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落藤坞半月后,林辰与李雪行至中州腹地的“繁锦镇”。这镇子依河而建,水运发达,镇上的藤器行鳞次栉比,只是近来接连暴雨,河运受阻,不少藤编货物堆在码头发霉,商户们愁眉不展。
“林师伯,您看这藤筐。”李雪捡起码头角落一个发霉的筐子,藤条上长着绿斑,“才编好三天就成这样了,商户说损失了足足五十两银子。”
林辰捻起一根发霉的藤条,指尖沾着滑腻的霉斑。这是“软筋藤”编的筐,本就不耐潮,再遇上连日阴雨,不发霉才怪。他忽然想起现代学到的“防霉处理”知识——前世在博物馆工作时,见过文物保护专家用特殊溶液处理藤制文物,能有效防止霉变。
“这藤条能救。”林辰对围拢过来的商户说,“找口大缸来,再备些石灰、盐和艾草。”
商户们半信半疑地找来东西,林辰指挥他们按比例调配溶液:“石灰五斤,盐两斤,艾草煮出的汁十斤,兑水五十斤,搅拌均匀。”他解释道,“石灰能杀菌,盐能脱水,艾草的气味能防蛀,这三样混在一起,能给藤条做‘防腐浴’。”
李雪蹲在缸边看着,只见林辰将发霉的藤筐浸入溶液,用长杆反复按压,原本发绿的藤条渐渐恢复了本色。“师伯,这法子您从哪学的?”她从未在任何药书或藤谱上见过。
林辰笑了笑,没直接回答——总不能说这是来自几百年后的知识。“以前在一本旧书上看到的,说‘草木畏湿,当以碱盐制之’,今日正好试试。”
三天后,经过溶液浸泡、晾晒后的藤筐果然焕然一新,摸上去干爽坚硬,凑近闻还有淡淡的艾草香。商户们啧啧称奇,为首的张掌柜非要塞给林辰十两银子:“林先生,您这法子救了我们全镇的生意!往常遇着梅雨季,藤器损失一半都不止!”
林辰没收银子,只让他们取些新采的藤条来。他要演示更“新奇”的技法——用现代编织工艺中的“经纬加密法”编筐,这种方法能让藤器缝隙更小,更防潮。
“大家看,”林辰将藤条分为经条和纬条,经条纵向排列,纬条横向穿插,每穿插三次就将纬条往紧处勒一勒,“寻常编法是‘一上一下’,我们改成‘两上两下’,再增加纬条的密度,编出来的筐,水都漏不进去。”
他手指翻飞,不过半个时辰,一个方方正正的藤筐就编好了。李雪舀来半瓢水倒进去,果然滴水不漏。商户们看得眼睛发直,张掌柜一拍大腿:“这要是编粮囤,还怕潮气坏了粮食?林先生,您这手艺可得教教我们!”
林辰索性在码头空地上开了个临时“藤艺班”,教大家用新方法编藤器。他还想起现代的“模块化设计”,教商户们将藤器拆分成几个部分,分工制作,最后拼接,效率比以前提高了一倍。
“比如这藤椅,”林辰指着拆分图,“椅面、椅腿、扶手分开编,张三编椅面,李四编椅腿,最后用藤钉拼起来,一天能做十把,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快多了。”
镇上的孩童也围过来看热闹,林辰便教他们编“立体藤盒”——用现代几何原理,将平面藤条折成立方体,孩子们学得不亦乐乎,没多久就编出些歪歪扭扭的小盒子,里面装着石子当宝贝。
李雪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林辰的“新知”并非凭空而来。他教的不仅是技法,更是思路——像解藤结那样,把复杂的事情拆解开,找到最省力的法子。她想起在时空藤环阵里看到的未来景象,或许师伯接触到的“旧书”,本就来自更遥远的时代。
这天傍晚,繁锦镇的里正匆匆来找林辰,脸上带着焦急:“林先生,镇外的灌溉渠被洪水冲垮了,田里的稻子快旱死了,您懂藤,能不能想个法子?”
