砂——那是柳襄偷偷留下的,他没走,还在等着下一个反扑的机会。

边尘引·夜谋

朔风卷着沙砾打在雁门关的城楼上,萧靖远盯着案上的军报,指节泛白——北狄已破三座烽燧,朝廷却只传下“固守待援”的空文,粮饷断了半月,将士们早生怨怼。

掌灯时分,幕僚苏彦端来一坛烈酒,身后跟着两个衣饰破旧的少年,眉眼间带着未脱的稚气,却攥着染血的弯刀。“将军,这是城东被狄人毁了村落的孤儿,求您给条活路。”

萧靖远捏着酒碗没动,苏彦却借着劝酒的由头,把碗凑到他唇边。几杯下肚,酒意上涌,那两个少年突然“噗通”跪下,泪水混着沙土往下掉:“将军,俺们爹娘都被狄人杀了,您再不出兵,俺们就只能跟狄人拼命了!”

萧靖远心头一震,刚要开口,苏彦忽然沉声道:“将军,这不是孩子们的一时冲动——少将军萧澈已联络了周边的义兵,只等您点头,明日就能杀进狄人营帐,夺回粮道。”

“放肆!”萧靖远猛地拍案,酒碗摔在地上裂成两半,“私动兵戈是谋逆大罪,你们可知后果?”他盯着苏彦,“我看你是昏了头,竟跟着那逆子胡闹!”

苏彦却丝毫不慌,弯腰捡起碎片:“将军,孩子们的村落被焚时,朝廷的援军在哪?将士们啃着树皮时,户部的粮车在哪?”他抬眼,目光锐利,“今日我带他们来,若是被人撞见,说将军私藏义士、意图不轨,您觉得朝廷会信您的‘固守’?”

萧靖远的脸色瞬间煞白——苏彦这是断了他的退路。他喘着气,忽然指向帐外:“把萧澈给我绑了,送去京城领罪!”

帐帘“哗啦”被掀开,萧澈一身劲装站在门口,肩上还带着练兵时的尘土:“爹,孩儿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北狄压境,您若再犹豫,雁门关就真守不住了!”

萧靖远看着儿子坚毅的脸,又瞥了眼地上仍跪着的少年,喉结动了动。良久,他叹了口气,伸手扶住萧澈的肩:“傻孩子,爹……怎会真的送你去领罪?”

夜风卷着帐外的篝火进来,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动。苏彦悄悄将那坛没喝完的烈酒挪到案边,眼底露出一丝笑意——雁门关的黎明,终究要靠刀光剑影来换了。

帐外的风更紧了,把篝火吹得噼啪作响,火星子溅在帐帘上,又很快被朔风卷走。萧靖远走到案前,手指抚过地图上标注“狄人主营”的红圈,指腹蹭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烽燧标记——那是半月来被攻破的防线,每一个红点都浸着将士的血。

“义兵有多少人?”他忽然问,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

萧澈往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张揉得发皱的布条,上面用炭笔写着数字:“三百二十人,多是猎户和退伍老兵,箭术都好,就是兵器不足,只有五十把弯刀,其余的多是削尖的木矛。”

苏彦适时补充:“我已让人连夜熔了帐后废弃的铁甲,能铸出二十把短刀,再加上咱们帐下还能动用的八十名亲兵,凑够四百人,明日拂晓突袭狄人粮营,胜算能有六成。”

“六成?”帐外突然传来一声低叹,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掀帘进来,是跟着萧靖远守了五年雁门关的周老卒,他手里还握着半块啃剩的树皮,“将军,狄人粮营外有三层岗哨,咱们这点人,怕是刚靠近就被发现了。”

萧靖远回头,见周老卒的鬓角结着白霜,袖口还破了个洞,露出冻得发紫的手腕。他沉默片刻,从自己腰间解下佩刀——那是当年先帝赐的“破虏刀”,刀鞘上的铜纹已磨得发亮。“周大哥,这刀你拿着。”他把刀递过去,“明日你带二十个弟兄,从西侧的沟壑绕过去,那里是狄人岗哨的盲区,我三个月前查过地形。”

周老卒愣了愣,双手接过刀,指腹摩挲着刀鞘:“将军,您这是……”

“我意已决。”萧靖远的目光扫过帐内三人,“萧澈,你带义兵走正面,假装偷袭,引开狄人的主力;苏彦,你带亲兵守在东侧的山口,等狄人援兵出来,就用滚石堵路;周大哥,你摸到粮营后,找准油桶的位置,一把火点燃,剩下的交给我。”

话音刚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哨兵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惨白:“将军!狄人……狄人侦查兵到了营外三里地,还放了狼烟!”

