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演武的日子,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如期而至。
演武场设在外门最大的青石广场上,晨光熹微中,便已人声鼎沸。高高的观礼台上,端坐着数位外门长老和执事,面容肃穆。台下,数百名外门弟子按区域站立,摩拳擦掌,气氛热烈中透着一丝紧张。这场演武,不仅是检验近期修炼成果的舞台,更是决定下月资源分配乃至进入内门长老视野的重要机会。
萧无涯与林风并肩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并不起眼。林风显得有些兴奋,不住地活动着手腕脚踝,低声道:“总算来了!今天非得让赵虎那帮家伙好看不可!”他突破至练气四层,信心大增。
萧无涯则平静得多。他目光扫过全场,破妄灵光与破妄灵识虽未主动激发,但仍让他对周遭环境的感知远超常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或强或弱的灵力波动,能察觉到许多弟子眼中隐藏的紧张、期待乃至敌意。他的目光在观礼台上一掠而过,果然在边缘位置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赵乾。他正与身旁一位内门弟子低声谈笑,看似随意,但偶尔瞥向台下某处的眼神,却带着一丝冰冷的算计。
“第一轮,甲字场,张强对李贺!”
“乙字场,王磊对孙焕!”
…
执事弟子高声念出对阵名单,被点到名字的弟子纷纷跃上各自擂台,演武正式开始。
金铁交鸣之声、呼喝之声、灵力碰撞之声顿时响彻广场。弟子们各显神通,剑光掌影交错,引得台下阵阵喝彩或惊呼。
萧无涯静静看着,在他的视野里,许多战斗变得格外清晰。他能看到那名叫做王磊的弟子,剑招使得急切,灵力运转至手臂时便已散乱了三成;能看到孙焕(曾构陷萧无涯的弟子之一)眼神闪烁,脚步虚浮,显然心境未稳,破绽百出。果然,不过五六招,王磊便抓住孙焕一个回气不及的破绽,一剑点中其手腕,轻松取胜。
“丙字场,萧无涯对刘莽!”执事弟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人群中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萧无涯身上。好奇、审视、幸灾乐祸…不一而足。刘莽在外门中以力大皮厚着称,修炼的是《磐石功》,虽只是练气三层巅峰,但防御极强,等闲练气四层弟子都难以短时间内破开他的防御,最擅消耗战。
“刘莽?怎么第一轮就碰上这个铁乌龟?”林风皱起眉头,低声道,“无涯,小心点,这家伙耐打得很,别被他拖入节奏。”
赵虎在一旁听见,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煞星碰上铁疙瘩,有意思!看你怎么破防!”
萧无涯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只是轻轻拍了拍林风的肩膀,示意他放心,然后步履平稳地走向丙字号擂台。
刘莽早已站在台上,他身材高大壮硕,几乎比萧无涯高出一个头,胳膊有常人大腿粗,手持一面厚重的精铁盾牌和一柄短柄狼牙锤,往那一站,便有一股沉稳如山的气势。他看向萧无涯,瓮声瓮气道:“萧师弟,请指教!”眼神倒是颇为坦荡,并无太多恶意。
“刘师兄,请。”萧无涯拱手还礼,缓缓拔出了“猎风”剑。剑身黯淡无光,并无什么威势。
台下观众大多并不看好萧无涯。
“刘莽的防御,外门能破者不超过二十人,萧无涯剑法虽听说不错,但修为毕竟差了一层…”
“看他那剑,轻飘飘的,能撼动刘莽的盾牌吗?”
“估计要耗很久,看谁先力竭吧。”
钟声敲响,比试开始!
刘莽低吼一声,并未主动进攻,而是将盾牌往身前一顿,双腿微屈,摆出标准的防御姿态。土黄色的灵力光芒覆盖盾牌表面,使其显得更加厚重坚实。他打定主意,先稳守,消耗对方灵力,再寻机反击。
萧无涯并未急于进攻。他持剑而立,目光平静地落在刘莽身上。《破妄诀》的心法悄然运转,破妄灵光与灵识开始缓慢融合。
在他的视野中,刘莽那看似毫无破绽的防御姿态,瞬间变得“透明”起来。
厚重的盾牌依旧存在,但其上流转的土黄色灵力却呈现出清晰的脉络。他能看到灵力在盾牌上分布的厚薄不均之处,能看到刘莽体内灵力正按照《磐石功》的路线高速运转,但其在流经某些经脉节点时,因功法固有的瑕疵和其自身修炼的不足,会产生极其细微的、周期性的波动和滞涩!