林辰跟着里正来到渠边,只见堤坝缺口处的泥土被水流冲刷得越来越松,用石头堵了几次都被冲开。“用石头不行,太沉,水流一冲就塌。”他望着缺口,忽然想起现代的“藤笼固堤法”——用藤条编成大笼子,里面装满碎石,既能透水,又能固定泥土。
“找五十个壮汉,再备五十捆粗藤条!”林辰喊道,“我们编‘藤石笼’!”
他指挥众人将藤条编成直径两米的圆柱形笼子,每个笼子编三层,接口处用“死结”固定。编好的藤笼被推入缺口,里面填满碎石,再用长藤条将相邻的笼子捆在一起,形成一道坚固的“藤石墙”。
水流冲击在藤石笼上,藤条受力后微微变形,却没被冲垮,碎石间的缝隙还能让多余的水流走,既堵了缺口,又不影响下游灌溉。里正看得目瞪口呆:“林先生,这法子比用石头堵结实十倍!往年修堤坝,得请石匠,费时又费钱,这下可好,我们自己编藤笼就行!”
林辰擦了擦汗,指着藤石笼说:“这藤有韧性,能顺着水流的力道‘让’一下,不像石头那样硬碰硬,所以更耐用。”他想起现代力学中的“缓冲原理”,原来古人说的“以柔克刚”,早就藏在藤的特性里。
消息传到县城,县令亲自来繁锦镇拜访,见了防潮藤器和藤石笼,连连赞叹:“林先生的智慧,真是造福一方!本县正愁运河上的桥年久失修,能不能用藤来加固?”
林辰跟着县令去看那座石桥,桥身已有裂缝,桥墩被水流冲刷得斑驳。他提出“藤筋加固法”:“把粗藤条像编辫子那样拧成绳,嵌入桥身的裂缝,再灌上石灰浆,藤筋能像筋骨一样拉住石桥,比单用石灰结实。”
施工时,李雪发现林辰计算藤绳长度时,用的是一种奇怪的“丈量法”——用手臂量出桥宽,再乘以一个固定的数,算得又快又准。“师伯,您这是……”
“这叫‘比例法’,”林辰解释道,“手臂长是固定的,量出桥宽有多少个手臂长,再乘以每个手臂的实际长度,就能算出准确尺寸,不用来回拉尺子。”这其实是现代简化的测量法,没想到在古代也一样好用。
石桥加固好后,县令非要请林辰题字。林辰在桥边的石碑上写下“韧渡桥”三个字,笔锋里藏着藤的韧劲。他对围观的百姓说:“这桥像藤一样,能承载,能包容,愿它护着繁锦镇的人,平安渡水,顺遂度日。”
在繁锦镇住了一月,林辰将防潮处理、模块化编织、藤石笼固堤等技法都教给了商户和百姓,还留下几本手绘的图谱,上面用简单的符号标注着步骤,连不识字的匠人都能看懂。
离开那天,全镇的人都来送行,孩子们举着自己编的立体藤盒,商户们抬着新编的“经纬加密”藤筐,里正捧着块刻着“藤师”二字的木匾。
“林先生,您啥时候再回来?”张掌柜红着眼问。
林辰笑着挥挥手:“等你们编出更巧的藤器,我就回来看看。记住,藤是活的,法子也是活的,多琢磨,多试试,比守着老规矩强。”
马车驶离繁锦镇时,李雪看着窗外倒退的藤荫,忽然问:“师伯,您教的这些法子,是不是来自您说的‘未来’?”
林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也不是。未来的法子,说到底也是人想出来的,就像这藤,前人编出筐,后人就能编出笼,只要肯动脑子,总能找到更好的办法。”他望着远处的田野,那里的稻子因灌溉及时,长势正好,“重要的不是法子来自哪里,是能让日子过得更好。”
李雪若有所思,她想起在回春堂用师伯教的“分类储药法”——按藤药的特性分架存放,贴上用藤条做的标签,取药时比以前快了一半。这些看似简单的“新知”,其实都藏在对生活的细心观察里。
前路还长,林辰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却也明白,哪怕只是将现代的一点认知,像撒种子那样播在七州的土地上,只要有人愿意学,愿意试,就总能长出新的藤苗,结出不一样的果实。而他要做的,就是继续走下去,把藤的智慧,把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巧思”,一点点织进七州的日子里,让藤荫下的光,照亮更多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