萧靖远心头一沉——狄人竟来得这么快。他快步走到帐口,掀帘望去,只见西北方向的夜空里,一缕灰黑色的狼烟正缓缓升起,像一条狰狞的蛇,缠在雁门关的天幕上。

“慌什么。”他回头,声音稳得像城墙上的青石,“苏彦,你去通知各帐,就说例行操练,让弟兄们把甲胄穿好,别露了破绽;萧澈,你带那两个少年去帐后,教他们搭陷阱,用绳索绊住狄人的马腿;周大哥,你现在就去西侧沟壑,把标记做好,别等明日了,今夜就动手。”

众人领命要走,萧靖远却又叫住萧澈,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那是萧澈母亲生前留下的,玉上刻着“平安”二字,边角已被磨圆。“带上这个。”他把玉佩塞进儿子手里,指尖触到萧澈掌心的茧子,那是连日练兵磨出来的,“小心点,爹还等着跟你一起喝庆功酒。”

萧澈攥紧玉佩,眼眶有点红,却只应了声“知道了”,转身跟着苏彦出了帐。周老卒最后看了萧靖远一眼,提着破虏刀,脚步坚定地消失在夜色里。

帐内只剩萧靖远一人,他重新走到地图前,拿起炭笔,在“狄人主营”旁又画了一个圈,圈里写了个“萧”字。风从帐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地图边角翻飞,他伸手按住,目光落在雁门关的城楼上——那里还亮着零星的灯火,是守夜的士兵在站岗。

“再等等。”他对着空帐轻声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那些逝去的将士,“等火起,咱们就杀回去,把这雁门关的天,重新撑起来。”

夜更深了,朔风卷着沙砾,却吹不散帐内的决心。远处的狼烟还在飘,而雁门关的营地里,一道道黑影正悄然移动,像蓄势待发的狼,等着黎明前的那一声号令。

贞观十六年·长安永兴坊

暮鼓声里,江策踏过朱雀门血迹未干的石板——三日前汉王李元昌刚在此伏诛。这位秦王府旧部因陇右军功获封云麾将军,却在新婚三载后深陷无子困局。按《贞观律》“七出”之条,妻李卿霞石榴裙下跪遍大兴善寺佛阶,腕间血经浸透绢帕,仍未能换来一子半女。而在大理寺天牢深处,年轻的录事陈默正秉烛整理汉王案卷宗,笔尖忽然在验尸格目某处凝滞——死者指甲缝中的靛青染料,与庆王府进贡的波斯蜡染如出一辙。

金冠谜影

上巳节曲江夜宴,晋王李治奉旨代帝赏宴。当卿霞跳破阵乐时诃子裙骤然崩裂,露出腰间黥面“奴”字。满座哗然中,庆王嫡孙李俅突然掷盏怒喝:“何人敢辱我府逃奴!”江策方知妻子原是庆王府豢养的胡旋姬。宴席角落,李治手中九环锡杖忽然坠地,三日前父皇密嘱言犹在耳:“庆王与东宫过从甚密,吾儿当观其变。”

当夜书房,卿霞泣呈密函时,窗外忽有瓦片轻响。陈默如夜枭掠下屋檐,掌中扣着半截被削断的弓弩机括——有人要灭口却被他截杀。羽林军彻夜搜捕太子同党时,江策奉命戍守宫门,竟见李俅金冠染血从庆王府角门闪出。与此同时,陈默在毗邻的崇仁坊水道中,捞起一具穿着刑部公服的尸身,怀中龙纹佩正与汉王案证物同源!

法寺惊变

大理寺狱中,卿霞供词掀起滔天巨浪。治书侍御史权万纪突呈验尸格目时,陈默竟从旁证箱中取出一套琉璃验毒器:“下官请复验李俅尸身。”银针探喉竟变绛紫色——淬毒冰蚕丝早被替换进刑部证物库。

“按《贼盗律》,奴婢弑主当凌迟。”法曹捧律疏的手在抖。

屏风后忽传清音:“且慢。”

长孙皇后素衣现身,身后跟着捧药箱的李治。晋王突然指向尸格:“簪入喉三寸而创口无绽裂——此乃军中三棱刺手法,岂是女流所能?”三日后刑部侍郎张达落网时,陈默在其宅中搜出与汉王府凶器同工的淬毒冰蚕丝,更发现暗格里与齐州往来的密信。

太极殿对决

贞观殿上,庆王李琮跪地泣血。江策劈开殿柱露出百卷《往生录》时,李治忽然出列:“儿臣请召人证。”陈默押着祆教祭师入殿,呈上庆王府通过祆教祭坛传递军情的铁证。李世民抚过录册忽掷杯怒喝,庆王面如死灰之际,长孙皇后捧出玉匣:“三日前有沙门呈此物。”匣中血书却让李治瞳孔骤缩——那沙门袖口纹样,竟与三个月前刺杀自己的死士相同。