这些波动和滞涩,便是最佳的突破口!并非需要绝对的力量去硬撼,而是需要恰到好处的干扰与切入时机!
台下众人见萧无涯迟迟不动,开始有些躁动。
“吓傻了?”
“就知道他没办法!”
赵虎脸上的讥笑更浓。
就在这时,萧无涯动了!
他的身形并非直冲,而是向左前方踏出一步,速度不快,却恰到好处地卡在刘莽因维持防御姿态而视线转换的微小盲区。同时,他手中长剑看似随意地向前一递,剑尖颤动,点向盾牌左上侧一处灵力相对稀薄之地。
这一剑,毫无威力可言,甚至有些轻浮。
刘莽下意识地微微调整盾牌角度,准备硬接。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盾面的刹那,萧无涯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抖,一股凝练至极的灵力混合着一丝破妄真意,如同无形的细针,透过剑尖,精准无比地刺入刘莽灵力运转的一个周期性滞涩节点!
“嗯?!”刘莽浑身猛地一颤!只觉得体内原本流畅运转的灵力猛地一窒,如同奔流的江河突然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气血瞬间翻涌,防御姿态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变形!盾牌上的黄光也为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就是现在!
萧无涯眼中淡金光芒一闪即逝!他等的就是这个由他自己创造出来的、稍纵即逝的破绽!
他的身体如同被强弓射出,瞬间由极静转为极动!猎风剑化作一道迅疾无伦的淡金色流光,并非刺向盾牌,而是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刘莽因气血翻涌、盾牌微偏而露出的极小空隙——直刺而入!
快!准!狠!
这一剑,没有任何多余的花俏,将速度与精准发挥到了极致!更是蕴含了《破妄诀》洞察先机、直指破障的真意!
刘莽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觉眼前一花,一股锐利无比的剑风已然扑面而来,冰冷的剑尖稳稳地停在了他的咽喉前半寸之处!其上蕴含的锋锐气息,刺激得他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而他手中的盾牌,还保持着微微偏斜的姿势,未能及时回防。
整个擂台上下,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的一幕。
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
从萧无涯出手,到剑指刘莽咽喉,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很多人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预想中漫长的攻防战根本没有出现!
刘莽额头上沁出冷汗,他看着眼前那双平静无波却深邃异常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放下了盾牌和狼牙锤,声音干涩:“我…输了。多谢师弟剑下留情。”
他输得心服口服。对方并非以力破巧,而是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精准地找到了他功法的弱点,一击制胜。这种失败,远比被蛮力击败更让他震撼。
萧无涯收剑入鞘,拱手道:“承让。”
直到此时,台下才如同炸开了锅一般,爆发出震天的哗然之声!
“发生了什么?谁看清楚了?”
“就…就两剑?第一剑好像是虚招?第二剑就赢了?”
“刘莽的防御怎么跟纸糊的一样?”
“不是刘莽弱!是萧无涯那两剑太邪门了!第一剑肯定有问题!”
林风在台下兴奋地猛地一挥拳头,大吼一声:“好!”声音洪亮,压过了许多嘈杂。
观礼台上,几位长老也是面露惊容,互相交换着眼色。居中那位主持大比、面容清瘦的古长老,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精光闪烁,缓缓点头,对身旁另一位长老低语道:“好犀利的眼力!好精准的掌控!第一剑破其内息,第二剑攻其不备…此子剑招稳,眼力更是毒辣!非是侥幸。看来传言非虚,可重点培养。”
而坐在边缘的赵乾,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铁青一片,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死死盯着台下正淡然走下擂台的萧无涯,眼中寒芒爆闪,杀意几乎难以抑制。
他看得比台下弟子更清楚。萧无涯那看似简单的一剑,蕴含的洞察力和对时机的把握,远超普通外门弟子水准!这绝不是单靠苦修就能达到的!这小子…进步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破妄…破妄…”赵乾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那股不安与嫉恨如同毒草般疯狂滋长,“绝不能让他再成长下去!”
萧无涯走下擂台,迎接他的是林风兴奋的熊抱和周围弟子复杂难言的目光。敬畏、好奇、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
他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心中并无多少波澜。首战告捷,只是验证了《破妄诀》的威力而已。他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赵乾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萦绕不去。
但他手中的剑,已更加锋利,他的眼,已能看得更清。