长乐门终章

李世民夜宿立政殿后,诏令竟成。感业寺青灯下,卿霞接过李治亲赐的度牒时,忽见“敕赐法号明空”下的暗记——那是她三年前在陇右救下的少年留下的承诺。寺门外,陈默将调任东宫首令投入火盆,江策惊问何故,这位大理寺奇才望向皇城:“晋王今日求情时,眼中藏着贞观之后的新天地。”

渭水畔离别时,卿霞素袍回眸:“妾腕间金钏已熔铸佛前灯。”江策突然懂得君王不得已的慈悲,却不知三十步外柳树下,李治正对陈默轻声道:“记住今日蝼蚁之痛——来日你我掌律法,当使天下无冤狱。”暮色中《秦王破阵乐》自宫门隆隆传来,三个男人的目光在长安暮色中初次交汇,织就未来永徽年代的第一个契机。

贞观十七年·清明

玄武门血迹初褪,大理寺录事陈默独自走入承天门街暗巷。当他指尖掠过砖墙某道刻痕时,整面墙壁悄然翻转——玄镜司青铜门枢在地底发出沉闷回响。三重铁门后,案上摆着李世民亲赐的螭虎铜符,旁压密旨:汉王案涉祆教妖术,着玄镜司彻查庆王府与东宫往来。

他抚过铜符上那道深痕。去年陇右军中,正是这符牌为他挡下突厥射雕手的毒箭,而赐符之人说大唐阴影里需要双眼睛时,东宫烛火正映在陛下眼底。

双面夜宴

曲江夜宴诃子裙裂的刹那,陈默指尖银针已沾上李俅泼洒的酒液——针尖泛蓝证明酒中有软筋散。当满座目光聚焦卿霞腰间黥痕时,他袖中镜鉴正映出晋王李治的神情:那双总是低垂的眉眼骤然抬起,手中九环锡杖坠地的方位,恰挡住冲向庆王府歌姬的弩箭。

夜宴散后,陈默以大理寺身份勘验现场,玄镜司铜符却在他怀中发烫。暗格里搜出的半张布防图背面,竟有玄镜司特有药水写就的密报:庆王借胡商运冰蚕丝,收货人指节有刑部火印。

狱中双局

大理寺狱中,权万纪呈上验尸格目时,陈默正以玄镜司秘药唤醒假死的线人。当卿霞说出李俅共构将军时,暗处传来三声鸮鸣——这是玄镜司确认罪证已固定的暗号。

治书侍御史离去后,陈默突然剖开李俅尸身胃囊:下官疑其毒发时辰有诈。银针探出冰蚕丝毒性的同时,他袖中镜鉴照见权万纪袖口微颤——那上面沾着独属刑部档案库的银朱粉。

三夜后刑部侍郎张达宅中,陈默不仅搜出淬毒冰蚕丝,更在密室发现玄镜司半年前失窃的鱼肠鉴。这面可验百毒的铜镜背面,新刻着齐州方言的祷文。

玄武双锋

太极殿对决时,陈默押祆教祭师入殿的刹那,庆王突然冷笑:小小录事安知祆教秘事?

陈默倏然扯开官袍露出玄镜司银甲:贞观十三年庆州蝗灾,王爷用祆教焚祭掩盖粮仓亏空——当时站在祭坛旁的,可是这位大祭司?

李治适时呈上账册:儿臣查证,亏空粮草皆换成渤海国明珠,现藏于庆王府乐坊地窖。

当地窖中珠光映亮龙纹佩时,李世民忽然掷出玄镜司密报:去年齐王谋反案前,可是你截留了李俅通敌证据?

庆王踉跄倒退时,陈默镜鉴折射出诡异光影——长孙皇后玉匣中的血书,竟显出玄镜司特制药水遇热显形的暗纹。

长乐双影

庆王夺爵当夜,陈默独坐玄镜司秘阁。铜符突然被金吾卫请入东宫,却在途经右领军卫衙时转向感业寺。夜色中李治素衣而立:玄镜司可知卿霞真实身份?

陈默镜鉴映出古卷:武德七年,庆王府屠陇西李氏旁支时,逃脱的幼女腕间有火焰胎记。

禅房内,卿霞褪去袖袍露出朱色胎记:妾本名李婉,三年前顶替胡旋姬入府,为的是搜集灭门证据。

寺门外忽传来马蹄声,江策捧来大理寺赦令:陛下改判娘子归宗复籍!

却见陈默镜鉴转向皇城:将军可知,这道赦令要用什么来换?

翌日朝会,李世民当殿赐下玄镜司指挥使金印时,李治忽然接过宫人呈上的九环锡杖——杖底暗格滑落冰蚕丝卷宗,正与庆王府案证物同源。

双生局

渭水畔,陈默将玄镜司铜符沉入河底:庆王案了,影子该消失了。

柳树下忽现李治身影:影子消失时,光才真正降临。 晋王摊开的掌心里,崭新的东宫率府铜符与玄镜司金印并置生辉。

暮鼓声里,江策纵马奔向陇右军营,怀中卿霞的归宗文书背面,玄镜司药水渐显出最后密报:庆王幼女武媚已入感业寺,着令暗护。

三十里外长安城头,李世民对长孙皇后轻笑:朕这把双刃剑,该交给下一代执剑人了。 风吹动帝王袖中密旨,露出晋王监国朱批下的玄镜司暗印。

乱葬岗祭坛

子时的乱葬岗磷火森森,陈默追踪仁心堂伙计至此,玄镜司镜鉴照见某处新土竟泛着祆教祭祀特有的朱砂色。枯井深处传来女孩呜咽,井壁刻满突厥狼头图腾——正中镶嵌的碧玺,与庆王府冰蚕丝案证物同源。

“狼神需饮处子血方佑战事。”被救女孩腕间刺青赫然是阿史那王族徽记!她忽然以流利汉语嘶喊:“他们要我学长孙太后口音说话!”陈默镜鉴骤转,照出她耳后易容膏痕迹——皮下竟是汉人骨相。

玄字营地窖深处,突厥弯刀堆中混着长孙府工匠特制的鎏金匕首。祭坛图纸以人血绘就,星位标注处竟是李世民去年狩猎的九成宫寝殿。陈默忽闻头顶传来智圆和尚的梵唱,追出却见枯井旁多了一串佛珠——108颗檀木珠竟刻着长孙家死士编号。

晋王李治夜半叩响玄镜司铜门,呈上贞观四年突厥降书。羊皮卷背面的血渍隐约显出祭坛阵图,旁书:“以承乾太子生辰为引”。陈默猛然想起昨日是前太子被废之日!

哑叔突然从暗处现身,以火把灼烧祭坛图纸。焦痕渐次显现长孙无忌笔迹:“螟蛉可伪龙嗣”。地窖最深处铁链锁着具尸身,面皮被整剥——正是三年前失踪的东宫典膳官。

感业寺钟声破晓时,卿霞(李婉)急报陈默:昨夜有祆教祭司潜入寺中,对某位戴幂篱的贵妇行突厥礼。陈默镜鉴照见贵妇裙角银线——竟是长孙皇后赏赐给晋王妃的鲛绡纱!

在“乱葬岗祭坛”中,陈默看着祭坛上的突厥狼头图腾和与庆王府案相关的证物,心中暗自思忖,“这乱葬岗的祭坛与庆王府的冰蚕丝案看来并非孤立,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突厥与长孙家、庆王府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勾结?这一切又与柳家灭门案有何关联?”想到这里,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镜鉴,决心要揭开这层层迷雾后的真相。此时,哑叔在一旁提醒道:“少爷,您看这祭坛的星位标注,似乎与我们之前在柳家旧宅发现的星象图有相似之处。”陈默心中一动,仔细对比两者,发现果然有许多重合之处,这更加坚定了他探寻真相的决心。

乱葬岗突降暴雨,冲刷出更多祭品:刻着李治八字的陶俑、浸透曼陀罗汁的太子衮服复制品。阿史那·社尔纵马而来,掷出突厥巫医骨笛:“此物能控人心智,去年曾出现在齐王府。”

陈默重返枯井,以镜鉴折射月光照向井底。水光荡漾间浮现完整祭坛阵——核心处需要皇室血脉与突厥王血交融。井壁突然坍塌,露出长孙府特制的攻城弩,弩箭所指正是晋王府方位。

翌日大朝会,李世民正斥责突厥扰边,忽有急报称九成宫出现狼头祭坛。陈默当殿呈上证据时,长孙无忌突然冷笑:“玄镜司可知昨夜谁去了乱葬岗?”殿外赫然押着披头散发的智圆和尚,他袖中抖出陈默母亲的司药腰牌!

狼神庙青铜狼首吐出腥风时,西市商户们的火把在雨中明灭不定。陈默玄镜司银甲映着祭坛幽光,镜鉴照见智圆和尚袈裟下竟穿着突厥萨满的骨铃裙。那被称作狼神容器的女孩突然挣脱束缚,喉间发出男声:李嵩大人命我问候玄镜司!

苏婉率晚来轩众人推来十车胡椒袋,刀划破麻袋时漫天辛辣粉末迷住狼群视线。点火!她掷出长孙府特供的火折子——这是马景弦从御膳房带出的旧物,遇胡椒即爆燃。火墙升腾间露出庙墙暗门,门内传出李嵩标志性的冷笑:尔等可知今日是谁的头七?

哑叔突然劈开祭坛,坛底滚出刻着贞观四年渭水之盟日期的血玉。阿史那·社尔弯刀挑破狼神像,填充的羊皮卷竟是当年盟约废弃条款:唐需岁送宗室女为质!

智圆和尚被铁链锁住时突然狂笑,面皮皲裂处露出烧伤疤痕:李嵩大人早在武德九年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陛下最不敢查的那个人!陈默镜鉴骤转,照见和尚耳后刺青:东宫率府的旧徽。

暴雨冲刷庙顶琉璃瓦,显出血绘的突厥星图。星位指向的竟是感业寺地宫!陈默猛然想起卿霞前日的密报:有贵客夜探地宫,焚香似贞观元年故太子承乾所用。

晋王李治的马车突然冲破雨幕,车帘掀处掷出宗正寺密档:李嵩武德九年任东宫洗马,死于玄武门之变——但尸首面目全非。档案末尾附着验尸格目:死者右手六指,而今早智圆和尚奉茶时分明是五指!

狼嚎声再次响起,庙柱突然开裂露出军械。弩机铭文显示武德七年东宫监造,机括却装着长孙府新研制的连环矢。陈默镜鉴折射火光,照见梁上隐藏的祆教祭器:一套与长孙太后小产案中相同的镀金杯!

智圆和尚咬碎毒囊前嘶吼:李嵩大人永生不灭!血沫喷溅处,陈默看清他舌下的金环——与乱葬岗女尸口中的信物一模一样。

翌日玄镜司验尸时,发现和尚头骨有旧凿痕:这正是贞观元年被诛的东宫术士赵弘智的特征。而感业寺地宫突然塌陷,露出刻着李嵩永生的青铜棺,棺内仅有一本《往生录》,末页写着:下一个容器——晋王李治。

玄镜司之邀

玄镜司地宫深处的青铜门开启时,沈沧溟掌中托着的正是陈默寻了十年的柳氏灭门案证物——半块鎏金螭虎佩。玉佩裂纹处渗出朱砂,正是当年母亲悬梁自尽时攥在手中的那块。

“贞观元年七月初三,柳家三十七口葬身火海,唯独失踪的幼子怀里揣着这玩意。”沈沧溟的银甲袖口掠过玄武岩碑,碑面突然映出陈默的眉眼,“那夜有人看见东宫率府的人从火场抬出个铁箱,箱缝滴着与你脉象相同的毒血。”

陈默腕间玄镜司铜符突然发烫,碑面浮现光怪陆离的影像:三岁的自己正在柳府后院扑萤火虫,廊下阴影里站着戴兜帽的男子——那人腰间的九环锡杖,竟与智圆和尚今日所用一模一样。

“欢迎成为‘面人’。”沈沧溟递来一副玉瓷面具,面具内壁刻着《贞观律》疏议条文,“玄镜司需要你这双能照见幽冥的眼睛。”当陈默戴上面具的刹那,四周铜镜陡然映出千重幻影:狼神庙祭坛的火焰与柳府大火重叠交织,母亲悬梁的身姿竟与卿霞跳破阵乐的动作完美重合。

沈沧溟突然以银针刺入陈默后颈:“你体内‘天穹’每日子午卯酉各可扫描一次,超限便会唤醒镜妖。”针尖带出的血珠在镜面滚出诡谲纹路,赫然显现出晋王李治的八字命盘。

地宫最深处的镜冢之中,万千破碎铜镜映出陈默支离破碎的前世:北周武帝的佩剑、南陈后主的酒壶、隋炀帝的龙舟模型......最后定格在武德九年的玄武门,少年玄甲军士的箭矢正瞄准李建成坐骑——那箭镞形状与柳氏灭门案现场遗留的完全相同。

“镜妖是你历代前世怨气的聚合。”沈沧溟掌心腾起幽蓝火焰,火中浮现被铁索束缚的狰狞身影,“它若苏醒,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当今圣上——因你每一世都死于李唐先祖之手。”

骤雨敲击地宫顶盖时,陈默在入职血誓状上按下朱印。文书突然浮现隐形药水写就的附加条款:“若遇晋王李治遇险,可用三次扫描权限换取镜妖之力。”落款处钤印竟是长孙皇后的凤章。

子时更鼓传来,陈默首次启用天穹扫描狼神庙证物。镜鉴照见智圆和尚佛珠内藏的金箔,上面以突厥文写着:“承乾未死,寄身晋王府。”第二扫描时能量阈值突然暴涨,镜中竟映出母亲的身影——她正将毒药抹在自己唇上!

暴雨如注的夜里,新上任的面人站在感业寺飞檐上。第三次扫描指向卿霞禅房时,镜妖的冷笑突然穿透脑海:“可怜虫,你可知柳家灭门那夜,是谁亲手将毒药喂给全族?”

镜妖初醒

感业寺禅房的铜镜泛起涟漪时,陈默指尖的玄镜司玉瓷面具突然碎裂。镜中母亲的身影扭曲成狼神庙智圆和尚的狞笑:“柳家宴席上的蜜饯,可是你亲手捧给姑母们的?”天穹系统第三次扫描的余波在颅内震荡,记忆深处泛起毒药的苦杏味。

“默郎!”卿霞的惊呼从身后传来。她腕间佛珠突然迸裂,一百零八颗檀木珠在地面滚出卦象——正是当年柳夫人临终前摆出的死局。陈默猛然咳出血沫,血滴在镜面蚀刻出“武德九年六月廿七”字样。

沈沧溟的银甲突然破窗而入,玄武岩碑重重砸碎幻镜:“镜妖食忆,你看到的皆是颠倒!”碑文显出新刻的律条:面人戒律第一条,子时不得照镜。碎镜中却浮起更深沉的阴影——三岁陈默踮脚喂姑母吃蜜饯时,窗外分明站着戴太宗年轻时常戴的翼善冠。

翌日查案时天穹系统首次失控。陈默扫描仁心堂账本,眼前竟浮现李世民批阅的奏折:“柳氏通敌案可疑处,着玄镜司密焚。”腕间铜符骤烫,真实账本显出新墨迹:贞观元年采购曼陀罗的记录被涂改为“进献辽东人参”。

哑叔在晚来轩地窖以炭笔疾书:“你中毒那日,先帝正赐宴犒赏玄武门功臣。”苏婉掀开暗格,露出半块沾着蜜渍的银筷——筷身刻着“秦王府武库丙辰”。

当夜玄镜司镜冢,沈沧溟开启往生镜阵。万千镜影显现武德九年血腥盛宴:柳老太爷怒摔御赐毒酒时,少年秦王亲卫的剑锋误刺柳夫人!陈默突然看清那亲卫面容——竟是年轻时的沈沧溟。

“镜妖让你看的是恨,真相却藏在意想不到之处。”沈沧溟割开手腕,血淋在镜面竟化作当年密旨:“柳氏替朕承弑兄之罪,其后人当永享玄镜司庇佑。”

骤雨敲打更鼓时,陈默立在柳府废墟。第四次强行启动天穹扫描,镜妖的冷笑与晋王的声音重叠:“柳家当年替陛下保管的,是建成太子真正的遗诏——”

话音未落,感业寺方向突然冲起狼烟。卿霞的求救哨箭在空中炸出玄武纹样,正是玄镜司最高危讯号。陈默踏碎水洼奔向火光,怀中破碎的玉瓷面具突然发烫,镜妖的蛊惑如毒蛇钻入耳膜:“想救她吗?用你下一世的记忆来换…”

萧县驿路

朱雀门开启的晨光里,赵权牵着毛驴走过西市旗亭。驴背上驮着女儿丽娜和简陋行囊,褡裢里却藏着仁心堂的曼陀罗粉账本——这是那夜大火中他拼死抢出的证物。

“阿爷,潼关的驿道旁真有红莓果么?”丽娜咳嗽着问,肺痨让她的脸苍白如纸。赵权抹去女儿衣领的血渍,袖口暗袋里玄镜司的铜钱突然发烫——这是前夜陈默塞给他的求救信号,嘱托“若遇长孙家拦截,碎钱为号”。

行至蓝田驿歇脚时,哑叔突然从马槽钻出。他以草杆在料槽画出血燕图形:这是陇右军旧部示警标志。赵权猛拽女儿躲进草料堆,窗外骤雨般射入十数支长孙府标记的弩箭。

阿史那·社尔的商队恰在此时驶入驿站。突厥质子挥刀斩断弩箭,牛皮帐篷里竟抬出晋王李治的仪仗!“本王奉旨巡查漕运,偶遇故人倒是缘分。”李治指尖掠过丽娜的药包,突然捏碎某颗丸药——里面裹着感业寺特供的沉香。

夜宿潼关驿馆时,赵权在窗棂发现三道刀刻印记——正是柳氏灭门案现场留下的相同标记。丽娜突然发起高烧,呓语中竟说出“狼神庙祭坛需要童女血”。更夫敲三更时,有黑影撬门而入,手中匕首闪着与仁心堂毒刀相同的蓝光。

危急时刻,驿馆茅棚里冲出个烧火老妪。她的烧火棍竟使出玄镜司擒拿手,撕下来人面皮后露出刑部差官的真容!“老身奉命护送赵司仓回籍。”她褪去头巾,额角黥印竟是贞观元年死囚标记。

抵达萧县那日,县令捧着鱼鳞册来迎,册上赵家田产早已被划归“长孙氏祭田”。夜里赵权掘开祖坟取族谱,棺木中却滚出个青铜匣——匣面刻着“武德九年六月四日,柳氏托孤”。

暴雨倾盆时,丽娜用药杵砸开铜匣。里面并非族谱,而是半幅东宫舆图,标注着“齐王余党藏匿处”。舆图遇水显出暗纹:萧县最大的粮仓下,竟藏着长孙家私炼曼陀罗毒的地宫!

翌日清晨,赵权扛着锄头走向粮仓。怀中的玄镜司铜钱已裂开细纹,他想起离开长安时陈默的嘱托:“若见粮仓顶棚铸有狼头铁饰,速燃此烟丸。”

粮仓开启时,里面堆放的并非稻谷,而是制药的铜甑与药渣。看守粮仓的瘸腿老汉突然跪下:“赵司仓!武德九年您押送秦王府伤药时,可记得有个被灭口的医官?”

夕阳西下,丽娜在祖宅井台边洗衣。井水倒影中突然浮现陌生女子的脸,那女子唇语比划着玄镜司暗号:“今夜子时,狼烟为信。”

赵权攥着那枚裂开的玄镜司铜钱,粮仓地面的曼陀罗粉末被风吹起,迷离如旧日长安的烟雨。瘸腿老汉的独眼里淌出混着血丝的泪:贞观元年腊月,尊夫人来粮仓讨要军饷账册那夜...可是赵司仓亲手锁的门?

丽娜突然尖叫着指向铜甑群深处——某只甑盖上挂着的半块绣帕,正是赵权亡妻最爱的双面牡丹纹样!瘸腿老汉颤巍巍从怀中取出本烧焦的账册:那夜尊夫人撞见长孙家在此炼毒,被灭口前将账册塞进灶膛...

暴雨砸在粮仓顶棚的狼头铁饰上,赵权恍惚听见三年前那个雪夜,妻子拍着门板哭喊:赵明德!你成日说在外押镖,实则是在这腌臜地给贵人当看门犬!当时他刚被迫接手毒药运输,只能将妻子反锁门外呵斥:疯妇!成天在外撩拨野男人,还竟敢向我讨钱花!

——却不知那夜妻子实为替他送冬衣,怀中还揣着女儿咳血时求来的平安符。

阿娘不是...丽娜突然从衣领扯出个香囊,倒出枚长孙府铜钥:那夜娘亲跟我说若阿爷变成恶鬼,便用这钥匙打开粮仓地牢

铜钥插入狼头铁饰的刹那,整面粮墙轰然翻转。地牢里铁索碰撞声混着恶臭,数十个被挖去双眼的囚徒正研磨毒粉——他们全是贞观元年失踪的东宫旧臣!

瘸腿老汉突然撕开裤腿,露出踝骨烙印的东宫率府丙字柒号赵司仓可知,尊夫人当年是奉隐太子妃之命来查账的!他指向地牢最深处的铁棺:那夜她为护账册,自愿代我们吞下曼陀罗毒...

棺盖移开时,赵权看见妻子保存完好的尸身旁,整整齐齐叠着三年来他偷偷塞进门缝的银票——最上面那张沾着血字:吾夫明德,身陷囹圄非汝之过。

窗外突然箭如飞蝗,长孙家死士的火把将粮仓照得如同白昼。赵权抱起妻子尸身大笑:好!好!某今日便用这条命,替诸位打开生路!他猛地扯断颈间铜钱,玄镜司烟丸直冲云霄——

三十里外潼关驿馆,陈默怀中镜鉴骤然爆裂。镜妖的狂笑与晋王的惊呼重叠:不好!赵司仓燃了血烟!

木棍惊鸿

子时的东宫,雨丝斜织如网。一名黑衣刺客踩着琉璃鸱吻跃下,手中晾衣竹竿竟点倒两名侍卫——竿头绑着的半截澄泥砚,在宫灯下泛着御赐物特有的金砂光泽。

晋王殿下!您要的《百官行书》藏在老地方!刺客的嘶喊穿透雨幕,故意让巡夜金吾卫听清。李治推开窗棂时,恰见那竹竿招式——分明是秦王府旧部惯用的破阵枪改良。

陈默从雨雾中显形,玄镜司银甲覆着薄薄水膜。他像一柄浸透寒泉的唐刀,指尖抵着镜鉴划过青砖地,砖缝间立刻显出血色纹路——正是昨夜狼神庙祭坛的阵列图。

杨妃乘步辇穿过月华门,八宝璎珞伞沿滴落的雨水在她脚边汇成奇异卦象。这位前朝公主穿着隋制鎏金泥银裙,臂钏上的孔雀石映得她眉眼如深潭,每步都踏在太极宫最敏感的神经上。

三郎此举过了。杨妃的步辇停在金吾卫刀戟前,声音像古琴拂过冰面,吴王若要查案,何不去刑部调阅贞观十五年卷宗?当时齐王案死囚名录,正由郑贵妃兄长誊写。

李恪猛地攥紧剑柄:杨娘娘慎言!您宫中女官昨日为何私会刺客?

本宫教她认认故人。杨妃袖中滑出一卷画轴,展开竟是刺客年轻时的肖像,此人武德七年是东宫率卫,玄武门之变后本该处斩——怎会在郑家别院当了十年花匠?

陈默突然斩断竹竿,砚台碎裂处露出黄绢残片:玄镜司验过,此绢是今年新贡的淮南货,唯有贵妃宫中领过三匹。

暴雨更急时,王恭妃突然推开兰心梅儿:贱婢!还不滚回你的掖庭!那姑娘撞翻烛台,火光瞬间照亮她后颈——片与杨妃一模一样的孔雀胎记!

够了!李治突然咳着血笑起来,三哥要的《百官行述》,不正在郑国公昨日呈给父皇的寿礼中么?他踢翻食盒,冰酪融化处显出兵部调令的暗纹:贵妃可知,鸩鸟食了毒药也会反噬其主?

宫门轰然洞开,李世民的身影在雷光中如天神降罚。剑尖挑着的凤钗滴着血珠,皇帝的目光却落在杨妃身上:阿摐,朕记得你说过——前朝秘术里最毒的不是鸩鸟,是人心。

杨妃缓缓跪倒,泥水浸透她隋制宫装的裙裾:陛下圣明。只是郑家妹妹忘了,孔雀胆混着丁香含片,会变成指认真凶的丹砂。

陈默的镜鉴突然照向兰心梅儿,少女腕间金钏应声碎裂,滚出颗刻着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的玉印——正是隐太子殉难时失踪的东宫玺!

玉印灼心

东宫玺在雨水中泛着死寂的青光,兰心梅儿颤抖着捧起玉印,印钮螭虎的眼睛突然渗出血泪——正是武德九年隐太子饮鸩那日,刻碑匠人混入朱砂的旧俗。

傻孩子,这印是催命符啊!王恭妃突然扑上去抢夺,发髻散乱间露出颈后黥印:一个新鲜的字渗着脓血,贵妃拿毒针扎着老身的命门,逼我赶你走...

李恪的剑锋倏地转向郑贵妃:姑母竟用前朝厌胜之术?

闭嘴!贵妃丹蔻指甲掐进掌心,杨阿摐!你当年用这招害死齐王妃,如今又——

雷声炸响时,杨妃的孔雀石臂钏突然迸裂,碎石在地面排成星图:陛下可记得?武德九年今日,臣妾在玄武门为隐太子妃接生时,接生的不是死胎!她指尖点向兰心梅儿,那女婴后颈该有七星红痣!

陈默的镜鉴骤然照向少女衣领,七点朱砂痣在灯光下如血滴排列。镜面同时映出李世民骤变的表情——皇帝左手无意识摩挲着右腕旧疤,那是晋阳起兵时替隐太子挡箭的伤痕。

够了。李世民的声音疲如朽木,玄镜司,带所有人去立政殿。

**立政殿密局**

烛火摇曳中,陈默呈上狼神庙祭坛的沙盘。当镜鉴折射出兰心梅儿的身影时,沙盘突然自行重组,显出新阵型:七星环绕着东宫玺,正对应北斗厌胜的格局。

三日前太史局奏报,紫微垣有星孛入舆鬼。沈沧溟捧出浑天仪,仪臂指向郑贵妃生辰八字,星官说,需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生辰者祭天方可化解。

兰心梅儿突然撕开衣袖,臂上烫疤组成卦象:妾被关在郑家地牢时,他们每日用鸩羽烙这些印记!疤痕在烛光下竟显出贞观十七年癸巳的字样——正是三日后祭祀大典的日子。

杨妃忽然轻笑:贵妃妹妹可知,为何你养的鸩鸟最近总撞笼?她抖开袖中香囊,露出枯黑的孔雀胆,因为本宫每日往鸟笼洒这个——与前朝炀帝赐给宣华夫人的毒药同源。

殿外突然传来金吾卫骚动。一名满身是血的突厥巫师冲破守卫,将染血的狼头杖掷向郑贵妃:阿史那氏问贵妃,说好的以唐宫太子换草原盐路,为何送出假公主?

最致命的杀招来自暴雨夜归的晋王。李治捧着从感业寺取回的铁盒缓缓开启,里面是半幅染血的《秦王破阵乐》舞谱——当年隐太子妃临终前咬破手指所绘,谱角标注着郑氏女代舞。

李世民忽然拔剑斩断案几,碎木飞溅中玉印滚落火盆。在所有人惊呼声中,皇帝竟徒手捞起灼热的玉玺,任掌心皮肉焦糊:二十二年前,朕在此殿发誓永不再兄弟相残。

他的目光掠过郑贵妃惨白的脸,最终停在兰心梅儿身上:明日卯时,送这孩子去掖庭——按贞观元年旧例,前朝宗室女皆充宫婢。

烛火爆响时,陈默的镜鉴照见皇帝袖中密旨:真实内容竟是着玄镜司暗护隐太子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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